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還不知道自己在趙五五和女官的眼中已經成了無所不能的宗師。

“安北……”

曹佾來了,頭發散亂,麵色紅潤,看著很健康。

“國舅看著神采飛揚,讓我輩羨慕啊!”

沈安拱手讚道。

“別提了。”

曹佾怒道:“某今日被人排揎了一頓,如今滿肚子的火氣,可有美酒?”

“取酒來。”

作為好友,朋友心情鬱鬱想喝酒,你得舍命陪君子才是。

一壇子酒拿來,沈安和他一人一半。

喝完之後,曹佾打著酒嗝,勾著沈安的肩膀問道:“是兄弟不?”

沈安斜睨著他,心想你比我大了許多,做兄弟你不吃虧?

而且他和趙頊是兄弟,曹太後按理是趙頊的祖母……

臥槽!

老曹你竟然和我稱兄道弟?

這輩分可亂了啊!

“是。”

沈安答應了,然後覺得一種占便宜的爽感襲來。

果然占人便宜就是爽啊!

“是兄弟……某知道邙山書院已經結束招生了,可……可能給兄弟開個門?”曹佾盯著沈安說道:“某隻要兩個名額……”

邙山書院結束報名之後,誰都進不去了。

可曹佾竟然也想要名額……

沈安聯想到今日宗室們的反應,知道有人坐不住了。

邙山書院第一批招生大多招進來的是些科舉無望的學生,權貴的話,也就是趙允良的孫子趙仲礦。

如今曹佾開口,多半是家中的晚輩……

答不答應?

這個念頭隻是轉動了一下,沈安就一臉誠懇的道:“國舅,今年不成了。你知道的,邙山書院才開門,若是出爾反爾,後果多嚴重?你我兄弟,難道你就能忍心看著某倒黴?”

呃!

曹佾覺得是自己在求人,可怎麽變成沈安來求自己了?

他本就是個不善於拒絕人的性子,於是就下意識的道:“好,明年。”

稍後出了沈家,曹佾才反應過來,回身罵道:“好你個沈安,這是怎麽把某給糊弄了?”

沈安覺得自己的忽悠大法越發的厲害了,第二天去上朝時,見到大家對自己多有客氣,不禁就歎道:“這是為何?難道是某的道德高深讓大家都欽佩嗎?”

“書院之事你想怎麽弄?”

包拯突然冒了出來,嚇了沈安一跳。

“那事簡單啊!就是買房子,然後拆房子,建房子……這個某有經驗。”

後世有無數經驗可以借用,沈安覺得這都不是事。

包拯讚道:“你果然是長進了,可見老夫這些年的教誨你都聽了進去……”

沈安的臉頰顫動了一下,覺得自己的不要臉多半是被包拯熏陶出來的。

“大家都去科舉,可每科就取那麽多人……”

韓琦過來了,聲音不小,而且說話間目光俾睨,很是威武。

他說道:“原先的三冗就有個冗官,如今你的邙山書院收了那些學生,大多是不肯科舉了吧?若是能授官,那也是真才實學。宗室書院更是如此,以後學到了本事,他們也能養活自己,這兩邊加起來,沈安,你可知道能為朝中節省多少錢糧嗎?”

是啊!

沈安覺得自己的形象好像是高大了些,甚至有些感動。

“很多錢糧。”

韓琦用那種肯定的姿態說道:“天下讀書人何其多,可都有天賦嗎?不會。沒有天賦的學生為何還要堅持下去?因為他們再無第二條路可走。如今他們卻有了出路,那就是雜學。學了雜學,至少能養活自己……如此沈安你便是為大宋立下了大功,老夫會為你請功。”

一時間氣氛肅然,沈安拱手道:“雜學雜學,包羅萬象,如今開了書院,某自然會盡心教授,隻望能為大宋做些貢獻,如此某就心滿意足了。”

眾人看著他,眼中有些異彩。

作為鼓吹沈安的第一號手,包拯馬上就接著說道:“你那個雜學弄出了許多寶貝,知道的自然知道有多了不起,回頭包綬大些了就送去你家……”

再沒有比包拯這個舉動更給力的力挺方式了。

沈安心中湧起了些使命感,他看著群臣,微笑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數年後,某與諸君再看雜學。”

在場的人大多級別不夠,許多東西都不知道,但隨著雜學的鋪開,以後各種成果出現,自然會名聲大噪。

對此沈安深信不疑,所以此刻自然無比自信。

大宋的氛圍本就開明,雜學到此正是如魚得水。

隨著書院的開學,雜學也第一次成規模的向世人展示了自己的魅力。趙仲礦隻是第一個,宗室書院才是最淩厲的一擊。

宗室們要學本事竟然選擇了雜學,這個是什麽意思?

學啊!

不學是傻子!

沈安想象了一下以後雜學的盛況,不禁熱血沸騰。

到時候大宋的發展會是什麽樣的?

在各種物理化學……的加持之下,大宋會怎麽發展?

蒸汽機……火車……

他抬頭,淩晨的天空依舊昏暗,可他卻仿佛看到了飛翔的夢想。

到時候,這個大宋……

“沈待詔借一步說話。”

有人過來了,低聲道:“邙山書院……某有二子,想送一子入學……”

沈安看了他一眼,說道:“抱歉……”

這人馬上就放低了姿態,“還請待詔給個情麵,以後某定然會記得待詔的情義。”

“昨日國舅才來過,失望而歸。”

沈安隻是用這句話就打發了此人,隨後發現自己變成了香餑餑,不斷有人來問話。

“那書院……”

“昨日國舅才來過,失望而歸。”

曹國舅成了萬金油,被沈安拎出來擋槍。

稍後的小朝會上,趙曙聽取了包拯的匯報,對他和沈安在宗室書院一事上的努力讚不絕口,等聽聞報名之後錢還多了不少,氣氛就達到了**。

“這個……要不暫時借用一下?”

大宋財政困難,有活錢就想打主意,但能這般矜持的也隻有歐陽修了。

“多餘的留著何用?難道退回去?都交出來吧,正好開春有的地方缺糧,買了些去給那些百姓……”

能把挪用說得這般理直氣壯的,也隻有韓琦了。

包拯猶豫了一下,韓琦不高興的道:“不要隻顧著自己的三司,大宋是一體的,要學會顧全大局……”

“是啊!”包拯難得的沒反噴回去,他歎道:“多了三十多萬貫……要買多少糧食?”

臥槽!

韓琦瞬間就不淡定了,“三十多萬貫?你莫要哄老夫。”

趙曙也呆滯了,“宗室竟然這般有錢嗎?”

“當然。”沈安說道:“宗室……官家您想想,誰當年不是父母的寵兒,那時候可都是郡王呢……多有錢啊!”

宗室一代代積累的財富讓人垂涎欲滴,但趙曙這裏卻感到被騙了。

“合著這般有錢?”

那他們還一天喊窮,包括自己的生父趙允讓也是這樣。

韓琦已經在流口水了,“陛下,要不您出麵說說?隻要買了就讀資格的宗室,您給個許諾……那怕是能有百萬貫入手吧。”

百萬貫……

連歐陽修都眼睛冒綠光了。

大宋窮啊!

窮得宰輔們聽到錢都眼冒綠光。

可趙曙此刻卻沒心情弄這個,簡單敷衍幾句之後,他就派人去招來了自己的生父。

兩人在殿外見麵,趙允讓還未行禮,趙曙的眼睛就紅了,“爹爹……”

“胡言亂語!還不改口!”

趙允讓的眼睛也是紅的,拱手道:“見過官家。”

“爹爹。”

趙曙放低了聲音,“您可還好嗎?”

“臣好得很,每日兩斤酒,三斤肉,好得很。”

“府中可缺錢嗎?”

“呃……”

趙允讓覺得兒子的問題不大對,若是缺錢的話,他隻需直接賞賜就是了。

“府中還行,若非是孩子多了些,還能多存些錢。”

兩人又聊了些家常,趙曙突然問道:“那您以前為何總說家中缺錢呢?”

你以前為啥要喊窮?

“別人都喊窮,臣若是說不窮,別人都會說你私下給了賞賜……”

趙允讓笑道:“所以大家就一起喊窮吧,反正內裏都不差錢。”

他要是不喊窮,那些宗室就會說趙曙背地裏給汝南郡王府錢財補貼。

你要補貼就大家一起補,否則……除非你重新認回趙允讓。

趙曙一旦重新回歸老身份,馬上就會掀起一場風暴。

那些臣子會帶著各種目的來進諫,在趙禎和趙允讓之間讓他做出選擇……

你是誰的兒子?

誰是你的父親?

那個事兒可就大發了。

趙曙心中感動,覺得自家老爹果真是老奸巨猾。

趙允讓得意的道:“你放心,那些手段都是臣玩剩下的,再說了,口頭便宜有何用?等老夫去了,你莫要爭執那些東西,那些東西屁用沒有,懂不懂?”

“爹爹……”

進宮許久了,和父親也隔離了許久,這一刻趙曙難得的軟弱了。

“別……”

趙允讓警惕的看看左右,陳忠珩示意隻有自己在。

“你那個……人死如燈滅,別信什麽丹藥……”

趙允讓看著他,目光中的慈愛一閃而逝,“死了就死了,所以活著的時候過得好就夠,死去後的虛名有啥用?黃土一埋都一個樣。說個簡單的,邙山那邊埋葬了多少帝王將相,可如今呢?從前漢開始,那裏就被挖來挖去,所謂的帝王將相最終都被挖了出來……那些虛名可好?可高貴?什麽什麽皇帝……最終還不是一個樣?”

趙允讓得意的道:“老夫此生有一個皇帝兒子,還有一個皇子孫子……自己卻還能在宮外逍遙,誰能比?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