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我其實是個文藝青年

蘇城。()複製址訪問 hp://

我靠躺在一間民宅的院子裏的一張躺椅上,看著頭頂碧藍天空,思緒沉定。

一月前,我絕然不會想到自己會跟著盛世堯和成曉來到這座江南小城,留宿進他們的屋子,認識他們身邊的人。陸續與許玖在一同離開峽穀時就分道揚鑣了,張繼與梁正合力破下白玉案和人口失蹤案,後繼事情多的很,也各自回歸大本營。唯獨瘋子無所事事,一路“不離不棄”地跟來了蘇城,另外還把那個叫阿蠻的也一道拐來了。

隻不過成曉家住房有限,安置一個我可以,沒多餘的地安置他倆。於是瘋子就在成曉家店鋪旁邊租了一間屋,拿他的話說是要誓死守護我。

一開始還會與他計較感情這事,存有說服他的念,等交流過幾次後我就罷念了。因為發覺這世上最難的一件事,就是與瘋子溝通,基本上我跟他說話就不在一個頻道上,我說這,他說那,還每每都被惹得又好氣又好笑。

短短一個月,時光好像被綿延的很長,長到有些事、有些人沉進心底,不再去想。而我與成曉倒是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她跟我說了很多令人唏噓甚至覺得天方夜譚的經曆,那些經曆了盛世堯從未缺席。

那時她邀我一起,理由就是盛世堯。她說,盛世堯算是我恩師也好,朋友也好,如果我沒有可去的地方,那就和她們一起吧。似乎想想,我真的沒有合適的地方去,竹鎮那派出所的職務好像離得很遙遠了,就連那個租屋,我在走時簡單收拾時,發覺能帶走的不多。一年時光在竹鎮,人在,心不在。

成曉說,曾經她在一個叫荊州的地方,也是這麽一個大院,這麽一張躺椅,她整整發呆了幾個月。她說後來就養成了這個習慣,沒事躺著仰看被屋瓦遮去大半的天,會覺得很有意思。一開始我體會不出來她心情,聽完她的故事後就明白了。

有一種愛情,叫盛世堯與成曉。

關於盛世堯,我不知道要如何形容那種......情感,其實覺得“情感”兩字不適合。他是唯一接觸過我還沒有被改換人生時童真年代的人,並且深有淵源到......流著他的血。這淵源往後延伸,縮骨功使我受益良多,而這血液更讓絕路逢了生。具體點形容,就是一種對親人的依附感。來這一月,與他接觸不算多,但偶爾聽他說話,我就感到特別安定,好似那聲音有種安撫人心的魔力。

這日瘋子來跟我告別。他用滄桑的眼神烏溜溜地看著我說:“小匣子,你三哥我不能陪你了啊。”我默等他下,卻聽他道:“這時候你該問我為什麽啊。”

我失笑著從善如流:“為什麽不能陪我了?”

他抬頭看了眼天空,特感慨地道:“聚散匆匆,每一次離別都是為了更好的相遇。”

我蹙了蹙眉,“說人話。”

轉瞬他就換了臉嘿嘿一笑著問我:“有沒有覺得我特藝?”

我勉強點頭,哪知他眉毛一揚就道:“那等著,哥再給你藝一把......”兩聲重咳從後傳來,酷冷麵無表情的阿蠻走進院子,他很淡地掃了這邊一眼,“行了嗎?”

瘋子回頭擺了擺手,埋怨:“別催啊,這不得跟小匣子告別嘛。”眼看他再次抬頭望天要起調,我連忙阻止:“可以了,你直接說就行了。”瘋子一怔,“你確定?”我用力點頭,非常確定,他這才悶聲道:“還不是小九那邊有事召喚,阿蠻這蠻子死活不肯留這了,我怕他回去迷路,隻能費點心帶著。”

瘋子是渾然不覺,我這個正麵朝著阿蠻的人是看得一清二楚,那眼神涼颼颼的,特沉。暗暗為瘋子捏了一把汗,嘴上卻道:“行了,知道了,你就回去吧。”

瘋子不高興的很:“就不挽留一下?”我笑著回:“等辦完事你再回來就行了。”那張臉立即雨過天晴,綻開了笑容,喜滋滋的還似害羞狀:“就知道小匣子會舍不得我。”

我的嘴角抽了抽,看著瘋子一步一回頭依依不舍地走出了院門,剛輕噓了口氣,突的瘋子在院門那冒了個頭,張揚而喊:“對了,小匣子你要記住哦,我其實是個藝青年。”

人與人的緣份當真是微妙,就拿瘋子和那阿蠻來說,兩人性格南轅北轍居然能和睦相處在一塊。不過我很是以為,與其說阿蠻被瘋子給拐過來,還不如說是許玖安排阿蠻在這看著瘋子更準確一點。別看阿蠻幾乎不開口說話,但那眼神的睿智藏掩不去。

瘋子走了,耳邊少了聒噪本該覺得輕鬆,可當真的沒了那時常在耳的聒噪後,發覺整個空間都安靜地嚇人。有時甚至期盼天上飛的鳥兒能夠停歇下來,哪怕就是單單站著也好,到了夜裏就難能安寐,期盼來個夢什麽的都不能。

**未眠,我苦笑著想,如果瘋子知道在他走後我是這般,應該會樂開了花吧。

我體味到了寂寞。

窗外的天黑洞洞的,沒看時間,大約就四五點這樣。既然醒了就起身,沒地方可去,還是準備去院落裏躺在躺椅上,看看晚上可有星星。無所事事的日子,大抵就這樣了。

拉開房門時,屋內屋外兩重天,江南的冬天也是這般寒冷。我將羽絨服的領子豎起,拉鏈拉到最上,又再戴上帽子,全副武裝後手插進兜裏邁出門,轉身帶上房門的一瞬下意識往樓道最裏飄去一眼,那邊是盛世堯和成曉夫婦住的。

隱約從底下門縫內有淺淺光亮透出,心道他們也這麽早就醒嗎?並沒多想轉身往樓梯口走,當腳正準備邁下樓梯時我突然頓住,緩緩側轉頭,再次凝視那淺淡光影。

是鬼使神差也好,是腦一根筋抽了也罷,我就是在那一刻想去聽聽他們的聲音,聽聽他們相濡以沫的幸福,得以慰藉我這荒蕪了的寂寞。

將腳步放到最輕,一步一步靠近那扇門,當聽到隱約的語聲傳來時,神經頓時緊繃,心頭不由苦笑,原來當小偷是這麽個心情呢。而我,是那竊聽別人幸福的小偷。

仔細聽了聽,柔和的女音是成曉在說話:“堯,你不擔心嗎?”默了數秒,她又道:“這樣下去不行啊,她每天這樣,真的像及了那時的我。”

心頭一動,成曉在說我?微微讓我感到意外,本來是想聽聽她們夫妻閑話家常,沒想到竟然聽到提及我。這反而倒讓我生出遲疑,考慮該不該離開。

但聽一道沉斂的聲音傳來:“她不是你,你也不是她。”

“可是假若她知道......”

“小小,”盛世堯出聲阻了成曉的話,“天命難違這個道理你還不懂嗎?”

“天命?什麽是天命?我一個字都不信。”成曉突然怒吼出聲來,把在門外偷聽的我給嚇了一跳,不太明白她為什麽忽然脾氣這麽燥。從未聽過她以這般諷刺的口吻說話:“當初我們就因為這兩字經曆生死離別,一句天劫讓我們墮入黃泉對麵不相逢,可這些不過是那神鬼操控,你為我犧牲那麽多,差一點就魂飛魄散。難道你要看著夏竹日日如失了魂般躺在那院子裏終日無聲,然後夜夜難眠?”

盛世堯淡道:“小小,你太感情用事了。”

聽著我有些想敲門了,成曉對我好我心裏清楚,但大可不必為了我的事而大清早的爭吵。可當手抬起還沒敲上門時,就聽到成曉極盡荒涼的聲音傳來:“我感情用事嗎?盛世堯,難道你就沒在她和楚高城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我每日看著她,就看到當時的自己,也曾像她這樣在刻盡絕望度過漫長日夜。而且,光如此也就罷了,萬一將來那楚高城一去不回,而被夏竹得知他從未遺忘,你要她怎麽活?你說你當她是那年遇見的小囡,難道你要看著她最終的結局成這樣?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她會求死的!”

感覺一道白光劃過,萬箭射進我腦變成空白。身體歪倒撞向門時根本無可控,咚的一聲很響撞在了門上,門內語聲頓止,緊接著腳步聲傳來門被拉開,我一頭載入跌進溫暖的懷抱,蒼茫地抬頭看進成曉眼裏,死死抓住她雙臂咬著牙問:“你說什麽?”

那雙眼從吃驚到變成哀憐的過程隻有五秒,這五秒使我從平地一下深墜懸崖。成曉伸手欲來擁抱我,我一個側身避閃,狼狽地摔在地上。“夏竹......”她驚慌地俯身要來拉我,卻聽一道低沉的嗓音清撩起:“小小,你先出去。”

成曉身形頓住,遲疑地轉頭去看那邊,“阿堯,夏竹她......”

“我知道。”

最終成曉伸出在外的手在我肩膀上輕拍了兩下,直起身走出門外,並將門輕輕帶上,低和的聲音從外抵進:“我就在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