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畫影成魔

就像是看電影看到某處突然斷片一般,思維就掐斷在他昏倒壓在身上那一瞬,後麵一片空白。() ..我歎氣:“不行,如果不畫影我根本記不起來。”

高城沉默,神色嚴峻,看得我有些寒顫。被他捉住了手,掌心摩挲了兩下他沉道:“是我的錯。最初看你有特殊影像的能力覺得加以培養會對你有利,故而引導你將專長與之結合,卻不曾想一次次的成功讓你對它產生了依賴,也等同於在你心裏建了一座魔城,它變成了一顆最隱蔽的定時炸彈!”

我訥訥地看著他回:“你別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誰也不知後事會演變成現在這樣。”根本與他無關,甚至我該感謝他教會我畫影,若沒這能力,多少次劫難都熬不過來,也不會有現在所謂的困境了。突的有什麽閃過腦,太快來不及抓住。

高城並不是怨天尤人之人,也不會一直沉頓在懊悔,斂去神色恢複淡然,“既然想不出,就跳過這處,帶你去另一邊吧。”他依然堅持背我,但告訴我沒多遠,就沒堅持任由了他去。隻是納悶為何瘋子與落景寒不再跟來了,剛才好像也沒看見高城有嗬斥他們不許跟隨。

確實不遠,差不多五分鍾左右就走出了叢林,到了島的另一側。一踏入那片區域,我就心潮澎湃,不是記起什麽,而是眼前所見場景,渾然而似回到了一年多前的那個孤島,也是沿岸與叢林相鄰,放眼茫茫水域。然後,高城背著我踏著岩石而走,多麽相似甚至雷同的畫麵啊。如果那時......

心頭晃過那念,就強行遏止了,往事隻供回首,但沒有如果。

高城在沿岸繞走了一圈後就將我放下,並拉著我坐在了一塊石頭上,他並沒嚐試開口來提醒我,就是安靜地坐著。我悄悄去看他,發現他的神色像是在緬懷。但當時我與他度過一段平靜時光後就舍下他獨自離開了,這件事致使他一直留有殘影並惱怒。所以那不能算是一段愉快的過去。

除去這些感受,我對這處沒有其它感覺。換句話說,若不是一年前我們曾有一段類似的經曆,這個地方於我而言仍然是陌生的。正兀自想著,突然感覺身上有目光凝注,一轉頭就與高城視線對上,他將我斂看後道:“想不出就走吧。”

我重新覆於他背,由他背走而行。趴在他肩上默看他的側臉片刻後湊近耳畔輕問:“你是不是很失望我沒有想起來?”他頓了下搖頭,“在意料之。”我狐疑地看他,隻聽他解釋:“在做一項心理測試時本身就存在兩種結果,而這結果並非表麵意義上成功就一定是好的。若你簡簡單單就將那些事想起,反而顯得這記憶層層覆蓋像一個局。”

他的理總是讓人無從反駁,而且聽而受教。看似矛盾的論點,實則有其深意,一麵希望我能快快想起過往,找出畫影根源,也能解除我心魔;一麵又不能太過簡單就達到目的,因為往往越簡單越暗藏玄機。想了想,問了個眼前現實的問題:“那我們現在去哪?”

高城垂頭,極淡的語氣:“是時候去會一會他們了。”

受他感染,聽到他這話隻在心頭微顫了下,轉而就平複。點了頭把下巴擱在他左肩上,然後說:“好,聽你的。”他微側過臉看我,幽黑的眸子很亮,他說:“難得看你這麽乖順,以往總是十萬個為什麽問不完的問題。”我笑,就趴那側看著他,“那是因為你老是說半句留半句讓我猜,記得最開始認識你時,你那嘴巴可毒,總把我損的無力反駁。”

他轉視前方,嘴角卻彎起了弧度,“那是你太笨了。”我假意用鼻子哼氣,明明就是他態度差,總是一副拽拽的樣子。隻聽他以為難的口吻又道:“若不是你那菜做得馬馬虎虎,真不想教這麽笨的徒弟。”我忍不住莞爾,細細叨叨在他耳邊數落一件件瑣碎的事,他也聽著,偶爾回兩句,竟不覺這時光緩慢,隻覺細數的那些事在當時可能著惱,現在卻覺甜蜜。

是到了後來我才發現原來瘋子與落景寒就跟在後麵,隔著幾十米的距離,並不上前。隻稍一沉想,就明白他們是給我和高城留單獨相處的空間。

是都覺得此去險難,可能再沒有如此輕鬆愜意的時光了嗎?我默歎在心,原來不止我感受到了這空氣裏的低迷,所以念叨著那些過往,想將這刻時光盡量拉長。

“小竹子。”高城突的輕喚。我扭回頭看他,他說:“破除心魔最好的方式是堅守,你明白這話嗎?”心微動,問:“是誰對你這麽說的嗎?”

他默了下,不太情願的念了個名字:“盛世堯。”

果然。

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就是心有所感像是盛世堯會講的話。我想了想答:“不知道算不算明白,之前也有人對我說過,若心有依戀,就不會讓心魔主宰,因為假若心智喪失了,就無虛實真假,無情義忠孝,無喜怒哀樂,無情界,乃至無人性界,也無善意,包括將那個最依戀的人也摒除在世界之外了。所以,大概這話的意思是要破心魔得靠自己的意念。”

沉默了片刻,才聽高城悶聲問:“這些也是他告訴你的嗎?”

“......”張口想回,卻突然發現我想不起來剛才那些理從誰口獲知的,是盛世堯嗎?還是許玖?關於心魔的理論不可能隔得時間太長,至多就是一月前在峽穀裏,可我怎麽想不起來了?高城察覺到我的異樣,回轉眼鎖定我問:“怎麽了?”

“我不記得了。”出口才發現自己的口吻很不安。他的眼神縮了縮,隻道:“不要緊,記不住就不去想了。”但我後麵一直都怔忡著趴在他肩膀上,腦反反複複浮現的念:是畫影導致我記憶混亂了嗎?假如此去那舊地找出了畫影根源,會不會......將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從記憶抹去?

我開始感到害怕,指尖摳著他衣服裏的纖維,緊緊的。成為夏竹這一輪記憶,所有都可以被拿走,唯獨不能拿走眼前被我緊緊抱著的人。否則我寧可糊塗這一輩子,也不要去找什麽根源。但就在這時心底深處有個聲音在說:不找畫影根源就破不了心魔,心魔不除,你隻會比他先一步離開。

現實永遠比理想更殘酷,它一麵教導你前進不能退,一麵卻在想盡一切辦法來摧毀你的意誌。我把臉埋進他的肩窩裏,也沉澱了心念,不想讓他窺知到我這刻既惶恐又沉痛的心。可不曾想斂神後,意識一分一分的在被抽離。

我陷入了沉暗,渾渾噩噩依稀聽到耳邊有人在說話。想要去辨認,卻空無的彷如在飄**,隻聞其音,抓不住一句語意。無意識裏腦啟動影像,看到高城背著我腳步沉穩地走在叢林裏,而我正將臉埋在他肩窩處一動不動。這是剛才昏沉前的一幕。

緊隨著落景寒與瘋子趕上前來,落景寒神色複雜地在問:“小夏終於睡過去了嗎?”高城沒作聲,但瘋子的開口將我驚愕住:“放心吧,我這迷迭香很管用的,保證小匣子能一覺睡到事情全部解決完。”

高城給了兩字評價:“很好。”他神色沉靜,眼神裏沒有一點波瀾。

我不懂,為什麽他們要讓我意識流離?剛剛高城不還是想讓我記起這個曾與他有過回憶的地方嗎?既然要回去舊地,理該讓我親眼曆證,才可能找出我會畫影的根源。

等等,在場的包括我一共四人,我既不是在自己的視界裏看待這些,也不是在他們三人之一,那我現在從側旁畫影是從誰的視界?心頭一抽,畫影!我又用了畫影?念一閃間,眼前的畫麵驟然扭曲,等再看清時卻見單單就高城背著我在走,而落景寒與瘋子仍落後了幾十米外,剛才場景彷如我虛空杜撰。

我完全混亂了,分不清到底哪一種是真實情形。為什麽現在總會出現兩種決然相反的分離畫麵?難道這就是心魔在作祟,借由這種方式來讓我精神分裂嗎?

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再想,可腦子停止不下來運作。莫名生出一種悲意,曾經與高城攜手探秘分析別人的犯罪心理,也自認為略懂了心理術皮毛,卻沒想有一天我也淪為心理失常者。

人類最大的好奇,是夢。但我的夢,就是畫影,它成了我的心魔。當思緒變得永無止息無所控製時,唯一的終結隻有疲累。終於,我徹底遁入了無意識狀態,外界的聲息、影像都離我遠去,因為我在不斷下墜不斷下墜,直到......砰的一聲悶響,重重墜到了黑暗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