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墨並不知道銀月城那邊為他的歸屬問題吵翻了天。

但淩墨知道, 他的能力一旦暴露,接下來的生活便不會再那般和諧寧靜,一切都會沿著淩墨不期待的軌跡發展, 但淩墨不得不接受這一切的到來。

吞噬, 這便是淩墨的能力,這個能力會吞噬所有的一切, 來著不拒, 看似非常厲害,但卻極為不穩定。

一般來說,成為能力者之後, 體內的「濁」含量便會維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範圍內, 雖不是沒有變成墮落者的可能,但這個可能性相對比較低。

但有著吞噬這個能力的淩墨不一樣,淩墨的能力會無意識地吞噬著周圍所有一切的能量,包括「濁」, 於是淩墨體內的「濁」含量是在不斷上升的, 他就像是一個危險充滿了不穩定性的炸/彈,隨時都有爆炸的可能。

上輩子的淩墨便是這般暴走的, 明明前一天檢測出來的濁含量還趨於穩定, 可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後, 淩墨卻暴走了。

突如其來的暴走讓淩墨始料未及,他的意識一瞬間變得格外渾噩, 腦海裏有一個聲音不斷叫囂著, 讓他去破壞、毀滅一切, 最後難得清醒過來的那一刻, 淩墨看見了一片焦土。

淩墨難以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 隻是在聽見能力者低聲交談說沒有人員死亡的那一刻, 他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但沒有人員死亡隻能說是運氣好,接下來好運氣還會不會持續下去,淩墨也不知道,於是他沒有任何掙紮,隻是平靜地接受了死亡。

可是後來,他重生了。

重生之後的淩墨發現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竟然消失了——他能夠完全掌控自己的能力,不用再憂心有一天突然成為墮落者。

隻是,淩墨雖自信不會再淪為墮落者,但他將這話說出去,卻恐怕沒有多少人會相信,尤其是經曆過三年前那件事的人。

那些人也不知道會用什麽辦法控製住他這個不穩定因素,把他關起來?亦或是……直接殺了他?

淩墨不確定,但他所想像的一切卻並非杞人憂天,而是銀月城現在正在激烈討論的內容。

得知淩墨的能力以後,不少人便放棄將淩墨劃入自己勢力範圍的念頭,誰會想要一個定時炸/彈呢?

方才還恨不得立馬將淩墨搶過來的人突然換了態度,有些比較激進的人甚至建議在淩墨還未成長起來之前,將他扼殺,防止以後糟糕情況的發生。

其實這種建議雖聽上去殘忍,但細想起來,卻並不過分,因為不少人還記得那片可怕的焦土。

一個人的生命和無數人的生命相比,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無數人的生命。

隻是,這一說法出來,卻也有人暗自皺眉,一切糟糕情況還未發生,他們又何必用這種理由去扼殺一個也許前途無量的年輕人的生命。

不過這些不同意直接殺死淩墨的人提出的最好辦法也不過是派人將淩墨嚴加看管起來。

封堯便坐在一邊安靜地聽著這一切,他單手托腮,臉上是漫不經心的笑容,可眸色卻是越來越沉。

在這些人越說越過分之前,封堯忽然勾了勾嘴角,他重新靠回椅子上,腳卻直接大大咧咧落到這桌子上。

封堯發出的聲音不大,但一切卻像是被按了暫停鍵,氣氛有一瞬的凝固,不少人抬眼看向了封堯。

迎著眾人的目光,封堯卻一點都不慌,甚至有心情彎了彎眼睛:“你們都說夠了,那不如輪到我說一說?”

——

淩墨不知道有人正在為自己說話,他所有的精力正集中在眼前的戰鬥上。

藤蔓是一個非常狡猾的敵人,它能力特殊,雖正麵打不過淩墨,但卻能憑借著能力躲躲藏藏,趁著淩墨露出空隙的那一刻從隱蔽的角落裏突然冒出來,偷襲淩墨,淩墨雖已非常謹慎了,但有時候還是防不勝防,身上多出好幾道血淋淋的傷口,血液順著傷口不停往下墜落,但淩墨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隻是默默伸手抹去了身上的鮮血。

戰鬥隻持續了幾十分鍾,淩墨卻開始有些不大耐煩了。

地上被淩墨一刀削掉的藤蔓數不勝數,但卻仍舊有新的藤蔓繼續冒出來,淩墨幾乎能夠想象到,藤蔓的本體究竟有多麽龐大。

想要解決藤蔓,便需要找到它的本體,再這樣打下去,除了白白耗費體力,並沒有任何作用。

淩墨稍稍垂下眼簾沉思著,一旁的藤蔓卻以為淩墨走神露出了破綻,從黑暗的角落裏迅速延伸出一段枝條,朝著淩墨襲來,結果毫無懸念被淩墨揮刀斬下,一分為二。

藤蔓隻好悻悻地又縮回去,而淩墨則是細細地觀察著,他發現藤蔓鑽出來的地方雖都不太一樣,但其實都是圍繞著同一個中心冒出來的。

視線從地麵緩緩掃過,淩墨心底計算著距離。

藤蔓方才的偷襲似乎讓他徹底鎖定了藤蔓本體所在的位置,眸中閃過一道冷光,淩墨飛步上前,手中的長刀刺入地麵之中。

地麵鋪著堅固的混凝土,可淩墨手中的長刀卻輕而易舉地沒入地下,觸及到最下方的土壤,仿佛那堅固的混凝土隻是一層薄薄的紙。

等藤蔓意識到不對,想要逃跑時,卻已經來不及了,長刀沒入地下的那一刻,無盡的黑霧從長刀上冒出,黑霧團團裹住藤蔓,貪婪地吸收著藤蔓身上的能量。

藤蔓隻覺得生命在漸漸流失,它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籌謀了許久的一切卻在這一瞬間成了一場空。

“哢嚓——”

一聲巨響響起,地麵出現無數道裂縫,一株巨型藤蔓出現在眾人眼前。

從沒有人見過這般巨大的植物,巨大到仿佛能夠蔓延至天際。

藤蔓看上去與其他藤蔓差不多,隻不過放大了幾十倍,甚至是幾百倍。

然而黑霧不會因為它的龐大便心生懼意放過它,黑霧如同貪婪的野獸,一旦咬住獵物的咽喉,便再也不會鬆開,於是藤蔓肉眼可見地開始枯萎。

但也許這隻有了意識的黑獸並不願意就這麽死在這裏,它扭動著龐大的身軀,對著淩墨發出了最後的攻擊。

無盡的黑色藤蔓從地底冒出,瘋狂地朝著淩墨襲來,好似垂死掙紮,為自己最後的一線生機而搏鬥。

然而麵對藤蔓的攻擊,淩墨眼中卻沒有任何一絲懼怕,他隻是冷靜地站在原地,任由藤蔓攻來,因為他知道眼前這隻黑獸早已是強攻之末。

果不其然,就在藤蔓即將刺入淩墨咽喉的那一刻,它停了下來,龐大的身體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壓倒了無數建築。

而黑霧則終於滿足地從它身上散開,重新歸於長刀之中。

與此同時,E-25上空響起了中央係統的提示音。

【叮,檢測到毀滅級黑獸的反應已消失,汙染度正在逐步下降……】

淩墨將長刀收入刀鞘之中,他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長達幾十分鍾的戰鬥讓他不免感到有些疲憊,但淩墨卻知道他仍舊沒有休息的時間,畢竟……大麻煩是解決了,但小麻煩卻沒有。

掃了一眼還在接連不斷湧出來的怪物們,淩墨無聲地輕歎了一下。

自從收到有毀滅級黑獸出現的消息後,阿雪便迅速趕了回來,他不知道應池和路德在搞什麽,為什麽會讓這種糟糕至極的情況出現,阿雪心中焦急,回來時也的確看見了最為糟糕的一幕——應池重傷瀕死,路德能力使用過度陷入昏迷。

雖然心底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真看見這一幕時,阿雪的心還是往下沉了沉。

但在一切似乎都將無法挽回時,阿雪卻看見有一個人正在與毀滅級黑獸戰鬥,那個人是淩墨。

淩墨使用的,是阿雪從未見過的古怪能力,雖古怪但卻也無比強大。

阿雪曾懷疑淩墨的能力並不止藍色普通Ⅵ級,但他也沒想到竟會強大到這種地步。

黑色毀滅Ⅳ級!這可能是已知最高的級別!就連應池也隻有黑色毀滅Ⅱ級。

這種級別的強者為什麽要隱藏能力,躲在E-25區這種地方?阿雪心底有種種種猜測,但最終他還是沒問出口,隻是默默清理著周圍的怪物。

許是思考得太過入神,阿雪連淩墨朝著自己走過來都沒有發現。

見阿雪連一個視線都沒有分給自己,淩墨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黯淡,雖然剛才對付怪物時表現得沉著冷靜,但其實淩墨心底也隱隱約約充滿了說不出的忐忑。

前世他的能力檢測出來後,周圍好不容易交來的朋友便都離他而去,沒有人願意與一個定時炸/彈做朋友。

淩墨抿了抿唇,他似乎在擔心這一世會不會重蹈覆轍,但淩墨的擔憂並沒有持續太久。

一個玻璃瓶咕嚕咕嚕滾到了淩墨腳邊。

這是一個奇怪的玻璃瓶,看上去被掩埋在土裏很久了,渾身上下灰撲撲的,沾滿了泥土,玻璃瓶的瓶身上貼著一個標簽,上麵似乎寫了什麽內容,但因為年代久遠字跡早已模糊不清,唯一能看清楚的,便是印在標簽上的一個小小符號,那是一個月亮的符號。

淩墨下意識撿起了這個奇怪的玻璃瓶,而一旁的阿雪似乎認出了這個玻璃瓶,他倏然睜大了眼睛,神色漸漸變得凝重。

但還沒等阿雪說什麽,淩墨的智能手環便響了起來。

此時戰鬥已經差不多接近了尾聲,最麻煩的毀滅級黑獸早已被淩墨解決,而剩下的怪物則有其他能力者負責,經過中央係統方才的警報後,新的能力者源源不斷地從其他區域趕來,加入這種戰鬥中。

墮落者和黑獸數量雖多,但經過一段時間的戰鬥後,這些怪物的身影一點一點開始消失。

淩墨本想加入這場最後的戰鬥,可他隻來得及往前走了幾步,一個身影忽然出現在他眼前。

這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男人,男人臉上帶著金絲眼鏡,唇邊是恰到好處的笑容,攔住淩墨,男人彎了彎眼睛,聲音輕柔,態度卻不容反駁:“請問是淩墨先生嗎?是的話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