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京城,快馬飛奔一日一夜,這才看到庸和關的影子,隻是越往前走,入眼所見就越發的荒涼。本來是四季都可以播種的氣候,原野卻是荒草漫天,幾乎長到了人的腰際。

官道上時不時有拖家帶口的百姓迎麵而過,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都是衣衫襤褸雙目無神。再往前走,甚至可以看到有人餓死在途中,且大多是老人和小孩兒。

庸和縣城內,君雪和於辰楓牽著馬匹走在大街上,看到許多小孩子頭上插著草標,眼巴巴的望著過往的路人。一個膽子大的,甚至衝到君雪麵前跪下磕頭道:“姑娘,行行好,買了小的吧!”

君雪正欲掏些碎銀子出來,卻發現身上立刻多了幾十道炙熱的目光,抬頭就看到街角和商鋪許多這樣的孩子正盯著她,探向錢袋的手立刻又縮了回來。

她敢肯定,隻要給了這孩子錢,其他的那些一定會蜂擁而上,就算剛剛那孩子得了錢,恐怕也會被比他年紀大的孩子搶去。

隨便找了家客棧住下,除了他們倆似乎沒有人投宿,店裏隻有一個瘦高的少年,殷勤地牽了馬喂草料,整個客棧都籠罩著死寂的氣息。

“小夥計,庸和縣怎麽會變成這樣?”

據聞庸和縣出產寶馬,每年都會向皇宮進獻良駒百皮,因為位置在月國和陽國交界處,貿易往來也很頻繁,這裏的百姓生活相對比較富裕。可是如今的庸和縣,卻和人間地獄差不了多少。

“唉,姑娘有所不知,以前庸和縣確實很富足,可自從常平大將軍駐守庸和關,不但強征壯丁,還拉走了所有的馬皮糧食,這幾年稅收更是比從前翻了幾倍……現在兩國又在打仗,百姓的日子就更加難過了。”

少年越說越心酸,忍不住掉下眼淚來,他的哥哥被拉去征兵,到現在還音訊全無。老母親生病再加上念叨兒子,也在去年過世了。

“小石頭,這些話以後切莫再說,被聽到了是要砍頭的。”

老掌櫃顫巍巍的指著他告誡道,大將軍殘暴凶惡,他手下的士兵也個個魚肉百姓,橫行霸道,上次老頭兒也不過說了兩句世道不好的話,就被拉去活活打死。

“還怕那些混蛋聽到嗎?反正這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

小石頭的聲音反而更大了幾分,一肚子的怨氣,就算大將軍不砍他的頭,遲早也是要餓死的。

“莫要再說了……這樣的日子還不知道能過上幾天呢!”

老掌櫃搖搖頭,敲著煙灰鍋子歎氣,這就是劫數啊,張先生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算到了嗎?

“前兩天賣魚張給官軍送魚,回來說他們廚房裏都是整隻的雞,成群的羊,吃不完的已經爛掉。他們是人,我們就不是人嗎?憑什麽咱就隻能吃糟糠蘿卜?”

小石頭索性豁出命去,今天就是要說個痛快,忍了這麽久,他早就受夠了。

“普通百姓也可以進軍營的嗎?”

君雪眼睛一亮,來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怎麽混進軍營,硬闖是絕對不可行的——到現在她的武功隻恢複了一成,自保還可以,可真要是遇到了‘人海戰術’,武功再高強的人也無法抵擋上千士兵。

“恩,平時送柴送青菜的都可以進去,他們幾乎不會盤查。”……

軍營外,駛來一輛柴車,送木柴到夥房的老喬依舊揮鞭子喝著驢子停下,對守在門口的兩個士兵打招呼。

“行了,快走,快走!”

其中一個士兵不耐煩的斥道,這些個窮鬼,丁點兒也刮不出來,懶得同他們廢話。

“是,這就走,這就走……”

老喬鬆了一口氣,陪著笑臉一迭聲的道,驢子長嘶一聲快速向裏麵跑去,不用老喬指揮,熟門熟路的就摸到了夥房。

“老喬,你來的還真是時候,正好柴火都用完了。”

胖夥夫走出來打聲招呼,看到車上成捆的木柴滿意得點頭,這次送來的比前幾次都要多。

“快點兒卸下來,等下我給你留飯。”

老夥夫說完,掀開布帳進去張羅,眼看到了晚飯的時候,幾十個夥夫在裏麵忙得熱火朝天。

“姑娘?公子?你們可以出來了。”

老喬見隻剩下他一個人,壓低聲音衝著驢車底下的人喚道。剛剛這一路上,他雖然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心卻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原來,君雪和於辰楓就藏在車板下麵,這一路上顛簸的厲害,來那個人差點兒散了架。從車下麵出來,君雪拿出一綻銀子丟給老喬,這也是事先說好的。

“兩位千萬小心,要是被抓到了那可就必死無疑了。”

老喬笑逐顏開的收下銀子,這能夠他們一家吃一年的了。看著麵前這一對兒年輕男女,男的俊俏,女的漂亮,死了還真的挺可惜的。

君雪稍稍頷首,被於辰楓拉著,兩人縱身躍到了大帳頂上,此時天還沒有黑透,不便行動。

“…………”

老喬隻覺得眼前一花,倆個人已經不見了蹤影,要不是手裏還攥著那綻銀子,他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入夜,於辰楓溜進一處帳篷裏,拿了兩套還算幹淨的軍服,兩人就這麽大搖大擺的混在巡邏的士兵裏,留意著各大帳篷的情況。

“混蛋,跟著李將軍有什麽了不起,他隻會在大將軍麵前拍馬屁——”

粗豪的大嗓門在不遠處響起,火把亮光下擠著一堆士兵,還有更多人擠了過去,好像是為了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