“進城!”

城門口,黃春聲嘶力竭的喊道:“抓不到那幾人,都去死吧!”

邙山軍全體衝進了汴梁城,他們沒帶武器,但凶神惡煞的,邊上一個在啃鍋貼的小女娃被嚇到了,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守門的軍士麵麵相覷。

“這邙山軍是怎麽了?抓誰呢?”

“看著……某讀過幾年書,想到了一個詞……風蕭蕭啊汴河寒,壯漢一去啊他就不回來……”

“都頭大才啊!”

……

呯!

“看看是不是!”

一家酒樓裏,邙山軍踹開房門,讓水軍采買的軍士來認人。

“滾出去!”

裏麵是兩個神態矜持的男子,被打擾了之後,其中一個勃然大怒,舉起酒杯就砸了過來。

鄉兵伸手抓住酒杯,男子愕然於他的身手,問道:“哪裏的?說話!”

水軍的軍士仔細辨認著,搖頭道:“不是!”

鄉兵微微頷首,“我家郎君說了要知禮,對不住了。”

那個男子聽他服軟,就冷冷的道:“滾!”

鄉兵點頭,倒退著出去。

“幫您關上門?”

臨出去前鄉兵很是謙卑的問道。

男子覺得這人還算是懂事,就說道:“不關門難道還……”

呯!

酒杯在他的額頭上破碎,鮮血流淌下來。

男子大怒,剛想喝罵,鄉兵喊道:“有人想吃了就跑……”

“哪裏?”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這裏,左邊第二間,哎呀!他打破了自己的腦袋,這是要訛詐啊……郎君說的什麽?”

“碰瓷!對,這廝想碰瓷。”

“來了!”

掌櫃衝了上來,鄉兵幾人趕緊躲在一邊,“在裏麵呢!看著好嚇人。”

掌櫃獰笑道:“嚇人?某叫他們怕人!”

他一腳踹開房門,和裏麵兩個正準備出來的男子恰好撞在了一起。

“想跑……”掌櫃反手摸出砍骨刀,喝道:“拿錢來!”

“……”

幾個壞種得意洋洋的去了別的地方。

汴梁城中的潑皮也得了消息,尋找延州的商人。

一時間城中沸反盈天。

城西的一家酒樓裏,一個包間被敲開。

“你們找誰?”

“就是他們!”

已經跑了十多家酒樓的軍士如釋重負的喊道:“就是他們!”

鄉兵問道:“沒認錯?”

軍士指著其中一個男子說道:“此人的眉疏淡,再不會錯了。”

三個男子愕然道:“你們這是……”

“拿下!”

“救命啊!”

……

司馬光正在伏案工作,最近他的任務很重,要盯著官家,一旦發現不妥必須要馬上進諫。

新帝登基,要盯緊些才行,讓他不敢肆意妄為,以後就形成了規矩……

“官家今日議事,大王去了金明池,好像是去了水軍那邊。”

“水軍?”司馬光抬頭揉揉眼睛,然後按了一下臉側,有顆大牙很痛。

“是,就是水軍。”

司馬光歎道:“皇子就該好好讀書,不讀書跟著沈安去軍中廝混,最終移了性情,於國於民有何好處?”

來人的眼睛一亮,問道:“那可要進諫?”

“看看吧。”

司馬光覺得應該再給趙頊些機會,“大王還年輕,年輕人總是好動的。”

稍後傳來了最新消息。

“大王調了邙山軍進城,在酒樓裏肆意打砸。”

“為何?”司馬光很頭痛的問道,他覺得自己的那顆大牙怕是保不住了。

“說是找幾個商人!”

“放肆了!”

司馬光霍然起身,“老夫這便進宮求見官家。”

他一路出去,等路過一家小店時就進去問道:“假牙怎麽弄?”

“假牙……”掌櫃看看他的官服,堆笑道:“這就問對地方了。您看看自己是官對吧,官人一張嘴說話就是豁牙,黑洞洞的,下屬見了背地裏取笑,威嚴不再;上官見了有礙觀瞻,升官艱難……所以還是要配假牙才好啊!”

司馬光趕時間,皺眉道:“問你話就說。”

掌櫃拿出了些牙齒,“看看,這是牛骨頭做的……”

“這是象牙,都是大食人販來的好貨。”

“這是檀木……”

“客人不滿意?”

掌櫃見司馬光呆滯,就從下麵的櫃子裏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後,裏麵竟然全是牙齒。

“這是犬齒……想來您是不會用的,丟人。”

掌櫃拿起一顆牙齒,得意的道:“這是人齒。前日有名的壯漢劉黑子死了,他家人自願讓老夫去拔了他滿嘴的牙,看看……都是好牙齒啊!就您這樣的人才配……”

司馬光幹嘔了一下,然後擺擺手,飛快的跑了出去。

一路進宮,司馬光的牙齒越發的痛了。

“官家,邙山軍在城中打砸。”

司馬光的麵色冷峻,趙曙哦了一聲,說道:“說是找幾個商人。”

“可他們在打砸,官家,外間謠言紛飛,知道的說是找人,不知道的說是造反,官家……”

司馬光的眉頭皺的緊緊的,覺得趙曙不該再庇護趙頊的放肆。

“叫他來。”

趙頊在行動前還叫人來報備了一下,說是要去尋找幾個重要人物。

趙曙覺得這不是事,所以就答應了。

可誰知道邙山軍的那些**不時坑幾個人,鬧得怨聲載道的,所以就搞大發了。

稍後趙頊來了,趙曙喝問道:“為何要在城中打砸?”

趙頊在看到司馬光時就知道事情不妙,他也不知道沈安說的魔火是什麽東西,隻能硬著頭皮道:“爹爹,那些人心急了些。”

“為何心急?”

天氣有些冷,正好睡覺。

昨夜趙曙沒睡好,此刻就想鑽進被窩裏睡個回籠覺。

可這個兒子不消停,讓他也跟著受累,隻能強撐著。

“那東西……”

趙頊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沈安,“那幾個商人知道一種黑油。”

“很厲害?”趙曙有些好奇。

“是。”趙頊看了司馬光一眼,被這位老先生盯著的滋味不好受,“是沈安說的。”

嗯?

趙曙心中一動,看了司馬光一眼。

司馬光顯然也有些謹慎,“官家,要不問問?”

趙曙點頭,有人去金明池召喚沈安。

“你最近文章做少了。”

趙曙知道兒子最近的言行讓不少人不舒服,所以當著司馬光就敲打了一下。

“是。”

趙頊很是誠懇的道:“爹爹放心,孩兒每日都在溫習功課,文章也有十幾篇腹稿了。”

“不錯。”趙曙撫須微笑,覺得自己這個爹當真是夠英明的。

“大王勤勉,這是天下之福。”

司馬光幹巴巴的讚頌著。

稍後去金明池的人回來了,一臉糾結的道:“官家,沈安來了。”

“讓他進來。”趙曙緩緩板著臉。

稍後沈安進來,趙曙這才知道為何內侍要一臉糾結。

“什麽味?”趙曙皺眉問道,司馬光的眉心皺紋已經能夾死蒼蠅了。

沈安興奮的道:“官家,這便是黑油的味道。”他剛才一直在弄黑油。黑油粘稠,粘在手上難以清洗,所以很臭。

“這黑油能做什麽?”沈安出手搞那麽大的動靜,趙曙不禁有些期待起來,但他不敢期待什麽神威弩或是棉花,想著能有望遠鏡的功效就是大喜事。

“作用很大。”沈安想了個比喻,“若說黑油是金子,那麽棉花就是銀子。”

棉花早就被大宋君臣視為重大戰略資源,若非是不好遮掩,趙曙都想下令封堵住種子外流。

“竟然這般?”

趙曙的身體不禁前傾,連司馬光都麵色凝重起來。

“目前不算……”沈安想起了目前黑油沒法全部利用,就幹笑道:“目前隻是燃燒罷了。”

朕想抽人!

趙曙右手並指如刀,冷冷的道:“燃燒……大宋多少能燃燒的東西?你卻為了個黑油鬧騰不休……”

這是要下狠手了啊!

“官家,這個燃燒可不同。”沈安說道:“臣帶來了一瓶子黑油,要不試試?”

這人竟然準備在宮中燒火,這膽子也真是沒誰了。

司馬光剛想嗬斥荒謬,趙曙卻說道:“在外麵燒給我看看。”

大殿外,沈安拎著個罐子,然後廢了一番功夫才點燃黑油。

天氣有些冷,沈安站在罐子前,伸手陶醉的烤著火,腳下裝作不經意的踢了一下。

呯!

罐子碎了,黑油四處流淌,火焰緊緊跟隨。

“就是燃燒?”

趙曙有些不滿的道:“這和那些油脂有何區別?”

“有!”

沈安踩了一腳,然後抬起腳,火焰依舊……

“你的鞋子!”

陳忠珩提醒了一聲,沈安低頭一看,自己的鞋底已經燃起來了。他趕緊脫掉鞋子,再晚一步,他的腳怕是保不住了。

“官家,這便是黑油之火。”

趙曙倒吸一口涼氣,“這……若是攻城,來人!”

“官家。”

趙曙吩咐道:“那幾個商人要控製住,不許交接外界。”

這是一個帝王的本能反應。

“官家,那三個商人已經被控製住了。”

沈安覺得趙曙是在小瞧自己,“軍中有猛火油,但那不是黑油。黑油產自地底,無窮無盡,隻需采集了來,然後裝進陶罐裏,臨戰時點燃拋投出去,落地燃燒,極難覆滅……”

“哪裏有?”

趙曙有些急切的問道,他希望這東西隻有大宋才有。

“鄜州和延州那邊。”

趙曙問道:“大宋之外可有?”

“有。”沈安想起了襄陽大戰,大俠是沒有的,但蒙元人卻有回回炮,據說回回炮拋射的就是石油彈。

大宋在之前也發現了石油,可沈括卻用石油去製墨,一如發明了火藥之後,最終被外人發揚光大。

“大宋之外有很多。”沈安心中一動,覺得有必要給趙曙上一堂地理課。

“比如說北邊就有許多,那些地方的黑油從地底下噴出來,成了河流,隻需在岸邊取用就是了,無窮無盡啊!”

大佬,北邊有好東西啊!

沈安一臉正色的道:“臣敢擔保此事,若是有假,臣願意去海外安家。”

找不到哥就自覺的流放海外,你看咋樣?

趙曙動心了,但司馬光在邊上提醒道:“官家,北邊是遼人。”

“是啊!”

趙曙有些惆悵。

司馬光看著沈安,想看到沮喪的神色,可並沒有。

沈安心想哥隻是播種罷了,一點一滴,讓趙曙父子對外界多了憧憬。等大宋強盛起來,自然就不會回避奪回故土,恢複漢唐疆域……

漢唐啊!

沈安的眼睛濕潤了。

……

第三更送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