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靈石澗

十分鍾後,走出中醫館門,發現門外停了輛車,陸續等人竟已在座。梁正在駕駛位,張繼坐在副駕駛座,再加上我們三,剛好一車人。聲勢顯得挺壯大的。

車內隻有梁正與張繼的對談聲,討論的正是這個剛被抓獲的嫌疑人。他叫魏東,是個混子,果然是在一間遊藝吧的賭博機前抓到他人的。車停在警局門外,梁正回頭:“就跟著下去兩個人吧,人太多不好。”他是看著我在說的,之前也是經由我的建議抓到了此人,自然是想我再對這人作一番正麵行為心理判斷。

可是他並不知我身旁這人,才是真正的心理學術專家。

正要開口,後麵突的哀怨陰森的聲音響起:“我要下去。”梁正視線飄向後,蹙眉:“你下去幹什麽?”不用回頭也聽出是瘋子了,隻聽他道:“你盯著小匣子說那話,肯定是讓她跟去了,我得去做護花使者。”

陸續直接吐槽:“得了吧你,沒長眼色嗎?人家護花使者坐旁邊呢。”

“可是......”瘋子似很委屈,“我覺得這人不靠譜,他跟小匣子也不配。”我嘴角抽了抽,當著高城麵評論這話的也就他瘋子一人了,餘光裏見高城眉色未動,像沒聽到似的,暗鬆了口氣。

陸續好笑地問:“人家不配,那誰配?”

“我......”瘋子的話被梁正截斷:“好了,別磨嘴皮子了。夏竹隨我跟張繼一同下去吧,陸續你下不下?”陸續沒答,張繼開了口:“就高城和夏竹吧。”

走進警局,有一中年男人笑臉迎出來,聽對談是此公安分局的局長。他隻看了看我與高城,並沒多問身份,就領了我們往內廊走。到一扇門前後頓步說:“人在裏頭,十分不合作,一問三不知。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扣留48小時後必須得放人。”

推開門就見一男的沉埋著臉坐在桌後的椅子裏,聽到這邊動靜他抬起了頭。我微眯起眼,將他的輪廓與畫影裏模糊的影子對上,是他。但目前形勢是,那輛停在塢城的最能成為有利證據的麵包車如今已經消失不見,凶案第一現場也就遺失了。其餘人證又不見蹤跡,僅靠我畫影是沒法立證的,所以這邊刑警拿他沒辦法。

魏東的眼裏有著明顯的戾氣,可在將我們一一打量後,隻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又再把頭埋了下去。張繼與梁正率先走上了前,拉開桌子這邊的椅子坐下,正常筆錄的程序。但無論張繼問什麽,魏東都跟沒聽到似的,一聲不吭。

梁正相比張繼並沒那麽耿直,從一定意義上我覺得他略帶了些邪冷,所以突的冷笑了聲道:“你可以一直閉嘴,但我不保證殺人的罪名是不是你一人背了。”

魏東抬頭邪笑:“警官,你用不著唬我,我沒有殺人。”

“那郊外那具屍體上,為何有你的皮屑組織?”梁正問。魏東失笑了搖頭:“這招詐供不靈了,假如在屍體上真找到那什麽皮屑組織,現在你們也不會坐在這裏跟我廢話了。”

聽這對話,此人的防備意識很強。

我沉吟了下腦中生出一計。沉斂心神不去聽他們那邊對談,閉上眼將曾經畫影的過程在腦中建立思維空間,等反複過一遍後我睜眼去看高城。他若能進來我思維空間,就一定明白我這眼神的涵義。

此時他那紅眼的顏色淡去不少,遠看的話別人隻當是他沒睡好眼中有血絲。

突的沉鶩的聲音從他嘴裏溢出:“雷管那小子越來越不像話,幹活偷工減料,居然少弄了一頭羊。”頓時空間靜默,張繼與梁正都回轉過頭來,而那魏東嘴巴微張著也看向這邊。我抿了抿唇,也放冷了聲音道:“先辦事吧,回頭跟上麵匯報,自有他好果子吃。”

高城重哼,向我邁出一步,做了個拖動的手勢,麵無表情地再次開口:“咦?這頭羊還有意識?藥下少了啊。”他伸手向我,這時我略有猶疑,畫影中這時那被拖動的男人,也就是死者應該是一口咬住魏東的手,可高城在我暗示下隻是模擬那場景,要真的咬嗎?

遲疑間,高城的掌已經湊到了我嘴邊,我下意識地咬住。他自然沒有像魏東那樣殺豬般的痛嚎,另一手像是抄起什麽就朝我頭砸過來,我假裝疼得鬆口,人往後栽倒,身靠在牆上。高城陰冷而道:“真是麻煩,趕緊把人送下去早點幹活,這個若死了就直接丟給李博士吧。”

情景重現到此結束,我輕睇那頭魏東,淺笑著問:“現在還覺得沒有證據嗎?你那隻戴了黑手套的掌上應該有個極深的牙印吧,即使你去消毒處理過,你覺得會一點都沒遺留下死者的唾液嗎?”

魏東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驚愕地瞪著我們,手已經下意識地往桌底下藏。

高城突道:“直接定罪吧,罪證已經確鑿。”

“不,你胡說,哪裏來的罪證?”

高城沉冷而道:“你殺死死者的是一把長約三四十公分的大鐵扳頭,如此大的工具你不可能把它隨身攜帶。而在把人從麵包車裏卸下來後,死者因為頭部血流不止,半小時後就斷了氣。死亡時間出乎你意料之外,導致你並沒將人送往目的地給李博士,選擇就地掩埋,而你出於謹慎,同時將那把凶器也掩埋了,所以在死者屍體範圍區域內,一定能找到那把鐵扳頭。你說那上麵會不會有你的指紋和死者的血跡呢?”

張繼聞言立即走出門,對著門外守著的刑警下令:“立即去屍體掩埋現場搜查凶器。”

魏東的臉色已變得殘無人色,眼中露出驚懼和不信:“你們怎麽可能會知道?”

我暗歎了口氣,心說:因為你遇上了高城,這是你最大的不幸。我的能力單單隻能利用畫影所見的場景來震懾他,而高城卻在短時間內已然通過已有訊息判斷出了死者死亡時間、魏東的心理、以及殺人凶器和掩埋地點。

梁正也用驚異的眼神看高城,顯然他並不知其厲害。

魏東要比想象得來的頑固,即使明知已經露餡了,可仍然緊閉了嘴抵死不說。高城驀的一聲笑,在壓抑的氣氛顯得特別怪異,魏東立即問:“你笑什麽?”從他表情可看出,此時他對高城已經非常忌憚。

“我笑有人已經是棄子,還自我感覺良好。你覺得就算沒了這罪證,把你釋放出去了,那上頭還會再用你嗎?”高城輕描淡寫地下了一個餌,魏東果然上鉤:“胡說,我是中堅份子,上頭不可能不用我的。”高城諷笑:“那恭喜你啊,希望晚些你因為殺人罪被判死刑時,你那上頭還能伸手來救你。或者,”他頓了頓,“把你的屍體也提供給那李博士。”

魏東從椅子裏驚跳了起來,汗如雨下。

我心中微動,似乎他對那李博士非常害怕。靜默回流中,沒人開口,氣氛一度訝異沉窒,無論是張繼還是梁正都是明眼人,魏東的心理防線已經被高城攻得步步潰散,他撐不了多久了,不過時間問題。

而在門上咚咚兩聲敲響,一位刑警在外匯報:“張局,梁隊,凶器已經找到。”

魏東徹底嫣了,癱在了椅子上,大口喘氣著問:“如果我跟你們合作,能不能保我的命?”他的目光直盯在高城臉上,高城眼眸一斂,莞爾:“當然。”

須臾之間,一場心理戰結束了。

我和高城先走出了審訊室,具體情況還是由張繼和梁正去審問筆錄。在走廊裏看到麵帶笑容的落景寒,我一點都不訝異。本身這就是演給魏東看的一場戲,剛才故作刑警匯報的人正是落景寒,而他時間拿捏的剛剛好,對魏東的心理作了最後一擊。

根本就沒有那個凶器的罪證!

應該說,凶器真就是那麽一個大鐵扳頭,但不可能會掩埋在屍體旁。不過是在我與高城共同情景重現那幅場景過程時,乘著魏東震驚對他下了個心理暗示,讓他自己也以為把凶器一同給埋了。而張繼與高城共同處理案件多次,都無需眼神傳遞,已然知道該怎麽做。

沒過多久張繼就出來了,麵色沉冷看向我們,說了三字:“靈石澗。”

我沒明白,詢問:“魏東的意思是他們把人送進了那裏麵?”

張繼點頭,“他說有特殊道口能進到腹地之內,我去辦手續,申請把人帶上領路。”

在落景寒解釋下,得知靈石澗是林雅的一個景區,在一處濕地公園內。據說有三個泉眼,還有一條深潭水澗,其中有塊巨石被稱為靈石。而魏東帶我們走的卻不是正門,而是一條河道,而河道的對麵是濕地公園的荒蕪地帶。河道邊有隻木船被塑料薄膜覆蓋著,揭開來裏麵劃槳都齊全的,但因為船身不大,一趟這麽多人恐怕不妥,分了兩趟。

幸而就數十米的寬度,來回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