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實病了。

趙仲鍼才跟著沈安學了兩天,就不得不請假回家伺候。

他這一去就是三天,沈安也按捺不住了,心想趙宗實別是出大事了吧?

趙宗實要是出事,趙仲鍼鐵定沒戲,也就是說,將來仁宗選繼承人隻會從別的宗字輩裏挑。

第四天,趙仲鍼一臉疲憊的來了,臉上一個巴掌印還殘留著。

“誰打的?”

沈安勃然大怒,心想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揍我的小弟啊!

趙仲鍼懨懨的道:“安北兄,是家中出了些事,我們上課吧。”

“上個屁!”

沈安一把拽起他,兩人一起去了郡王府。

郡王府裏的氣氛有些壓抑,趙仲鍼一路說著自家老爹的情況,大抵是嚴重了。

“我爹爹得知消息後,開始是高興,前幾日漸漸的又頭痛了,說擔心這一次還是生公主……然後就發了病……還打人。”

“這是神經病。”

沈安覺得趙宗實真的有些先知的味道,一個焦慮症患者竟然能說出趙禎以後隻有生女兒的命。

焦慮症沈安知道,就是對一些事有著很執拗的焦慮,總覺得那件事、那個東西會發展成為最糟糕的情況。

比如說病人是個文書,每次給上官寫文章總是覺得會出岔子,別人看了都說沒問題,他依舊如此。然後一直煎熬,頭皮發麻,如熱鍋上的螞蟻……

焦慮症多半會伴隨著強迫症,所以當沈安看到趙宗實不時的說窗戶沒關好時,他就已經確診了。

“家門不幸啊!”

趙允讓一臉的煎熬,兩個大眼泡懸掛在眼睛下麵,看著格外的疲憊。

他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多了些許……不一樣的東西。

是慈愛?

老家夥別是瘋了吧?

沈安不想拯救趙宗實,但趙宗實一旦瘋了,趙仲鍼就真的完蛋了。

他此後大抵會變成一個普通的宗室孩子,而且還是被皇室重點盯防的對象,最好跟以前的趙允良學學怎麽裝瘋子……

沈安微笑道:“郡王,郎君這是病。”

趙允讓歎息道:“我知道是病,可郎中卻說不出什麽因由來,隻說要靜養。”

“荒謬!”

唰!

室內是趙宗實和高滔滔,室外是趙允讓和他的一群子孫。

沈安一聲荒謬,頃刻間就引來無數關注。

那些目光漸漸不善,趙仲鍼哆嗦著,卻勇敢的擋在了沈安的身前。

趙允讓眨巴了一下眼睛,說道:“你當初背著妹妹從雄州到汴梁,在高唐時曾經治過一個胖子,老夫聽聞你師從邙山的一位隱士……”

啥子?

那群子孫瞬間就換了個麵孔。

大宋可不是前漢,更不存在什麽終南捷徑,所以想用隱士的名頭來博取名氣也行,但必須是文章和學問大家,比如說以後司馬光那種。

司馬光見王安石上台革新就不爽,不爽就拜拜了您嘞,哥修資治通鑒去了,你們自個玩著。

結果他修一修的,就修成了王安石倒台後的第一高人。所謂司馬公不出,奈天下蒼生何就是這個意思。

但邙山……那就是一座密布墳墓的山脈,能隱居在那裏的人,那絕對是真隱士。

老家夥果然調查過我!

沈安矜持的道:“我這裏倒是有些心得體會……”

趙允讓瞪著一群子孫喝道:“一群畜生,滾!”

唰!

頃刻間沈安的眼前就沒人了。

一群人跑院門外蹲著在嘀咕,卻也不敢大聲。

這就是孝順,汝南郡王府傳承的規矩。

趙允讓兩眼放光,問道:“怎麽治?要啥藥你盡管說,郡王府裏沒有的,老夫進宮去討。”

這便是為人父母的心思,在此刻什麽權利和對皇位的覬覦都被拋棄了,隻剩下了對兒子身體的擔心。

而趙宗實的那些兄弟們也很關心這事,所以一個看著三十多歲的家夥鬼鬼祟祟的摸過來,沈安見了就微微點頭,然後說道:“府上可有女伎?”

啥?

那個摸過來的男子忍不住就想衝過來,趙允讓回身就是一腳。

“滾!”

回過身來,趙允讓的嘴角在抽搐著,“安北啊!這可不是玩笑。”

這是什麽當口,你還要調侃我一家子是啥意思?

沈安沒說話,隻是走進了房間裏。

高滔滔一直都在聽著,此刻見沈安進來不禁就微微皺眉,一雙鳳目裏多了不渝。

什麽隱士的弟子,怕是騙子吧。

趙宗實的麵色潮紅,眼皮子在顫抖,這說明他處於一種焦慮的狀態裏而不能自拔。

沈安低頭問道:“郎君可是覺著腦袋像是戴了一個箍子般的難受?”

趙宗實的眼睛一亮,說道:“是。”

高滔滔看向了自己的兒子,趙仲鍼無辜的搖搖頭,表示自己絕對沒說具體症狀。

高滔滔這才麵露凝重之色,仔細看著沈安的施為。

“後腦勺還覺得發麻、發燙。”

“對。”

“覺得自己已經耗盡了精氣神,不想想事,什麽麻煩事都別來找我,不管是家裏沒錢了還是孩子在外麵被人揍了,都別來找我……”

“……”

趙宗實低下了頭,說道:“是。”

“神醫啊!”

高滔滔本是站在床邊,這一下就被鎮住了,趕緊叫人去泡茶來。

“我不喝茶,多謝了。”

沈安不想喝郡王府的那種茶葉末,趙允讓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喊道:“去拿老夫茶罐子裏的茶葉來。”

趙宗實馬上就捂著頭,麵色痛苦。

連聲音大些,嘈雜些都不行了?

沈安知道這事兒嚴重了。

“郡王,趕緊把女伎叫來吧,是彈琴的,別弄……”

別弄一群鶯鶯燕燕的來,趙宗實估摸著得雙眼一閉,直接暈倒。

趙允讓喊道:“去叫那些女人來,吹簫的也來。”

沈安的臉上抽搐了一下,高滔滔解釋道:“官人以前喜歡聽簫。”

稍後一群女人就來了。

三十餘人……

沈安心中深深的羨慕嫉妒恨著。

這些女人有的拿著琴,有的拿著簫笛,還有一個竟然拿著從西域傳來的嗩呐……

這是要給趙宗實送終嗎?

沈安幹咳一聲道:“咱來些安靜的吧。”

一群女人懵逼的看著沈安,一個膽大的問道:“郎君,要安靜的話,不能吹奏吧?”

趙允讓喝道:“多嘴。”

“安北你繼續說。”

老趙發怒果然有效,一群女人都乖乖的聽令。

“我說的安靜,指的是曲子柔和,聽著……能讓人安神,最好是能催人入眠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