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在想著司馬光什麽時候會失去耐心上奏疏彈劾自己,莫名其妙的就上火了,嗓子裏難受。隨後就被叫去上朝。

因為要過年了,大夥兒看著都有些喜慶的模樣。

等進宮之後,沈安竟然看到了趙頊。

“你怎麽來了?”

沈安覺得這娃大概是糊塗了。

趙頊拱手道:“上朝。”

韓琦等人拱手道:“見過大王。”

“這什麽意思?”

沈安最近沒關注朝中之事,所以有些好奇。

趙頊和他走在一起,低聲道:“我出閣了?”

“嫁人?”

沈安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見趙頊滿頭黑線,就理直氣壯的道:“這是誤會了。話說你這是要搬家了?”

趙頊搖頭,“不搬家。”

他確信自己如果搬家的話,老娘鐵定會大鬧宮中。

兩人並肩而行,今日的朝會規模不小,臣子們盯著沈安和趙頊,心中豔羨不已。

“這沈安好運氣啊!”一個官員嘀咕道:“和大王交好,以後這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劉展走在邊上,聞言冷冷的道:“幸臣罷了。”

“誰是幸臣?”

一個聲音傳來,劉展下意識的道:“沈……”

他突然覺得不對勁,就緩緩回身……

包拯的老臉木然,劉展想示弱,可卻覺得丟人。他看看左右,大夥兒都在看著這邊。

上吧,懟包拯,我們支持你!

老包這陣子為了錢的事把重臣們得罪了個遍,誰來都是沒錢。

大夥兒雖然知道他的難處,可老包說話太直,直挺挺的讓人難受。話說泥人也有土性吧?於是劉展就成了大家心中的英雄。

你劉展竟然不怕包拯噴!

我們服氣!

韓琦甚至在想著,是不是讓劉展升個職?比如說禦史中丞,或是知諫院。

特別是知諫院,司馬光那貨看著木然,彈劾人就像是人偶般的教條,讓人不爽之極。

好吧,關鍵是司馬光上個月頂了韓琦,讓他連續好幾日都鬱鬱不樂。

眾目睽睽之下,劉展昂首,包拯冷颼颼的盯著他。

“沈安!”

劉展不負眾望的說出了這個名字,大夥兒都笑了。

“你為大宋做了什麽?”

包拯的問題讓大家都有些驚異。

這是包拯?

太溫柔了吧?

劉展愕然,包拯繼續問道:“沈安又為大宋做過什麽?”

劉展心中大喊不妙,正準備說話,大宋第一噴子上線了。

“不管是外交之事還是武事,不管是金肥丹還是水軍……沈安為大宋立下的功勞能讓宰輔汗顏,讓老夫汗顏。你……你算個什麽東西?”

劉展指著包拯,麵色紅的和猴子屁股差不多。

沈安在那邊歎息一聲,覺得劉展的段位太低了,估摸著還不能讓包拯熱身。

包拯抬頭,“如今他依舊是待詔,可你卻是學士……敢問你這個學士是怎麽來的?他那個待詔是怎麽來的?你若是能做學士,他的功勞做宰輔可行?”

劉展不能答。

他就是混資曆,加上運氣好上來的。

此時已經到了殿外,大家都在等候通稟。

劉展麵色發紅,期期艾艾的道:“某……某……”

“說話!”包拯突然大喝一聲,劉展下意識的道:“某不及他……”

噗!

韓琦偏頭過去,不忍看劉展那張慘白的臉。

這人竟然被包拯一嚇唬就嚇唬出了真心話。

丟人啊!

包拯點頭道:“看來你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劉展羞憤欲死,正好裏麵來人給他解了圍。

“上朝了。”

趙頊全程旁觀了包拯對劉展一次教科書式的進攻,不禁歎為觀止。

“我要學習的還很多。”

沈安低聲道:“別擔心,我們總是贏。”

趙頊偏頭看著他,沈安回以微笑。

趙曙坐在上麵,恰好看到了門邊的這兩人。

年輕真好啊!

行禮。

站位。

這是趙頊第一次正式參加朝會,所以很受人矚目。

大家都在看著他,想看他的表現如何。

結果趙頊的表現很沉穩,一旦都看不出怯意。

不錯。

幾個老臣相對一視,都微微點頭。

先帝在位數十年,為了接班人的事兒鬧騰出了許多事。

若說接班人就是大宋的褻褲,那麽在先帝那一朝,大宋就一直在果奔。

這次可不行了啊!

治平,從這個年號裏就能看出君臣們的雄心壯誌。

但治平的前提是不能果奔,必須得有個接班人隨時候命。

趙曙看了兒子一眼,說道:“皇長子出閣乃是大事,諸卿此後當多多規勸。”

“是。”

出閣就代表著皇長子成人了,要承擔更重大的責任。

聽政就是其中之一。

臣子的規勸在這個時候有雙重作用。

一是用自己的經驗給皇長子提供建議,二是在這個建議的過程中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張,彰顯自己的才幹,給皇長子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一旦山陵崩,皇長子上位之後,就能根據這些印象來調整職位。

而更重要的是皇長子身邊的職位,那才是最讓人眼饞的東西。

皇長子出閣要配備屬官,此時能去他的身邊為官,這就是鍍金啊!

誰能去?

重臣們自然不會去,那太掉份,而且他們也等不了那麽久。

但小蝦米還是可以的。

比如說劉展這等人,若是被安排在趙頊的身邊,三五年後就能升官了。

“王陶……為翊善。”

哎!

雖然沒聽到,但趙曙確信有人在歎息。

皇長子的屬臣第一是翊善,第二就是侍講,這兩個最重要。

第二個是誰?

趙曙目光轉動,看向了趙頊。

“侍講,沈安。”

臥槽!

竟然是這廝?

群臣不禁嘩然了起來,韓琦幹咳道:“肅靜。”

這沒法肅靜啊!

沈安這個不學無術的家夥竟然擔任皇長子的侍講?官家你是不是犯病了?

劉展漲紅著臉,出班道:“陛下,此人不學無術,如何能擔任侍講?”

“你學了什麽?”包拯怒道:“你劉展有什麽術?你的術為大宋做了些什麽?說來老夫聽聽。”

“住口!”

劉展剛想反駁,就被趙曙喝止了。他看了一眼上麵,發現趙曙黑著臉,心中不禁一驚,趕緊退了回去。

這位可不是先帝那麽好說話,一旦激怒了他,那就等著被收拾吧。

趙曙見他知趣,這才麵色稍霽,“沈安。”

“陛下,臣在。”

沈安也有些懵逼,心想讓哥做這個侍講,是要給趙頊講什麽?

雜學?還是怎麽革新。

趙曙說道:“侍講之職重大,萬萬不可懈怠。”

“是。”沈安一個激靈,想起趙頊那小子的腹黑,以後要是他幹了壞事,作為他的屬官,哥會不會為他背黑鍋?

鐵定的啊!

趙曙見他聽話,就笑道:“這馬上就是元旦了,新年新氣象,皇子出閣,這便是新氣象。”

群臣就恭維了一番。在這等時候,誰不張眼去進諫就是蠢貨,劉展就是如此。

稍後結束,大家一起出來時,沈安被歐陽修叫住了。

“你要給大王講什麽?”

“什麽都講。”

就不告訴你我要講什麽,急死你!

邊上幾個伸長脖子的家夥失望的歎息一聲,覺得沈安這貨太缺德了。

“雜學?”

沈安沒反應。

“文章?”

哥不會做文章,除非是剽竊。

“那就是詩詞?”

這個可以有。

沈安回想了一下自己腦海裏的詩詞,覺得冒充一個詩詞大家還是夠了,於是底氣十足的道:“什麽都講!”

韓琦和曾公亮走在一起,見歐陽修碰壁,就說道:“這麽年輕的侍講,更像是玩伴。不過沈安不同,這廝的手腕頗為靈活,見多識廣,腦子裏全是那些新奇的念頭。有這樣的人在大王的身邊,官家的態度值得揣摩啊!”

趙曙把沈安丟在趙頊的身邊,這明晃晃的就是在表態。

曾公亮麵色凝重的道:“沈卞是堅定的北伐派,沈安更是青出於藍,他不但是北伐派,還是最堅定的革新派。官家此舉就是在告訴我等,他是要準備革新的。”

“革新啊!”

韓琦有些惆悵的看著遠方,“老夫也想革新,可卻覺得渾身都被人給綁住了,動彈不得。”

曾公亮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就歎道:“終究是要你爭我奪的鬥一場,當年之事猶在眼前,這……稚圭,你以為可能成嗎?”

“不知道。”韓琦有些頹然道:“你看他們,大王和沈安都是精神抖擻,仿佛什麽困難都難不倒……當年老夫也是這般,可最終還是敗了。”

當年他敗的很慘,文武皆敗。

曾公亮突然問道:“老夫當年遠遠比不上如今的沈安。稚圭以為自己如何?”

韓琦一怔,旋即苦笑道:“是啊!老夫當年可沒沈安這等本事。你看他這幾年東捅一下,西撓一把,可卻做成了許多事。這便是不吭不哈的……”

“當年的新政鬧得轟轟烈烈,還沒開始就天下皆知。沈安此人做事卻是先籌謀,把前麵的事做了,然後才捅出自己的目的。比如說當年災民改廂軍之事,他就是借著災民的口,說出了這裏麵的弊端,然後力保災民不會動亂……這一下就堵住了許多人的口……”

曾公亮笑道:“他事先並未提出改動廂軍之事,若是旁人會如何?”

韓琦想了想,“若是旁人想革新廂軍,定然會先在朝堂之上辯駁,隨後外間也會議論紛紛,最後才開始……”

都特麽鬧得沸沸揚揚的了,對手不知道?

這就好比開戰之前先遞消息:哥們,我馬上就要對你下手了哈,你準備好。

慶曆新政就是如此,從上書建言道趙禎下定決心,其間天下都知道了朝中君臣的打算,那些既得利益者們早早的就準備好了刀槍,挖好了大坑,就等著收拾這些傻鳥。

“這沈安的城府竟然有如此之深?”

兩人麵麵相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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