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講?”

莊老實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這是佛祖保佑啊!”

他覺得自家郎君升官的速度太快了些,若是照這樣下去,怕是三十歲之前就會觸碰到宰輔那個階層。

“郎君升官了,趕緊打起精神來。”

莊老實紅光滿麵的把準備過年的仆役們弄出來,喊道:“把家裏全部灑掃一番,若是有客人來了都端著臉,可不許笑……”

“不許笑?”陳洛不解的道:“為何不許笑?”

莊老實用那種你很蠢的姿態說道:“郎君的官職不低了,端著臉才有官樣子。”

“可那是郎君啊!”

“我們也得如此,不然裏外不一,丟郎君的人。”

莊老實興奮的就像是自己升官了一般,他把大門外的灑掃給承包了,拎著個掃帚在外麵慢慢的掃。

“咦!這是莊管家?怎麽親自來掃地了?”

街坊們也開始歇息了,大夥兒無所事事,見到莊老實出來掃地就笑了。

掃地可不是管家幹的活!

莊管家?

裝和莊,莊老實不禁為自己的姓感到了悲哀,然後端著臉道:“我家郎君如今是侍講,某這個管家也得要勤勉起來,否則哪日郎君看某不順眼,說不準就被辭了。”

“待詔升官了?”

眾人不禁訝然。

這就是莊老實的目的。

——嘚瑟!

他的左腿微微抖動著,眉毛挑起,說道:“是啊!我家郎君才多大?竟然就是侍講了!知道侍講是幹嘛的嗎?那是大王的屬官……”

“大王的屬官?”

“那不怎麽樣啊!”

見街坊們不懂,莊老實一跺腳,把矜持拋掉,解釋道:“就像是太子,明白嗎?太子身邊的官員,你說不怎麽樣?”

“哦!”

他這麽一說大家都了解了,於是一陣吹捧襲來。

“待詔果然是前途無量啊!”

“等以後……待詔就是國之重臣,我等和沈家做鄰居,真是三生有幸。”

“莊管家以後也是風光了啊!”

“那是,莊管家以後可就是和宰輔打交道的人了。”

“……”

莊老實正在得意,身後有人說道:“娘子出門了。”

瞬間莊老實的臉上就堆起了諂笑,回身站在門外,低頭道:“娘子小心。”

門檻被卸掉,陳洛牽了馬車出來。

馬車一路去了楊家。

看到楊卓雪出現,李氏被嚇了一跳,趕緊上去扶著女兒,埋怨道:“你這肚子都大了,竟然還敢亂跑。”

楊卓雪走路時微微後仰身體,笑道:“娘,說是快元旦了,給你們送些家裏的吃食。”

李氏回頭看了一眼,見陳洛卸的貨多半是食盒,就舔舔嘴唇,說道:“家裏又不是沒有,再說哪有經常給娘家帶東西的?傳出去你還做不做人了?”

“我們家不差這個。”

楊卓雪的話說的平常,可李氏卻感到了一股不差錢的豪氣迎麵而來。

進家坐下之後,李氏就問道:“女婿可給你掌家?那些錢糧來往也放心讓你過手?”

楊卓雪點頭,“都是我過手呢!他不管。”

“那麽多錢啊!”李氏想想都覺得可怕。

“官人說就算是丟了暗香,他也能在幾日之內弄出第二個暗香來。”

此時的女人一生就指望著夫君有出息,可楊卓雪卻覺得自己的夫君太有出息了,讓她一點煩惱事都沒有。

“這般……”

李氏歎道:“這門親事果真是好啊!你過的這般自在富足,咱們也就放心了,回頭讓你爹爹去感謝包公,好歹以後女婿的仕途還得要靠他提攜呢。”

李氏是真心感謝包拯給自家女兒介紹了這門親事,所以準備弄些好東西送過去。

楊卓雪摸著肚子,幸福的道:“娘,官人又升官了……”

“啥?”李氏納悶的道:“升了什麽?可別是外放州縣,你這肚子還挺著,若是他去了下麵州縣為官,你怎麽辦?”

這便是母親的嘮叨,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兒女。

“娘,是侍講呢!”

楊卓雪眨巴著眼睛,孩子般的盯著自己的母親,像是在等待誇讚。

“什麽侍講?”李氏雖然是官員的妻子,但大宋官職的複雜程度讓楊繼年選擇了回家不說公事,所以她有些懵。

“娘,皇長子出閣了,侍講就是他身邊的屬官呢!”

“哦……”李氏驚歎道:“這是太子身邊的侍講?那比你爹厲害多了……呃!不過比你爹爹還是要差一點。”

當家男人的威信還是要維持的。

“是。”楊卓雪捂嘴偷笑,李氏見了假意拍打她的手臂,然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竟然是侍講了,大王以後是要做帝王的,到時候他身邊的官就會水漲船高……”

“嗯,不過官人不在乎這個,說是會很頭痛。”想起沈安頭痛的模樣,楊卓雪不禁就笑了。

“為何會頭疼?”李氏不解的道:“這等好事旁人打破腦袋都要搶著做。”

“官人說要不時進宮去講課,沒安寧日子過了。”

李氏愕然道:“他那麽年輕,怎麽就這麽懶呢?你要好生督促他上進才是。我告訴你啊!這女人的好日子都是自己經營出來的,沒有無用的男人,隻看你有沒有慧眼去發現他的長處……比如說你爹吧,看著悶,可他做事踏實,雖然升官慢,可卻一直留在了禦史台……”

她看了女兒一眼,笑的有些狡黠:“你爹爹不是沒本事,隻是娘覺著汴梁好。若是他再上進的話,咱們一家子就得經常輾轉於大宋各地,太辛苦……”

“呀!”楊卓雪沒想到自家老娘竟然這般的深藏不露,真的是被震驚了。

“那時候你們還小,看著花骨朵似的,若是跟著四處奔波……”李氏歎道:“有的官員就是死在赴任的路上,或是到了新地方水土不服……若是讓你爹一人去,那更是兩邊都不著靠,哎!所以就委屈了你爹了。”

楊卓雪暈暈乎乎的回到家,沈安見了大吃一驚,趕緊扶著去了後院。

“這是怎麽了?”

他伸手在楊卓雪的眼前晃動沒反應,心中一急,就說道:“果果掐你嫂子一把。”

果果搖頭道:“不掐,下不去手。”

沈安自己就是下不去手才讓妹妹出手,兄妹倆傻眼了。

花花在邊上轉圈,目光盯住了門外的鳥架子。

“小娘子救命!”

綠毛感受到了些不懷好意,急忙呼喚自己的主人。

“哎……”

果果正準備去解救綠毛,卻見楊卓雪的眼睛活動了一下,還歎息了一聲,就忘記了。

“你這是哪中邪了?”

沈安心中默念著:“臨兵鬥者皆數組前行。”的咒語,一邊看著妻子的神色。

這可是道家的驅邪秘訣。大道至易至簡,相比於那些複雜的咒語和符籙,沈安更相信這個。

“官人,我娘好厲害啊!”

楊卓雪第一句話就是這個,讓等待稀奇事的果果大失所望。她一回頭就看到花花在門外跳躍,去撲擊鳥架子上的綠毛,就嚷道:“花花!”

花花回頭無辜的看著果果,仿佛是在說某隻是在這裏活動身體。

“壞狗!”

果果過去,輕輕的拍了花花的脊背一下,綠毛歡喜的道:‘打死它,打死它……’

家中的寵物多了會很熱鬧,但也會很煩躁。

果果在門外教育自己的萌寵,沈安覺得妻子有些莫名其妙的,就問道:“丈母英明。”

丈母娘一定是英明的,不英明也隻能背後說。

沈安覺得自家媳婦怕是中邪了。

“官人,我爹爹這些年一直在京城就是我娘的主意。”

呃!

這個倒是出乎了沈安的預料,“為何?”

沒有人會拒絕升官的機會。

楊卓雪說道:“我娘想著一家人都在汴梁最好,若是我爹爹升官去了外地,到時候一家子顛沛流離,水土不服,很麻煩,還不如在汴梁好。”

“丈母英明,而且還淡泊名利。”

沈安這才恍然大悟,弄清楚了老丈人為何在禦史台不結交朋友的緣故。

特立獨行的人很難升官,就如同是沈卞一樣,最後被趕到雄州廝混,若是沒失蹤的話,大抵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楊卓雪摸著肚子,擔憂的道:“官人,咱們以後可會去外麵嗎?”

這個……

沈安心中也沒譜,“應該不會吧。”

“最好不會。”

楊卓雪憂鬱的道:“以前常聽什麽悔教夫婿覓封侯,當時還不以為然,總想著夫君去外麵為官就去吧,我在家中帶著孩子和老人……可到了現在,卻舍不得了,就想著一輩子就這麽過了,就在這裏,和這些人。”

“好好好,就這麽過了。”

沈安擔心她得什麽孕期抑鬱症,趕緊許諾道:“到時候咱們一家子都在汴梁。”

“可你要出去做官呢。”楊卓雪憂心忡忡的道:“到時候這孩子要是在路上染病怎麽辦?”

得!

沈安知道麻煩了。

他趕緊勸道:“放心好了,以後你定然和孩子在汴梁,為夫就算是要出去,很快就會回來……再說為夫還精通醫術呢,啊!為夫可是邙山一脈的傳人,小事一樁。”

楊卓雪依舊是眉心微蹙,沈安欲哭無淚的道:“這孩子都還沒出來呢,你怎麽就想到幾年十幾年之後的事了。”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