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確實是不錯。”

兒子對成親帶著警惕心,對生孩子有些抵觸,這個讓高滔滔很頭痛。

可再怎麽頭痛也得想辦法去解決啊!

“我還未問他們是怎麽勸導的大郎。”趙曙心情極好,端著一杯冰水在緩緩啜飲。

高滔滔笑道:“大郎認識他多少年了?好幾年了吧,那時候他們都還小,臣妾就記得他那個妹妹,真是惹人疼愛,和淺予一般。不過他還是不錯,這幾年也幫了不少忙。”

“以後看吧。”趙曙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他還年輕,大宋的爵位不值錢,可他卻是軍功封侯,在滿朝爵祿之前,格外的引人注目。有人說站在他這個歸信侯的麵前,自己的爵位都不好意思說出來,丟人。”

趙曙唏噓道:“知道丟人就好啊!說明還知道羞恥。”

高滔滔好奇的問道:“那些重臣都是飽學之士,難道還有人不知道羞恥?”

“你……”趙曙想說女人家沒見識,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歎道:“這要不要臉和學識的高低沒關係,主要看人。”

“那有人說讀書能明理呢,他們怎麽就不明理呢?”高滔滔此時還沒機會去琢磨外朝的重臣們,更沒機會垂簾聽政,隻是在後宮之中蹲著。

“明理啊!”趙曙有些惆悵,“讀書是明理,可人卻有貪欲,在官職和財富之前,有幾個能站穩的?你忘記了當年的文彥博嗎?”

高滔滔想了想,“當初他戀棧不去,不是被先帝坐視著弄下去了嗎?是了,這便是不要臉。”

趙曙搖頭,這個隻能算是臉皮厚,不要臉倒是不至於。

高滔滔也笑了,“這也算不上吧,柄國之臣的位置,有幾個舍得放棄?不過臣妾卻想起了那些傳言,說文彥博幼時和孩子玩耍,有球掉進了樹洞裏不能取,旁人束手無策,他叫人拎水灌進去,那球就浮了上來,可見這聰慧是從小就有的。”

她就不夠聰慧,按照後世的說法就是笨了點,所以很羨慕那些高智商的人。

“這你也信?”趙曙覺得妻子還是天真了些。

“難道是假的?”高滔滔有些失落。

趙曙看著她的模樣,就歎道:“你想想司馬光砸缸的事,他們二人都是幼年聰慧……”

“一個砸缸,一個灌水取球。”高滔滔有些懵,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什麽。

“這便是祥瑞一流的手法,不足為奇,多了去了。”趙曙早就見怪不怪了,不管是真假,一律不搭理,隻按照自己的判斷來安排這些人的職位。

“文彥博還是不錯,至少能平衡朝局,所以我還在看。”趙曙揉揉眼睛,最近他熬夜不少,都有眼袋了。

高滔滔心疼的道:“你好歹歇歇吧,再說不是還有包拯嗎?上次你還說包拯不錯。”

“是啊!”

趙曙笑道:“我就怕他咆哮,你不知道,包拯一旦咆哮起來,朝堂之上幾乎無人能敵。”

“那麽厲害?”高滔滔不禁有些悠然神往,想去看看朝堂上的風雲變幻。

“我問過禦醫,包拯的身體還行,這也是多虧了沈安,不然包拯怕早就熬不住了。”

“沈安那年輕人不錯。”高滔滔還算是知恩圖報,所以建言道:“此次他幫大郎打開了心結,怎麽說都是功勞,臣妾看少說能值一條腿……呃……不是,是……”

趙曙一頭黑線,覺得這話題沒法再說了。

什麽叫做能值一條腿?

這話要是被外麵的臣子聽到了,怕是會羞憤欲死。

“罷了,此次算他立功。”

趙曙覺得自己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所以下了決定後就覺得心情格外輕鬆。

“官家。”

陳忠珩悄然進來,低眉順眼的道:“張八年來了。”

帝後在獨處,氣氛很溫馨,所以他不想打擾,可張八年一旦出現,多半是有大事。

這是誰犯大事了?

陳忠珩幸災樂禍的想著是誰要倒黴了,等張八年進來後,就退後了些,仔細聽著。

“何事?”

好不容易得了輕鬆的機會,和妻子閑聊放鬆都不行?

趙曙有些厭倦這樣的日子。

張八年說道:“先前大王被蘇軾等人帶去了青樓……”

“咳咳咳……”

高滔滔突然彎下腰,用那種把肺葉咳出來的姿態劇烈的咳嗽著。

趙曙的臉一下就變成了豬肝……

他雙拳緊握,最終還是忍住了,對高滔滔說道:“此事……他們終究是為了大郎好。”

不知道女人的滋味,趙頊自然不會覺得成親有什麽好。

而且趙頊回想了一下自己當年的青澀,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高滔滔羞憤難當,喘息道:“大郎要是被帶壞了怎麽辦?”

“不會的。”趙曙自信的道:“我能讓他無法變壞,比如說不得出宮。”

這是一個信誓旦旦的夫君,他發誓要讓自己的孩子走正道。

高滔滔點頭,兩口子漸漸多了笑意。

“你怎麽還沒走?”

高滔滔剛才情緒過於激動,現在才發現張八年竟然還沒走,就有些羞惱。

老娘的笑話是你能看的嗎?

趙曙幹咳一聲,示意他趕緊麻溜的滾蛋。

張八年也不想待,可剛才帝後太過激動,讓他沒空說話。

他冷冷的道:“禦史方聰看到了大王進出那家青樓,等大王和沈安離去後,更是進去詢問了大王在裏麵做了什麽……如今沈安已經獲悉此事,趕去了禦史台,臣以為他會滅口。”

沈安會抓狂,這是毫無疑問的,然後那位自作聰明的方聰絕壁沒好下場,這是張八年的感覺。

因為高滔滔怒了,就像是一個發現自己孩子被欺負的母獸,咆哮道:“官人,弄死他!這等人不死何為?”

官家都喊成了官人,張八年確認王聰要倒大黴了。

趙曙的臉色鐵青,淡淡的道:“慌什麽?沈安在呢!我馬上去看看。”

高滔滔咬牙切齒的道:“沈安沒有你的吩咐,怕是不敢下狠手,要不我去。”

女人在許多時候看著都是一副溫婉的模樣,那是你沒真正的激怒她,讓她喪失理智。

現在的高滔滔就是失去理智的狀態,起身就往外衝。

“攔住!”

趙曙起身道:“你急什麽?我這就去。”

高滔滔被攔住了,她回身說道:“你心慈手軟……”

趙曙徑直走過來,吩咐道:“你在此等候,我稍後就回來。”

他走出大門,“張八年跟著來。”

這是要動手?

陳忠珩趕緊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麵,張八年飄然出去,隻剩下高滔滔在後麵坐立不安,咬牙切齒。

一路出了宮,有人認得趙曙,頓時就被嚇傻了。

“官家出宮了。”

“這是幹嘛?就跟著兩個人。”

“要上去看看不?”

“看個屁,那個骷髏臉就是皇城司的張八年,據說此人是前朝的人,後來太祖皇帝登基後被賜了毒藥處死,可他卻在九九八十一日之後破土而出,就變成了現在這骷髏模樣……”

作為高人,張八年的耳力很好,關鍵是這幾人說話的聲音不算小,連趙曙都聽到了。

這真是……

什麽叫做破土而出?某是竹筍嗎?

這等市井謠言百姓可以說,張八年隻能無可奈何,但要是哪位官員瞎比比,那就對不住了,皇城司不把你的祖宗十八代給扒拉出來,那某就不姓張!

三人很快就到了禦史台,趙曙低頭,門子看到張八年和陳忠珩,頓時就嚇壞了,“敢問……”

“閉嘴,不許傳出去!”

張八年護著趙曙進去,陳忠珩拖在最後麵,威脅道:“敢泄露我等來此之事,回頭去瓊州吧。”

門子知道怕是有大事發生了,急忙點頭道:“是是是,小人保證不說。”

“這不是陳都知嗎?”

門子才保證,蘇軾就施施然的出來了。

門子指著他苦笑道:“這不是小人說的。”

陳忠珩回身,蘇軾說道:“某被趕過來了。”

他剛才在外麵為沈安把風,誰知道趙曙會親自來,差點被嚇的驚呼出聲。

而在更裏麵一些,楊繼年站在值房外,見誰出來都是一句話。

“聰明的,先回去。”

同僚不喜歡他,但卻知道此人不喜歡虛張聲勢,所以看看周圍後,就縮了回去。

這是怎麽了?

禦史台的人在猜測著,等陳忠珩出現在中間散步時,連禦史中丞都隻能躲在門後看風頭。

這是誰來了?

官家吧。

必須要感謝方聰,因為他覺得自己抓到了把柄,就想著向趙頊賣好,就沒聲張此事。

值房外,趙曙負手而立,張八年就在身後查看情況。

“……大王定然是要做太子的,此事某會爛在肚子裏,隻是想見大王一麵,當麵請益。”

方聰的聲音很清越,趙曙覺得可以擔任傳話的人,至少比陳忠珩的聲音好聽多了。

“你別想見到大王,此事到某這裏為止。”

沈安很清醒,這一點讓趙曙很滿意。

但這個餿主意是沈安出的,所以趙曙再滿意,也在琢磨著該怎麽收拾他。

“你別想一個人把著大王,那是禍根,而某是禦史……你想想,你和大王親近,而某就端著臉規勸,一人親近,一人規勸,一冷一熱……不會影響大王對你的情義,所以這是一舉數得的好事,你莫要為了一己之私而阻攔,否則……”

“否則什麽?”

張八年的身體猛的一緊,他聽出了殺機,就低聲對趙曙說道:“官家,沈安動了殺機。”

趙曙點頭,淡淡的道:“朕也動了殺機,你沒發現嗎?”

張八年愕然。

裏麵的方聰冷笑道:“否則某就上疏彈劾……”

“彈劾什麽?”沈安的聲音越發的輕柔了。

方聰得意的道:“某不會提及大王去青樓之事,隻會說你誘導大王行事不端。然後再尋機當朝上奏疏,隻讓陛下一人看到,如此陛下當會覺著某行事穩重……如此,豈會不重用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