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曙的興致很高,出城後甚至還策馬疾馳了一段路,把隨行的侍衛嚇得魂不附體,然後才笑著回來。

趙頊覺得自家老爹的狀態不錯,不禁暗自高興著。

“做皇帝真可憐。”

沈安的聲音從後麵飄來,“我家果果都能經常出來溜達,可官家卻就像是在坐牢。”

趙頊有些心有戚戚焉,想著自己的未來日子發愁。

宮中就那麽大的地方,就那麽些人,這日子怎麽熬?

韓琦幹咳一聲,“不許妄議。”

包拯冷哼道:“說說又怎麽了?”

老夫還拽著官家噴口水,說說怎麽了?

韓琦的臉頰抽搐一下,拂袖道:“不與你一般見識。”

趙頊突然有些羨慕這些重臣,覺得他們有權利,而且還有自由,多好啊!

特別是宰輔做幾年就會去地方為官,那和公派療養有何區別?

可帝王呢?

他這個皇子呢?

隻能在宮中看著巴掌大的天空發呆。

這就是井底之蛙啊!

太難受了!

一路到了一條小河邊,遠處能看到騎兵在遊弋。

“那是什麽?”

趙曙指著前方突然出現的一截圍牆問道。

沈安解釋道:“官家,火油彈得有東西來燒,臣就令人在這裏連夜弄了一堵圍牆,就算是模擬吧。”

“這圍牆比不上汴梁城的吧?”

曾公亮最近在研究武備,所以用專家的姿態問道。

“汴梁城?”

沈安很認真的道:“他們說汴梁城的城磚最堅實,昨日下官讓人扒拉了一截城牆……”

曾公亮的臉一下就紅了,恨不能抽沈安一巴掌。

“那是汴梁城啊!你竟然把它給扒拉了?”

我滴神啊!這貨竟然扒了汴梁城的城牆,這事兒……

此刻君臣都想噴血。

“是啊!還沒人發現。”沈安順帶試探了一下汴梁城的防禦能力,結果很悲劇。

趙曙終於忍不住了,問道:“扒拉了那麽多城磚,就沒人發現?”

“沒有。”沈安覺得自己算是立功了,“扒拉了上千塊磚頭都沒人發現。”

汴梁城的防備竟然疏忽如此,讓君臣的心都被怒火給塞滿了。

“住口!”

包拯一聲怒吼,沈安縮縮脖子,就見老爺子一本正經的道:“你就算是想為官家試試汴梁城的守衛,可也得提前說一聲吧?年輕人做事就是急啊!不過初心是好的,也怪不得你……”

沈安的話讓君臣都覺得惱怒,雖然目標是衝著那些守城的軍士,可誰知道以後會不會發酵?

——沈安竟然敢去扒城牆,官家,這是想造反吧?

這些此時看來很是無稽,但在以後說不定能讓沈安倒黴。

但有包拯的這番話在,以後誰再想拿這事兒來說話,那就是故意的,弄他沒商量。

趙曙的眼皮子跳了幾下,覺得老包這話有些過了。

朕何時讓沈安去試探汴梁城的防禦了?

想想,那可是上千塊磚頭啊!竟然就這麽被你沈安扒拉來了,傳出去耶律洪基怕是都敢輕騎而來,直接破城而入。

包拯見眾人都偃旗息鼓了,就心滿意足的道:“回頭弄完了就還回去。”

這話大家聽著沒毛病,可沈安卻說道:“包公,怕是不能了。”

“為何?”包拯覺得這樣才是沒有後患。

沈安說道:“在魔火之下,那些城磚用不得了。”

“那麽厲害?”

君臣下馬,張八年問了一直在這裏監視的人,回來稟告道:“官家,遠近無事。”

這是安全的信號。

隨行的大車開始卸車。

椅子、案幾、小爐子、水壺……

太腐敗了啊!

沈安有些眼紅那一套茶具,趙頊見了就低聲道:“有好幾套,回頭我那一套送你。”

夠兄弟!

這兩人正在嘀咕著偷盜皇家的好東西,那邊已經準備就緒了。

“官家,投石機準備好了。”

在左邊,兩架投石機已經準備就緒了,操作的軍士不多,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個侍衛持刀站著。

這是多餘的戒備。

若是這些人把投石機的方向衝著趙曙那邊,這些侍衛的任務就是砍下他們的腦袋。

可投石機那麽重,要想挪動方向,足夠張八年的手下衝過去把那些人全宰殺了。

所以這個舉動除去彰顯皇權威嚴之外,再無別的用處。

陶罐外麵綁得有浸泡了油料的麻繩,放在裹了一層厚鐵皮的兜子裏,操作手喊道:“準備……點火!”

有人點燃了陶罐外麵的麻繩。

站在他身後的侍衛神經質的揮舞了一下長刀,沈安忍不住罵道:“這不是抽的嗎?”

“放!”

呯!

鉤子被敲下,兜子猛地衝上去……

瓦罐在空中燃燒著,看著很漂亮。

趙曙的脖子跟著瓦罐轉動著,最後看到了城牆。

呯!

瓦罐撞到了城牆,火焰頓時就順著流淌下去。

“這就是魔火?”

第二架投石機也發射了。

呯!

火焰在彌漫。

“這是魔火。”

那火焰在城牆上一直燃燒著。

“繼續投擲!”

於是投石機繼續動作。

陶罐接二連三的在城牆上粉碎,火焰熊熊燃燒。

有的陶罐投擲偏了,落在地上,那火焰依舊頑強的在燃燒著。

“這火竟然能一直燃燒?”

什麽叫做魔火?

這就是了。

“臣有一次用在家裏打破了油燈,也沒燃燒那麽久啊!”

此刻圍牆已經被火焰完全籠罩住了,沈安喊道:“滅火!”

“別啊!”

曾公亮正在盤算著怎麽在自己編的書裏把這個火油彈寫上去,聞言就說道:“等它自己滅了。”

“滅火!”

沈安再次下令,然後對麵色難看的曾公亮說道:“此物和神威弩不能見於文字……曾相可懂嗎?”

你編書編你的,但神威弩這些東西可不能編進去。

曾公亮皺眉道:“成書後就是宮中收藏,樞密院也會收藏,不會泄密。”

沈安微笑道:“保密的最好辦法就是……不說。”

趙曙沉聲道:“先不寫。”

那邊的水車已經在路上了,包拯見曾公亮吃癟,心情不禁大好,說道:“天氣有些冷,老夫想烤烤火。”

他大搖大擺的過去了,韓琦冷冷的道:“老夫豈會怕你包拯?烤火去!”

曾公亮沒有猶豫,和歐陽修一起走了過去。

富弼問道:“可有講究?”

這話問得極為講究,沈安不禁暗讚了一下,覺得富弼才是最狡猾的那個。

“要離遠些。”

這是沈安的忠告。

富弼笑著過去了,趙曙也有些意動,趙頊說道:“爹爹,這東西水澆不滅。”

“上次見識過。”

趙曙不是土包子,上次在宮中時沈安就給他展示了一下魔火的威力。

“看看去!”

趙曙幹咳一聲,示意兒子來扶著自己。

這是當老子的權利。

被兒子扶著的感覺很好,大抵有些飄飄然,充滿了成就感,以至於到了前麵時,麵對著燃燒的那堵牆,趙曙詩興大發……

“朕有了……”

“閃開!”

他剛想到了半闕詞,救火的水車來了,煞風景的開始了噴水。

“退後!”

沒人搭理沈安。

韓琦站在最前方,麵帶著神秘的微笑。

老夫是首相,今日就在這裏了。

曾公亮站在他的身側,覺得有些憋屈,但卻不好超越。

歐陽修老眼昏花的道:“好熱啊!”

包拯卻對沈安的話深信不疑,於是就退後了些。

“趕緊退後!”

沈安急了就罵道:“要燒死人了!”

趙曙壓根沒靠近,可宰輔們卻在暗中較勁。

水車噴出了水,水澆在火焰上,火焰頓時一滯,旋即又燃燒起來。

而且這水流淌下去,所到之處,竟然又變成了火焰。

“這便是魔火?”韓琦心滿意足的道:“好東西!”

火焰已經流淌到了他的前方三步不到的距離。

跑啊!

這時候還顧什麽宰輔形象!

韓琦轉身就跑,隨後曾公亮也跑了,隻有歐陽修看不清東西,還在盯著看。

沈安衝過去,一把拽住他就跑。

“暖和啊!跑什麽?烤火好,少消耗陽氣……”

被沈安拉到了後麵時,歐陽修依舊在嘀咕著烤火可以補陽氣。

這個老人家真的是不行了啊!

沈安心中有些悲哀。

英雄遲暮,美人白頭。

他鬆開手,準備過去。

就在鬆手的一瞬,他感覺歐陽修的手抓緊了一下。

“多謝了。”

沈安的身體一下就放鬆了。

歐陽修還行,隻是心中有些過不去自己那一關。

上次為了雜學之事,他和沈安鬧翻了,沈安為此另起爐灶開書院,兩人就此冷漠。

可今日沈安卻不計前嫌的拉走了他,這是本能。

歐陽修迂回道歉了。

作為文壇盟主,他的道歉大抵很值錢,可沈安看重的卻是這份心胸。

“可敢上前嗎?”

韓琦在挑釁!

他覺得自己有些老了,打不起精神來。而最好的辦法就是給自己找幾個對手。

曾公亮如何?

曾公亮微笑道:“走走?”

韓琦當先走過去,曾公亮和他並肩而行。

兩人麵帶微笑,相互提出了挑戰。

趙曙默然看著,對趙頊說道:“這等事別管。”

“他們鬧他們的,不出人命就好。”

趙曙在看著那些四處流淌的火焰,心曠神怡的道:“若是這些火焰在敵人的城牆上燃燒,那該多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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