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頭!”

“芋頭!”

“叫姑姑!叫姑姑!”

果果抱著芋頭在門外逗弄,沈安在對麵洗漱。

天色微明,沈家兄妹已經鍛煉完畢,一邊還有花花在吐舌頭。

“蠢狗!蠢狗!”

綠毛站在屋簷上,衝著花花念叨。

這是一隻話嘮鸚鵡,若非是妹妹喜歡,沈安早就把它給趕走了。

花花抬頭,衝著綠毛咆哮了一聲,大抵是有本事你就下來。

沈安過來接過芋頭,見他睜眼發呆,就笑道:“我兒子這眼睛黑白分明,一看就是個英俊的小夥。”

“官人,這都深秋了,許多人家冷颼颼的,可一關上門,屋裏不點燈就烏漆嘛黑的……好些人家都想裝水晶窗戶呢,隻是咱們這邊沒法給。”

楊卓雪從屋裏出來,白嫩的臉蛋上多了些紅暈,卻是熱的。

“這棉衣就是好,隻是卻不能做成長裙。”

棉花填充在長裙裏,那臃腫的畫麵太美,沈安不敢想。

“此事不急,外麵那些有錢人都在等著做窗戶,看似急切,可他們有無煙碳啊!不急,咱們不急。”

沈安單手托著下巴,一邊說話一邊看著妻子的身材。

楊卓雪產後豐腴了些,她摸摸小腹,說道:“就算是有無煙碳,可也得關門呢。關上門屋裏就黯淡,整個人都沒精神,想睡覺。”

沈家不差錢,用的木炭自然是最頂級的,連皇宮裏都舍不得多用的那種。

可即便是如此,每到冬季,室內采光依舊是個大問題。

“哥哥……”

果果去洗漱回來了,換了一身短襖,依舊是元氣十足。

“吃早飯。”

沈安和妻子妹妹緩緩過去,邊走邊嘀咕。

“哥哥,聞小種說是要給我找小馬。”

“遼人那邊有。”

“可是遼人很凶。”

果果依舊記得當年在雄州時,那些人提及遼人時的畏懼。

“他們現在不凶了,很乖。”

遼使在汴梁轉悠,西夏使者也不敢回去,兩國使者最近很是鬧了一場。

早飯後,王雱來了。

“曾公亮和韓琦之間好像有些齟齬,歐陽修在邊上依舊是老好人。”

王雱看著很精神,眼睛很亮。

這種狀態不多見,沈安很好奇,“你這個……怎麽那麽精神?難道是……”

他想到了左珍。

王雱的臉紅了一下,“沒有的事。”

這是陷入熱戀了?

沈安更擔心這廝在單相思。

這可是他的初戀啊!若是失敗了,那打擊會很沉重。

王雱不同於普通人,他自詡聰明絕頂,一旦陷入了自我糾結中,那後果也會比常人更慘烈。

這事兒……老王會不會抓狂?

沈安覺得王雱是在作死的邊緣不斷試探,老王估摸著是在爆發的邊緣不斷忍啊忍……

“你爹那邊……沒事吧?”

“沒事。”

“沒吵架?”

老王實際上並不古板,可對於自己的長子,他傾注了太多的希望,肯定希望長子能按照自己的規劃來走完這一生。

這就是長輩的心思。

我們經曆了你們以後會經曆的歲月,有經驗,所以會把你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你們要聽話,否則就是蠢貨。

就像是後世的老司機教徒弟,油門離合器如何如何,在高速上怎麽跑,車子在跑了大半壽命後怎麽處理……

這些都是經驗。

但年輕人喜歡傾聽某件事物的經驗,卻厭惡被施加人生經驗,更遑論被安排人生。

某要自由!

不自由,毋寧死!

王雱大抵就是這樣的狀態,他很自然的道:“沒吵架。”

沈安放心了,隻要他們父子之間能平心靜氣,那麽此事就不難解決。

“包公最近如何?”

王雱突然問了這個問題,沈安看著他,搖頭歎道:“人太聰明了不好,你就不能裝笨?”

王雱笑道:“你的性子某卻是知道的,韓琦和你有舊仇,他要倒黴了你該落井下石。可你此次不但力挺他,後來更是救了他,這不是你的為人。”

“某很善良,不要用你的陰狠來衡量某的善良。”沈安覺得自己此刻定然是佛光籠罩,“和平就是某的使命。”

王雱靜靜的看著他,“你在為包拯謀劃。”

“你太聰明了,真不是好事。”

沈安覺得曆史上王雱早逝就是因為太聰明了。

王雱沒搭理這茬,“你想讓包拯進政事堂,於是力挺韓琦,這是給包拯拉了一個強援。韓琦此人跋扈,脾氣不好,可卻恩怨分明。你力挺他,還救了他,到時候官家詢問誰遞補進政事堂,韓琦隻能選擇包拯。隻是……包拯進了政事堂後,怕是會和韓琦經常鬧騰,你確信自己不是在坑韓琦嗎?”

沈安幹笑道:“沒有的事。”

“你先救韓琦,再坑他一把,可憐韓琦還隻能笑納了,以後還得記你的恩情……你的算計真是……嘖嘖!無所不及啊!隻有你占人便宜的。”

沈安開始懷念老王了,他希望老王能狠狠的收拾王雱一頓,最好打躺**半個月。

王雱卻覺得沈安太缺德了些,“曾公亮被你陰了一下,不過某覺著你不是想拉他下來,你這是做給韓琦看的,讓他知道你和曾公亮不是朋友,而是對頭,這樣包拯進政事堂會少許多阻力。你真正的目標……”

他看著沈安,“是歐陽修吧。”

“住口!”

沈安第一次想找了針線來縫住王雱的嘴。他出門去看了看左右,再進來時,王雱不屑的道:“你怕什麽?怕歐陽修的人脈?是了,他號稱大宋文宗,提攜過無數人,你謀劃他之事若是暴露了,那就是人人喊打。”

“你想說某是老鼠嗎?”

沈安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緩緩喝著。

“包公年紀大了,再不進政事堂,以後怕是沒機會了。”

沈安淡淡的道:“你以為某謀劃他進政事堂是為了有人為自己說話嗎?那你卻是小瞧了某……”

王雱的性子太過偏激,揣摩人往往會往壞處想。

“三司太累,某擔心他某日會倒在值房裏,而政事堂雖然事情也不少,卻是大局,瑣碎煩人的事不多。讓他去養養老也不錯。”

“政事堂不是養老地。”王雱覺得沈安這話過了些。

“歐陽修呢?他不就是在政事堂裏養老嗎?”沈安笑了笑,“此事你別管,某自然會慢慢的謀劃。”

他想這事已經很久了,隻是政事堂裏一時不缺人,下不去手,這才拖到了現在。

“政事堂滿員是三個相公,輔以幾個參政知事。如今首相次相都有了,末相卻空著……”王雱點了一句,起身道:“某要回去了。”

王雱看出了沈安想拉歐陽修出政事堂的用意,就提醒他還有一個末相的官位空著,可以為包拯謀劃這個職位,比歐陽修的參政知事強。

“某知道,你少管。”沈安當然知道這事,隻是他做事喜歡有幾手準備,而且不習慣被人知道自己的謀劃。

“去吧去吧,別和你爹鬧騰。”

沈安擔心這對父子遲早會打起來。

“不會,家父已經不在意那事了。”

王雱很是得意的出了大門,然後轉身就跑了進來。

“幹啥?要上茅廁?”

沈安站在大門內回頭,就覺得一陣風從身邊吹過,有人衝了進來。

“誰?”

“是老夫!”

王安石站在那裏,指著往後麵跑的王雱喝道:“逆子,今日你再跑,某就沒有你這個兒子!”

臥槽!

這是怎麽了?

沈安有些懵逼,心想王雱剛才不是說老王已經原諒他了嗎?這怎麽都打上門來了?

王安石也沒追進去,就站在門裏,對沈安苦笑道:“這孩子就喜歡那個女人,可她是嫁過人的,如何能做王家長媳?”

王雱是長子,長子娶一個二婚的媳婦,在這個時代大抵有些讓人側目,甚至會被人嘲笑。

呃!

沈安尷尬的道:“王公,元澤……此事……”

作為後世人,他覺得這事兒能接受,可那是後世啊!

老王以後定然是重臣中的一員,重臣看重名聲,長子娶個二鍋頭,這個有些膈應!

王安石歎息一聲,眼角的皺紋深了些,“元澤的性子倔,你等好生勸勸他吧,若是不行,老夫去尋那女子說話。”

“別啊!”

沈安趕緊勸道:“王公,您若是去見了那女子,那女子多半會羞憤離去,元澤……”

王安石一拍腦門,“老夫都氣糊塗了。是了,元澤到時候定然會絕望,弄不好會永不歸家……罷了罷了,安北,你們兄弟……老夫就指望你去勸勸他了。”

你指望我?

沈安覺得自己勸不了王雱,“王公,若是勸阻了此事,幾年之內元澤都沒法恢複。”

王雱就是承受不起打擊的典型,王安石自然了解。

“罷了罷了。”

王安石歎息著出了沈家,沈安唏噓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不過我家芋頭一看就乖,想來以後不會讓某操心。”

聞小種回來了,“郎君,王郎君從後門跑了。”

“知道了。”

沈安負手回去,聞小種聽到他竟然在唱歌……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聞小種一下就癡了。

“某為何活著?”

沈安回頭道:“活著就是活著,找不到理由就努力找,總是能找到的。”

聞小種點頭,覺得這話頗有道理,“郎君這話讓小人醒悟了。”

人活著的理由目標各不相同,找不到就再找一個,哪怕是為了美食也好。

這就是沈安的人生哲學。

聞小種覺得沈安就是自己的人生導師,見他灑脫,就問道:“郎君,那您現在最想做什麽?”

“現在?”沈安笑道:“某現在就想去逗逗芋頭,逗哭了就跑,哈哈哈哈!”

“歸信侯,遼使要準備回去了,官家讓您去送送。”

隨後宮中來人,打亂了沈安的計劃。

……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