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腳步聲,君雪微抬起頭,側首向門口看去,見是孟書裴,展顏又是一笑。

孟書裴眼神閃了一下,袖子下的右手捏著扇子,指節卻微微發白。來之前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受影響,不要受影響,卻在看到眼前之人時破功。

“孟公子,你來了?”

如同與老朋友打招呼般自然,君雪隨意倒了一杯酒放在他的麵前,臉上始終帶笑,像是十分愉悅。

孟書裴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一下,目光移向這一桌酒菜,眼中竟有了隱隱的笑意。明明就看他不順眼的很,居然還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裝模作樣的功夫,倒比他這個生意人還厲害。

“玲瓏姑娘召喚,在下豈敢不來。”

撩起下擺坐下,孟書裴心中冷笑,既然要做戲,那他就奉陪到底,看看誰能忍到最後。

“聽說孟公子是世代經營綢緞生意的,尤其以雲錦聞名四國。我身上的衣料就是出自貴莊,輕柔舒適,花色也好。”

皓腕輕懸,壺嘴對著酒嘴揚起,不多不少注入八分,然後推到他麵前,君雪起了聊天的興致。

“是啊,我們雲錦山莊的料子,可謂是天下第一,不管是達官貴族還是普通百姓,都以能夠穿戴雲錦為榮。”

說到這個,孟書裴也不免驕傲,這祖上傳下來的家業,到了他這一代更是發揚光大,幾乎是到了鼎盛時期。

隻不過,他可不相信玲邀約是為了談衣服料子,應該有什麽要緊的事才對。

“雲錦如此出名,相比每天都客似雲來,供不應求。”

優雅的端著酒杯向孟書裴示意,君雪繼續‘閑聊’,琥珀色美酒在陽光下漾著波光,紅唇沾染了酒液顯得更加潤澤,像是等待男人親吻,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無心的**。

孟書裴有些無奈,在這麽下去,他就要‘出醜’了。

可是,對方卻還是不緊不慢的喝著酒,難道真的是請他‘前來一敘’這麽簡單?

“玲瓏姑娘找在下前來,不是為了喝酒聊天吧?”

說出口,孟書裴就知道,這第一局他已經輸了。但凡是交易,總有一方處於強勢,他先提問,就是處在了下風。

“嗬嗬,孟書裴還是心急,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

典型得了便宜還賣乖,君雪放下手中酒杯,故作大方地笑道。那位勾起的眉角和上挑的眉,流露出另外一種風情,帶著幾分天真,讓孟書裴差點兒看傻眼。

“雲錦生產過程繁複,出貨很慢,就算是有織機,熟練的工人也很難找,玲瓏說得對不?”

君雪不疾不徐的說著,就是為了挑起孟書裴的胃口。她所說的這件事,本來在陽國的時候就已經調查過,白家和雲錦山莊素有合作,但所運雲錦數量也很有限,當初她就想找個時間同孟家貨商談一談。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既然會是在這種時候,並非以白家少主的身份,而是以一個青樓女子的麵目,同孟書裴說起此事。更何況,女子做生意本就少見。

“是,這也是雲錦山莊幾代沒有解決的問題。”

孟書裴有些驚訝,沒想到一個出身青樓的女子,竟然有這樣的見識。若論琴棋書畫皆不稀奇,可自古以來通曉生意的女子,卻是少之又少。更何況,她所說的話,句句都在點子上,可謂是字字珠璣。

“孟公子有沒有想過?改良織機,或許可以解決目前的狀況。”

君雪再拋下一個誘餌,果然見對麵的男子眼神一閃,又飛快地恢複平靜。單單是這一眼,她就料定,孟書裴一定也有想過在這方麵下功夫。隻是,看樣子,還沒有什麽成果。

“玲瓏姑娘好見識,這改良織機的法子,卻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好一個玲瓏!這樣的見識,這樣的氣度,若是生為男子,絕對會成為他生意上的對手。孟書裴看待她的目光和以前又有些許不同,之前是對女子的欣賞,現在卻把她當成了商場上可以力敵的對手。

“你且看看這個——”

君雪從懷裏拿出一張紙來,小心的展開,上麵赫然畫著一台織機,和四國現在所造的基本上差不多,仔細看卻又有些地方不太一樣。

“新式織機?你從哪裏得來的?”

孟書裴一驚,仔細端詳著圖紙,隻覺得渾身血液開始急速流動,迅速地奔竄到心髒和大腦,連手也激動地顫抖了起來。如果這圖紙真的有用,將會為孟家帶來新的輝煌。這等於是在布業曆史上打開了新的一頁,隨之利潤也會滾滾而來。

“這個麽,孟公子無需知道。”

迅速地收起圖紙,君雪沒事人一樣做下來繼續喝酒,卻見對麵的家夥神色激動的挨了過來。

“要怎麽樣,你才肯把圖紙給我?”

孟書裴也不是笨蛋,這麽大的誘餌,不就是為了釣他這條大魚嗎?如若不然,玲瓏今天也不會邀請他來。

“孟公子果然是聰明人,我隻有兩個條件,隻要答應了,這圖紙就歸你了。”

君雪也不廢話,已經吊足了魚兒胃口,也是收錢的時候了。幸好,她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功課沒有荒廢,雖然考試成績不好,可這學的知識可一點兒不摻假。這圖紙上所謂的改良,其實就是借鑒於曆史上有名的紡織大家黃道婆。

“你說——”

“第一,我要離開別館。”

君雪說的幹脆。

“這個沒問題,第二呢?”

孟書裴答得輕鬆。

“以後孟家賣給白家的雲錦,價格要比其他商家低三成。”

這個,嘿嘿,恐怕有點兒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