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要建造書院,這個消息傳遍了汴梁城。

建造書院,除非是在城外,否則就準備大出血吧。

汴梁居,大不易。

汴梁的服務行業發達,所以這話說的是房價。

當初沈安建造邙山書院時就是買了相鄰的三家宅子,耗費不菲。

如今要建造宗室書院,而且據聞是沈安負責,外城想賣房子的人家都在翹首以盼,希望沈安能看中自家的宅子。

可沈安卻在家裏蹲著,據聞每天都在守著媳婦,堪稱是汴梁最佳夫君,一時間引得汴梁那些女人們讚歎不已。

“楊禦史,你那女兒莫不是美若天仙?”

禦史台裏,大清早沒啥事,大夥兒先聊一聊,結果有人就說到了家裏女人的牢騷。

“……家中的娘子說某不顧家,某說公事繁忙,可那女人卻說沈安連官家交代的事都能放一邊,隻為了在家中陪娘子……楊禦史,你那女兒定然是美若天仙吧?”

“是啊!昨日某回家,晚飯時娘子提及你女婿,那豔羨,嘖嘖!”

同僚們難得搭理楊繼年,卻是為了他的女兒。

楊繼年負手而立,雙手在身後互握,還摩挲了幾下,然後板著臉道:“小女……隻是普通罷了,某常年教導她要重德行……女子重德行,而非是相貌……”

可他更願意承認女兒貌若天仙,因為隻有帥老爹才能生出漂亮的女兒來。

不過按照自己的人設,楊繼年隻能說女兒的德行感天動地,所以才有沈安的眷顧。

“此言甚是。”

程顥讚道:“女人在德不在色,楊禦史此言正和某之意。在某看來,德乃人的根基,德深厚,則性情醇厚,若是人人如此,天下大治矣。”

蘇軾今日依舊是擦著時間點來的,差點遲到,他吃完了饅頭,慢條斯理的道:“某和沈安乃兄弟之交,楊禦史的女兒某見過,德行卻是第一。”

這是背書,楊繼年微微點頭。

蘇軾在禦史台大抵是快活的,快活得大夥兒把他當做是十多歲的年輕人。

程顥讚道:“教化才是大宋的根基,百姓教化了,施政自然毫無遲滯。楊禦史麵對誇讚依舊毫不動色,可見也是德行高深,否則哪裏能教導出那等出色的女兒……沈安有福氣啊!”

從沈楊兩家聯姻之後,外界都在覺得按照沈安的條件來說,怕是連駙馬都做得,最終卻便宜了楊卓雪。

而程顥就是第一個稱讚女方的人,讓楊繼年也難免對他微微頷首,表示感謝。

這人竟然這般友善?

程顥想起禦史台裏對楊繼年老古板的評價,突然覺得有些不公平。

看看,看看,這是多友善的一個人啊!

往日定然是大家對他太過苛刻了,所以才漸漸產生了隔閡。

這是個機會啊!

程顥到禦史台的時間不短了,可在人際關係上卻建樹不多。

這樣下去不行啊!

他想到了這個,就微笑道:“哪日有機會,某請楊禦史飲酒,一起探討一番學問和德行如何教導……”

他覺得自己釋放的善意足夠了,可楊繼年卻婉拒道:“這個……多謝了,隻是最近家中事情多……”

程顥想起他有個兒子,就笑道:“女兒嫁出去了,兒子卻還得接著教導,為人父母的不容易啊!”

楊繼年點頭,然後轉身回去。

程顥的目光跟隨著他一路過去,在上台階時,好像……

楊繼年好像是跳上去的?

某的眼花了吧?

這般穩重之人,定然不可能。

程顥覺得自己的眼花了,就說道:“關心娘子雖然是佳話,可官家交代的事情卻不能不做吧,此事還得要給沈安提個醒……”

“彈劾吧。”

沈安在禦史台的名聲臭不可聞,剛才的誇讚一過,禦史們馬上化身為瘋狗,準備開咬了。

“這是懈怠公事,而且對官家不敬。”

“關鍵是他沒有告假,這個就比較惡劣了。”

“程禦史怎麽看?”

有人問了程顥,想看看這位新人敢不敢對沈安下手。

這是個標準,進了禦史台你就得渾身膽氣。秒天秒地秒空氣,說的就是禦史。上到帝王,下到百姓,就沒有禦史不敢彈劾的。

這也是個揚名的好機會。

所以程顥毫不猶豫的道:“此事對陛下不恭,懈怠公事,當彈劾。”

蘇軾本來對程顥頗有些好感,聞言就說道:“這隻是小事罷了,咄咄逼人的有意思嗎?”

程顥本是應付一下,覺得彈劾也輪不到自己,可聽到蘇軾的話後,他下意識的就反駁道:“這是對他的提醒,有好處。”

蘇軾不喜歡這種長輩般的態度,“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無需旁人的指教。”

程顥被這一下頂的難受,邊上有人就助拳道:“建書院要先買房子,他這般按兵不動,那些想賣房子的人早就準備好了,這時候去買,那不是高價嗎?這邊高價,那邊高價,最後耗費錢糧……哎!他不差錢,但也不能把朝中的錢糧不當回事吧!”

蘇軾一聽就不樂意了,衝著那人說道:“買房之事要看兩邊的商議,還沒開始你就說什麽貴了,難道你能看到以後的事?”

那人冷笑道:“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有本事你就去把房價給談下來,若是便宜了……某向你認錯。若是貴了,沈安之事你得認錯。”

這目標不是蘇軾,而是沈安。

沈安在禦史台幹的壞事讓人始終無法忘記,於是今日就發作了。

這一刻,禦史台的怨氣直衝雲霄。

蘇軾作為沈安的好友,這一刻也被帶累了。

麵對這個選擇,他進退兩難。

不搭理,那麽就是心虛,此後禦史台裏他就得低著頭。

而且那些人還能借此事去打擊一下沈安,讓他糾結。

嘖!這是兵法吧?

邊上的程顥有些頭痛,覺得當禦史還得懂兵法很讓人煎熬。

而楊繼年那邊也發現了這邊的不對勁,正在過來。

“這是要逼迫嗎?”

蘇軾的眉頭皺起,覺得熱血在胸中奔湧。

禦史們微微搖頭。

這不是逼迫,你不為沈安出頭,誰有功夫搭理你?

所以你趕緊滾蛋吧。

蘇軾隻覺得腦袋裏一熱,就喊道:“某去談房價!”

“哦……”

那個禦史哦了一聲,然後散去。

你自己說的,和咱沒關係,到時候你不去就是不守信用。

而不守信用的人自然不能擔當重任。

大嘴巴蘇軾就這麽被套進去了。

他被一個老江湖給套進了一個圈子裏,此刻還在熱血沸騰。

楊繼年覺得他的嘴太快了,應該遲疑一下,思索一下,也能琢磨出那個老江湖的險惡用心來。

“此事讓安北去做吧。”

沈安手段百出,楊繼年覺得這都不是事。

可蘇軾是誰?

蘇仙啊!

能寫出大江東去的蘇仙,豈會退縮?

那人就是摸到了他的性格弱點,然後設個套讓他鑽了進來。而且還篤定他蘇軾不會去求助。

蘇仙啊蘇仙,我就是這麽牛筆,要是向別人求助,那還牛筆個啥子?

歸結一句話,蘇軾好麵子!

蘇軾一路去了沈家,找到了正在逗弄鸚鵡的沈安,王雱也在,正在就邙山書院的事情和他溝通。

“安北,那個書院的地段選在何處?”

“什麽意思?”沈安覺得這廝問的突兀,隨口道:“最好在武學巷裏,太學、邙山書院、宗室書院……以後重振武學之後,就是四家了,多好。”

後世的什麽大學城不就是這尿性嗎?

“某去談房價吧?”

沈安愕然看著他,“為何?”

蘇軾理直氣壯的道:“某和同僚打賭,若是能談下便宜的房子,他們認錯……”

呃!

沈安猶豫了一下,王雱說道:“安北兄,嫂子待產,你可不能分神,此事正好讓子瞻兄去。”

沈安看了王雱一眼,心想蘇軾的性子豪爽,大大咧咧的,談房價……怕是會被人坑了。

王雱微微點頭,示意你先聽我的。

沈安想了想,覺得自己在關鍵時刻也能出手相助,就點頭道:“如此你就去試試吧。”

蘇軾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王雱才說了自己讓沈安同意的原因。

“子瞻兄為人豪爽,可卻有些好麵子……”

不隻是好麵子,而且還大嘴巴,一向毒舌的王雱算是口下留情了。

“他多大了?”王雱認真的道:“以前還經常聽他說要改改性子,可改多少次了?可有成效?”

有毛線!

這廝就是個屢教不改的。

“是啊!”沈安也比較頭痛蘇軾的個性,想起這廝在曆史上差點被幹掉,被革新和保守兩派人士嫌棄的事兒,就覺得老天爺給了他無與倫比的文采,卻把他的情商給拿走了。

“大家都出個主意吧。”

稍後折克行也被叫來了,連宮中的趙頊也來了。

四人坐在沈家,就蘇軾的性格問題展開了大討論,最後決定借這次機會來刺激一下蘇軾,讓他改改。

“去盯著蘇軾。”

沈安派出了陳洛。

“郎君,可要幹涉?”

陳洛在出發前問了尺度,連他都在擔心蘇軾惹禍,到時候被人圍毆。

“呃……沒危險就別管。”既然決定要給蘇軾一個教訓,沈安就做好了準備看到他鼻青臉腫的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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