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罪不可赦,臣罪該萬死啊!”

一群官吏士紳狂奔而來,趙曙瞬間懵逼。

張八年也很懵逼。

這群人犯被帶到皇城司時,基本上都是筋疲力盡的狀態,可精神卻極為旺盛。最讓人奇怪的是,這些人犯在看到皇城司的大門打開後,竟然都發狂了,然後瘋狂衝了進來。

進來之後有人歡呼自己跑了第一,有人歡呼自己第二,最後的那些人犯如喪考妣。

而現在這些人犯在看到趙曙後,那眼中就迸發出了狼一般的光芒,仿佛那不是皇帝,而是獵物。

臥槽!

“保護官家!”

張八年一怔,反應就慢了些,旋即就衝了過去。

他的速度太快,以至於眾人隻看到一道殘影。

當先的那個人犯就是尉氏縣的縣丞王曉,他雙手支著,誰上前想超過去就猛烈揮臂擊打,一時間無人能擋。

趙曙沒反應過來,韓琦揮舞著笏板衝了過去。

呯!

他一笏板抽在王曉的臉上,以為這廝定然會暈了,可誰曾想王曉卻嚎哭道:“某要第一……歸信侯,某今日是第一個進了皇城司……”

他趴在地上,頭抬著,右手前伸,看著格外的淒慘。

張八年趕到,單手就把王曉揪了起來,然後一扔,就像是扔稻草人般的把他扔了出去。

呯!

沈安捂著臉,不忍看王曉的慘狀。

“止步!”

張八年站在前方,那張骷髏臉當真有勸退的效果,可當十萬兵。

人犯們止步,有人歡喜的道:“歸信侯,小人今日在前麵啊!前三十名裏有小人。”

“歸信侯,小人也在前麵。”

“他們撒謊!他們在舞弊!”

一個人犯瘋狂衝過來,被張八年一腳踹倒,倒在地上兀自在流淚喊著:“歸信侯,某在前麵的,可卻被他們打倒了……”

這人哭的極為傷心,趙曙喃喃的道:“這是怎麽了?”

他看向沈安,“這便是你說的……悔悟了?不,是哭著喊著要認罪。”

歐陽修老眼昏花的道:“官家,是哭著喊著了呀,臣都聽到了。”

韓琦的臉頰顫動一下,說道:“你說自己是慈善人,還說這些人有挽救的餘地……這是為何?”

哭著喊著,這個沈安沒說錯,可這些人犯看著像是失心瘋了一般,而且還爭論著什麽排名,可見沈安在背後動了手腳,若是今天趙曙心血**要親自來看看,這事兒大抵鬧不大。

沈安一臉正色的道:“官家,這些人不肯走呢,都在尉氏求死求活的,您知道的,臣是個慈善人,最是見不得這些,所以就給他們許諾,率先進去皇城司的前三十人,就按照該有的罪名處置了……”

趙曙全明白了,他的右手五指不斷彈開合攏,眼中難得出現了猙獰之色。

前三十人按律處置,可這樣的條件還能讓這些人犯在三伏天裏狂奔一百多裏,死了三人都沒能阻止他們的熱情,那麽三十名之外的人犯,自然不言而喻,要被沈安下黑手了。

韓琦也明白了,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們這般瘋狂,原來是被你嚇破了膽啊!不錯。”

他對這些人犯沒有絲毫好感,若是可以,他更願意把這些人全部拉到城門口去,一刀一個砍了。

“臣隻是擔心他們在路上拖延,就出了個主意,嚇唬他們一下。”

沈安偷瞥了趙曙一眼,見他麵沉如水,就覺得這事兒怕是不好了。

趙曙覺得自己遲早會被沈安給氣死,至少現在就已經半死了。

“三十名之後是什麽?”

他很想知道沈安是用什麽嚇壞了這些人犯,讓他們冒死狂奔。

歐陽修被曬得有些發暈,就隨口道:“沈安這人還是不錯,估摸著就是威脅吧,說是從嚴處置。”

趙曙看著沈安,問道:“可是這樣?”

沈安幹笑道:“是啊是啊!”

趙曙看到這個笑容總覺得有些心虛的味道,就追問道:“說清楚些,否則朕讓皇後把果果接進宮來住半年,順帶把你家芋頭也接進來。”

這個是釜底抽薪啊!

沈安看了趙曙一眼,說道:“臣……臣說您……臣說您已經被氣壞了……”

他說不下去了,在趙曙滿頭黑線的情況下,他也不敢再說。

“朕今日若是不來,就被你給蒙蔽了……”

趙曙氣得想打人,沈安見勢不妙,就正色道:“官家,臣還得去看看大王……”

是啊!趙曙想到了兒子的那個問題,覺得比眼前的事更重要,就擺擺手道:“趕緊。”

兒子這個不想成親的想法可不行啊!

趙曙擔心要是事情發展下去,弄不好就是先帝第二。到時候沒有兒子的趙頊怎麽做皇子?

皇子之位不可出現反複,否則同室操戈的人倫慘劇就不遠了。

想到漢唐那些關於帝位的爭奪大戰,趙曙就決定原諒沈安這一次。

隻是沈安真的是太過分了些,把這些官吏和士紳們當做是狗耍了一通,從尉氏到汴梁,想必這一路有不少人都在圍觀,

這些人名聲掃地,官吏士紳的名聲也跟著掃地。

哎!

想到那些官員士紳會兔死狐悲的傷感唏噓,朕咋就有些……高興呢。

心情一爽,趙曙就露出了微笑,問了一個人犯,“沈安說三十名之後怎麽處置?”

人犯抬頭,麵對帝王,他渾身篩糠般的顫抖著,“官家……官家……”

“說吧,朕不怪罪你。”趙曙看到這些人倒黴,不知怎地心情就越發的舒暢了。

韓琦歎道:“說吧,官家在,有什麽話隻管說。”

人犯吸吸鼻子,說道:“歸信侯說官家被氣得吹了嗩呐,還被聖人給趕了出來……官家一肚子的氣就等著出,先到的三十人他和……”

趙曙的臉都青了,氣得渾身打顫。

什麽叫做被氣得吹嗩呐?

還什麽被皇後給趕了出來,那不是上次的事兒嗎?

那小子竟然知道朕被皇後轟出來的事?

這一刻趙曙發誓自己想滅口。

那人犯看向張八年:“他說和張都知都說好了,給了張都知五萬貫,前麵的三十名放過,後麵的全數弄個半死,然後扔到礦上去挖什麽……挖煤。”

這個……

張八年的骷髏臉上一直都是慘白色,可現在卻多了紅暈。

他的雙手成爪,看樣子是準備和沈安拚了。

沈安啊沈安,你特麽真是太缺德了呀!

什麽叫做我張八年受賄五萬貫?什麽叫做後麵的弄個半死扔去挖煤?

啊……

張八年仰頭,可惜在官家的麵前不能咆哮,但他的眼睛都紅了,可見真是……

一言難盡啊!

“張八年……”

趙曙歎道:“朕知道……你無需擔心。”

張八年不會受賄,這一點他很確定,否則早就換人了。

作為密諜頭子,最重要的就是站穩,若是被輕易就收買了,趙曙覺得自己的一雙眼睛都該挖了。

張八年咬牙切齒的道:“官家,關鍵是他沈安有這五萬貫,舍得出五萬貫,所以臣這是渾身上下都是嘴也說不清了。”

趙曙冷笑道:“回頭朕就收拾他。”

韓琦心中暗笑,覺得沈安也該被收拾一回了。

宰輔們相對一視,不禁都笑了。

這次看你沈安怎麽找借口。

……

沈安急匆匆的回家,洗漱之後抱著兒子就不撒手。

“芋頭,叫爹。”

芋頭大爺壓根不搭理他,眼珠子都不轉一下。

“哥哥,芋頭還不會說話。”哥哥不在家,果果這幾天算是過足了逗小侄子的癮。

“某知道。”沈安親了兒子一口,把他遞給楊卓雪,問道:“曾二梅那邊如何?”

楊卓雪熟練的抱著兒子,“好著呢,說是想出來,妾身就罵了她,說是不坐月子以後老了毛病多,這才老實待在屋裏。陳洛每日都去照看她,好著呢。”

“某去看看那個孩子。”

沈安很好奇能讓趙頊對成親生孩子失望的孩子長什麽樣。

一路到了前院,陳洛正在裏麵,沈安喊了一聲,他出來就歡喜的道:“郎君,小人的女兒長的真是漂亮。”

“是嗎,抱出來某看看。”

陳洛喜滋滋的進去抱孩子,曾二梅喊道:“郎君,這孩子是大王取的名字,有福氣呢!”

“嗯,有福氣!”你閨女把趙頊都嚇的不想成親生子了。

陳洛抱著繈褓出來,沈安看了一眼,臉蛋雖然算不上白嫩,但壓根就沒有斑點。

“這孩子……”

沈安看了陳洛一眼,欣慰的道:“這孩子像……”

陳洛歡喜的道:“郎君,小人覺著點點像二梅。”

“什麽?”裏麵的曾二梅聽到這話,馬上就炸了,“我不活了……”

“蠢貨!”沈安低聲道:“你這是想讓二梅絕望嗎?”

曾二梅就是因為長得太醜,家人嫌棄,沒人娶,最後幹脆自立門戶,來沈安做了個廚娘。她肯定不願自己的女兒重蹈覆轍,所以誰說這女娃像她,那就是在挖她的心,讓她擔憂女兒的未來。

沈安提高了嗓門說道:“胡說八道,這孩子像你。”

“真的嗎?”曾二梅恨不能衝出來問沈安。

“真的不能再真了。”

沈安覺得自己有說謊安慰人的天賦,隨後就說是去青樓,楊卓雪也不惱,隻是笑著說早點回來。

這媳婦真大度啊!

沈安覺得娶妻娶賢再正確不過了。

他一路到了那家青樓,一進去,、發現沒人接待,就蘇軾三人坐在大堂裏喝酒,顯得很鬱悶。

“那個……”

沈安指指上麵,蘇軾歎道:“那女子要給他錢。”

呃!

沈安覺得這是正常的事兒,就問道:“可成事了嗎?”

蘇軾點頭,沈安滿意的道:“大事定矣。”

他並非是迂腐之人,此事若是讓高滔滔來解決,多半是找一個宮女給趙頊開葷,但那個宮女以後的日子卻會多出不少麻煩來。

皇子還未娶妻,你就和他雙宿雙飛了,到時候怎麽處置你?

所以還是來青樓最簡單,不沾因果。

“你們都趕緊滾蛋吧。”

沈安知道趙頊大抵會難為情,就開始趕人了。

蘇軾笑道:“到時候有啥不懂的……問某。”

等他們走了之後,沈安幹咳道:“都差不多了啊!該回家了。”

趙頊有些別扭的走了下來,沈安見他眉間多了輕鬆,臉上有些紅,就問道:“可想成親?”

趙頊點頭。

沈安又帶他去家裏看了曾二梅的女兒,說道:“那是孩子出生帶來的斑點,幾日就消去了,看看這孩子如今多漂亮。”

趙頊心中一鬆,說道:“這孩子看著就像……”

沈安捂著他的嘴,低聲道:“必須要說像陳洛。”

“像陳洛。”

裏麵的曾二梅終於歡喜了,“奴就怕郎君哄人,可大王卻實誠,那點點長大了定然是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