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對質

“高城?你是不是在外麵?”詢聲出去並未得到回應,剛才是他嗎?又在測驗我?我不敢確定。環轉四周,目光落定在那處幹涸的大片血跡上,頓然間生出毛骨悚然感。

“好了?”一聲低詢從後傳來,驚轉回頭見高城正從入口處下來。目光定定落在他臉上,不放過任何表情變化,等他走到近處時問:“剛才你有進來過嗎?”

他本欲偏轉向旁的目光驟然凝回我臉上,“發生了什麽事?”我又定看了他兩秒,表示無力,實在是要從他臉上觀察出點什麽來太困難了,無奈而妥協地道:“你就把測試的內容直接提出來吧,我猜不到。”

話落他眼神變冷,“有人來過?”旋即未等我反應身影一閃,人已消失在入口處。這急變來得太突然,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手撐著地麵起身,兩腳因為盤膝而坐太久有些麻,一時間隻能僵站在那等那刺麻感褪去。

咚咚腳步聲在快速靠近,徐江倫從上探頭而下看,“夏竹,你沒事吧?”

很是莫名地反問:“我能有什麽事?”

“高sir剛剛說讓人過來看著你,並且不準任何人踏入這地下室。”

我不由懵懂了,他到底在搞什麽鬼啊?此時腳不麻了,想出去看看怎麽回事,想起地上的畫就俯身去拿,腰彎到一半突然頓住,視線定定落在自己閉眼而作的畫上。

這是我剛才畫的嗎?忍不住抬頭再去看那副殘牆影跡,重重閉眼再睜開,怎麽會這樣?

這時入口處傳來人聲,我回頭間剛好見高城邁入,而他身後跟著痕檢員。剛一轉身就被他喝止:“站那別動。”而他也並不急著走過來,痕檢員拿出工具蹲在地上搜查起來,路徑正是從入口處直線向我這。

看這情形忍不住問:“怎麽了?”他淡淡地搖了下頭,沒開口。

見此我也不好再多問,直等痕檢員探查到我腳邊後直起身,“高sir,無特殊痕跡留下,足跡較多,基本都是之前同事們留下的,很難辨別。”

高城的臉色有些諱莫如深,他突然朝我招手:“過來,上去再說,這裏讓給他們。”

等跟著他到上麵,我問出心頭疑問:“剛才進來的真的不是你?”

畢竟我不是最初的菜鳥,他的一係列反常行為不可能像在特意布局測試我,而且我也想不出他在這個凶案現場對我測驗的理由。所以隻有一種解釋,那個打斷我畫影的人不是他。

“描述下當時的感覺。”

我想了下,就把具體情形講述了一遍。但見他越聽眉蹙得越緊,以低到隻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他就在這裏。”

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你意思那人是這裏查案的刑警?那應該沒什麽事吧。”

他低眸看著我的眼睛:“恐懼,是人類對外在危險最直觀的反應。在我靠近你時,眼底還殘餘了懼意,假如不是對我,那隻可能是在我進來前一刻曾有危險被你感知。而你剛說在畫影時有種氣息侵入令你覺毛孔噴張起寒意,知道那是什麽嗎?”

我搖頭,他微眯起眼,低低的聲:“殺氣。”

全身而僵,那個人想殺我?!“為什麽?”我怎麽會成為被殺對象?

高城的目光斂向我手中拿的畫紙,我心中一震:“因為這幅畫?”隨而連連搖頭,“不不,不可能,假如那個進來的人如你所說是刑警,怎麽會對我起殺念?你一定是搞錯了。或者,會不會有誰藏在暗處?”

高城抿起唇角:“殺氣並不代表就一定起殺念,有一種人在屏神欲圖達到某種目的時,殺氣自然而隨。也或者,對方讓你感受到的殺氣,是他想要傳達的警告。至於你說的有別人藏在暗處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整個房子四周都被警戒圍繞,我在你提問到返轉回上短短不過幾分鍾,對方根本不可能有離開的時間,假如仍潛藏某處,那麽我隻能說那是個傻子。”

這時張繼行色匆匆地快步走來,我才想起剛才出來就沒見到他,臨近就見他麵色肅冷著道:“地毯式搜索了,房屋內沒任何可疑份子,房屋周邊也沒可疑痕跡。到底怎麽回事?”

高城募的笑了起來,眸光熠熠:“張隊,看來你得先肅清部下了。”

張繼臉色驟變沉,“高sir,我不明白你意思。”高城卻冷訕:“把你的人都叫來問話吧。”張繼不動,眼中已有怒色。我看這情形又要劍拔弩張起來,連忙去拉高城衣角:“算了,我又沒事。”他低下眼簾看了我一眼,再抬眼時卻嘲意更濃:“假如我徒弟在幫忙你們破案的同時受到生命威脅,卻不得正視,我會立即終止與貴警署的合作關係。”

張繼寒涼的視線轉向了我,他問:“發生了什麽事?”

我在他逼視下,微帶懾縮地將在地下室的事又複述了一遍。張繼的麵色是越見寒沉了,等他再轉首看向高城時,我的心都提了起來,卻聽他語調低了半度:“這樣傳訊就不怕打草驚蛇?”

當是讓我刮目相看,一直覺得張繼這人鐵麵冰冷,有著極端的固執,即使之前看似對高城信服了,那也隻是因為他有那個“獵豹”之名,而在實際行動上,仍舊偏執地固守自己辦案方式,並不完全買高城的賬,至多也就表麵聽從。

哪曾想在這件事上,他如此快速地就改變了偏執,並從事情本身為出發點考慮。

連我都能看出高城看他的目光中流露了淺淺的欣賞,嘴角的嘲諷弧度也斂去,眸光一閃,凝定某處淡聲道:“要的就是打草驚蛇。”

不出十分鍾,幾乎在場所有刑警都集聚在一塊了。由張繼冷臉而詢:“在地下室清場後,誰最後一個離開?”眾人視線落向某處,張繼寒聲說:“除去高sir。”

大約過去半分鍾,一位矮個子的刑警站了出來:“好像是我走在了最後。”

張繼沉目盯住他:“出來後你負責哪一塊?”

刑警老實回答:“我與阿丘負責二樓靠東房間搜查。”這時他身旁站出另一名刑警,微窘地撓了撓頭:“頭,是哦,剛才我跟矮冬在二樓東側那間屋子搜查證據。”

張繼並沒再繼續追問,讓每個刑警相繼匯報搜找證據的結果,核實到最後,室內一共九名刑警,分為樓上五人,樓下四人,各自兩兩成隊負責一處密集搜找證據。由於之前高城提出了地下室清場,就沒人再靠近入口處,而高城則與法醫陳站在樓梯另一側角處交流那邊的屍檢報告,從而在那段時間裏出現了視角盲區。

這些是我在聽完刑警們的相幹匯報總結後得到的訊息。原本對為我如此勞師動眾覺得有些歉疚,但看高城從頭至尾麵無表情地站在身側,目光看似輕描淡寫落在每個刑警臉上,實則眸內暗藏精光,將他們出列時說話的各種行為細節都納入眼底,心內也不免緊張起來,難道......那個人真的就在這些人之列?

張繼並未挑明話頭,在眾人匯報完後就下令大家該采集證據的繼續。等人散開後,他回眸看向高城,“有答案嗎?”高城不答反問:“你的看法呢?”

張繼慣常的肅色卻口吻沉定地道:“我相信自己的部下。”

高城淺笑了下,“那你還讓他們來交代那段時間的行蹤?”

“因為我尊重你的專業素養。”張繼頓了頓後又道:“高sir,在行為邏輯解密上,我們確實都不如你,但我們做刑偵的,講究一切以證據說話。一些憑空想象的行為推理,最好還是建立在證據之上才更為讓人信服。”說完他就轉身,但又頓住步,“另外,他們於你而言可能隻是不起眼的小角色,於我而言,都是兄弟。”

張繼走向地下室入口,很快身影隱沒其下。我回轉視線去看高城,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般對他說話,甚至於連分局局長對他都是恭恭敬敬,卻被張繼可以說是冷言駁斥了一通。但張繼的態度並沒挑釁之意,純屬就事論事,他是在維護自己的部下。

我忐忑地小聲問:“你生氣了?”

高城挑起眉梢,“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很想點頭說是,但念及他剛剛碰了個冷丁子,以防火燒到我身上,還是選擇閉嘴沉默。

默了有半分鍾,才聽到高城轉移了話題在問:“牆上那畫還原的如何?”

經他提醒我才猛然想起這事,立即小跑到他身邊把畫紙攤開,吞咽了口口水才道:“你看,我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他細覽過後抬眼,眸色深幽,“果然如此。”

我驚異地問:“你早有答案了?可為什麽會是童子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