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為什麽不出來?”

好久,鐵萼瑛低聲地問。

“是不是,他知道遲慕晴一定就在牆外,一定就在護持著他,所以他才堅決地不肯出來?”

如果是那樣,那這兩人,又該是何等樣的奇情?

身後,古家那小小宅院的後進裏,突然亮起了一盞紅燈。

那紅燈很小,但光焰定定的。在如此空荒、如此嘈雜過後,田笑與鐵萼瑛看到那盞紅燈,突地感到一種溫暖來。

此刻古宅中的戰鬥已經結束。遲慕晴適時而來,阻止了眾多江湖老手對古杉新婚之夜的逼迫。

那一場戰鬥宛如田笑所見過的最精彩的煙花盛會。

遲慕晴匹練迎空,虹飛百度,如天女初臨,謫仙降世;當真翩若驚鴻,矯若遊龍——江湖第一驕女,她果不愧此稱呼。直到好久,那一場煙花散盡,圍攻古宅的十一人盡數铩羽而退,那場煙花也突地散了。

田笑與鐵萼瑛久久仰望著夜空。他們沒有看見遲慕晴如何離開,就如沒有看見這個江湖第一驕女如何出現。她的到來就像一場絢爛的煙花般曇花一現。

現在隻剩下田笑兩人坐在古家的院牆的牆頭上。這一夜的天空在彩練消失後,青透如碧。無數的星星在上麵眨著眼,田笑真還沒見過夜空可以碧青得如此透徹神秘,如此的安寧靜好。他忍不住輕輕握住了鐵萼瑛的手。

隻覺得彼此的手心溫熱。然後突然感慨,突然快樂——當那場奇跡掃過之後,他們還是平平凡凡地活著。

鐵萼瑛眼神恍惚,迷迷離離地道:“才幾天啊,那麽大一個擂台,那麽大一場熱鬧,那麽多苦心的算計……可一轉眼,這個世界的人都哪兒去了?”

“他們為何而來?我們又為何而在?”

這丫頭,好容易平息下來,一開口又是這麽鄭重的疑問。

這疑問雖來得重大,田笑聽出她話內之意,卻有一點溫暖之感。

他撓撓頭,微笑道:“鹹陽的事了,但膠東,據說近幾日又要重開‘海市’了,那是一場新的熱鬧。”

“人生如此荒涼,有熱鬧心的該都去趕海了吧?”

紅燈久未熄去,點燈的人像在以此致謝。那麽,今夜,真的是他們結縭之夕了?古杉與藍線線,這兩個名字倒很相配……田笑腦中雜亂地想著:古杉,他那麽個人,無論今日他在生命的表層可以表現出何種的淡定,但他生命的底層裏,是個淡定得下來的人嗎?他的一切,他的守護,他的故事,他與遲慕晴……哪怕就算他真心實意地牽了那個叫線線的女子的手,要以她的溫婉安定他的生命,那所有的一切,所有屬於他這樣的人命中注定不安定的一切,就會如此草草結束麽?

這麽想了一會兒,田笑忽啞然一笑,真真是:看閑書掉淚,替“古”人操心。想這麽多做什麽呢?

他望著小院後進那一點盈盈的紅,卻覺得,無論如何,此時此刻,借著這一盞紅燈,無論這個世界多麽荒唐,這場生命多麽荒涼,起碼這一刻,他與鐵萼瑛在一起的一刻,他與她生命的感覺還是飽滿與安然的。

所以,如要命名,他要把他生命中的這一晚,叫做——借紅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