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榜上內容,眾大臣和那些學子均以為他們的皇上終於妥協,雖然說從長計議,相信皇上最終會打消這個奇怪的念頭……

三天以後,在張貼皇榜的地方,搭起了高台,一根碗口粗細的銅柱被抬了上去,觸手極為光滑。銅柱橫放著,離地三尺,下麵鋪了一層木炭。

圍觀的人越發的多,木頭在大家麵前被點燃,隨著火勢越來越大,那銅柱已經被燒紅。

“這些,到底是做什麽用的?”

一個男子好奇地問道,怎麽也看不明白這是要做什麽。

“哎啊,如果我所料不錯,是要人從銅柱上走過去,我記得以前不知道哪個皇帝就這麽做過……”

說話的是一個斯文書生,見識比之前的人高明許多,隻是看著那銅柱越來越熱,想到有可能發生的慘狀,已經說不出話來。

“你是說,這些玩意兒是皇上弄出來的?不知道是這要遭殃的是哪一個倒黴鬼。”

話落,就見到一身明黃錦衣的天子緩緩從朱雀門走出,舍了那些麻煩的儀仗,那種高高在上的氣度卻更加明顯。

人群自動分開,目光隨著皇上的走動到了高台之上,屏息期待著他下一步的行動。

君尛洧站在台上掃視眾人,發現人群裏有一多半就是那些太學生,那些大臣自然也再下麵候著。想起等下的計劃,他難得好心情地笑道:“關於遣散妃嬪的事,朕想的不周,多虧了諸位愛卿的勸諫。”

話一出口,盡皆嘩然,那些老臣眼中卻露出欣慰的表情,皇上果然沒有讓他們失望。

“現在,朕決定在天下百姓麵前選一位德才兼備的皇後。”

個個美貌的妃嬪從東門魚貫而出,看的那些百姓個個張口結舌。他們那裏見過這許多漂亮的美人兒?一時間都看傻了眼。更有許多男子豔羨,當皇帝實在是太幸福了。

目光在那些刻意打扮過的女人身上來回,最後把目光落在了儀妃身上,見她在自己的注視下紅了臉,心中又是一陣冷笑。

“昨日,朕得夢境,朱雀神有言,他已經選出了真正能夠成為皇後的女子。”

頓了頓,他滿意地發現四周鴉雀無聲,繼續道:“有朱雀神庇佑的女子,必定可以安然從銅柱上走過而毫發無傷,你們哪一個能夠做到,就是朕的皇後。”

此時木炭已經把銅柱燒的紅通通一片,連台下的人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熱度,就算是放一塊兒豬肉上去也會立刻烤熟,何況是活生生的人?再者,下麵是熊熊火炭,掉下來也會被活活燒死。這樣的死法,實在是太過殘忍。

然而底下的百姓卻沒有任何一個站出來反對,隻因為——這是朱雀之神的引導,他們對與朱雀神的敬畏已經到了盲目的地步。

更有許多百姓已經開始興奮,不知道這些人中到底誰才是朱雀神選中的女子。至於其她女子的安危,早已經被他們拋到了腦後。

“皇上,這麽做未免太過……”

太過殘忍和無稽,就算皇上真的做了那樣的夢,難道真的要犧牲這麽多女子的生命?更何況,其中許多都是這些大臣的女兒,自然更加不讚同君尛洧的做法。

其中強烈反對遣散後妃的刑部尚書弱弱地開口,他隻有一個女兒,豈能眼睜睜看著她被燒死?

“劉尚書,難道你要違背朱雀之神?如果他降罪百姓,你如何承擔的起?”

君尛洧厲聲截下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地反問,更多的卻是說給台下百姓聽的。哼,這些老東西那百姓要挾他,那就讓他們嚐嚐有苦說不出的滋味。

“……”

台下再無一人敢開口,現在不論說什麽都會犯眾怒,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皇上居然想出這樣殘虐的法子……

“那麽,從誰開始呢?有沒有人自願上前的?”

君尛洧笑得肆意冷酷,每當他看向一個妃子,當事者就會迅速低下頭去,有的甚至怕的簌簌發抖。也難怪,這些嬌生慣養的女人,哪裏經曆過這種陣仗?

“儀妃,你素來是宮中表率,相信朱雀之神會眷顧你的。”

緩緩地走到那美麗的女子麵前,看著她施了脂粉的嬌顏一點一點變得蒼白,幾乎是有些惡意地道。暗歎已經向他匯報過,萬言書的事,儀妃“功不可沒”啊!

“皇上,我……”

儀妃想要拒絕,卻在那冷酷的目光下失聲,她心裏倏然明白,他是故意的,想要置她於死地。目光迅速地掃過通紅的銅柱,身子終究是忍不住發抖。她隻是一個凡人,怎麽可能走過銅柱而安然無恙?

“去吧,朕相信你。”

君尛洧雙手按在她肩頭,語氣中充滿了期待,無比溫柔地注視著她,一字一句地道。

所有人的視線都投注在這傳說是天下第一美麗女子的身上,看著她一步一步,絕望地向銅柱走去。

儀妃停在了銅柱前,像是看著一個猙獰的怪獸,一隻伸著猩紅舌頭隨時會把她吞掉的怪獸。所有的堅持,所有的勇氣,在這怪獸麵前都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台下的百姓全都屏息地看著這一幕,那白色錦緞繡鞋隻是稍稍地貼近銅柱,便升起一種烤焦的味道。若是踩上去,踩上去的話——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儀妃有些恍惚地瞧著這個男人,清冷幽深瞳眸裏一抹近乎於仇恨的情緒,讓她的心狠狠揪緊。

身體深處蔓延出一種絕望,伴隨著無止境的恐懼,她咬牙讓左腳踏了上去,然後是右腳。

她盡最大的努力向前奔跑,像一隻離弦的箭,或許這是她生平最快的速度。

她善舞,平衡度很好,似乎也不必擔心會掉下來。滋滋的聲音不斷響起,即便那雙鞋是宮廷最有名的師傅縫製,仍舊抵擋不了銅柱的溫度。

刺痛瞬間來襲,她的臉瞬間慘白,身形緊跟著搖晃。

“小心——”

“堅持一下,就要到了——”

下麵的人情不自禁大喊起來,那銅柱上的女子踮著足尖在銅柱上跳躍著,隨著鞋底被燒穿,她的臉上漸漸生出一重又一重的狼狽。

“他是我的,我不想死……”

因著這樣的念頭,儀妃更加拚命地向前跑,可以感覺到腳上一瞬間起泡然後血肉模糊。腦袋處於放空的狀態,除了疼還是疼,她隻是機械地向前。

近了,更近了——隻差最後幾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特別是那些一個個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妃嬪,並不希望她就此成功。

“啊——”

銅柱上的人腳步越來越虛浮,腳下一個不穩向銅柱下方栽去。尖叫聲幾乎要衝破所有人的耳膜,不甘和痛苦交織著,她下意識地用手抱著銅柱,卻又因為太過灼燙而鬆手,臉不期然碰到那刻著花紋的柱體。

“她過去了,真的走過去了!”

沉寂許久,一個男子突然大吼,就算是滿身傷痕狼狽不堪,她終究還是走到了盡頭。這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奇跡,對一個不會武功的柔弱女子而言。

雙足和手被嚴重燙傷,左頰被烙上了粗淺的花紋,頭發也變得淩亂,這樣的儀妃,哪裏還有一點兒第一美人的風姿?她緩緩地仰頭,對著沉默不語的陽國皇帝,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做到了——”

不管有沒有那朱雀神的庇佑,總之她成功了,這一刻她已經顧不得自己是什麽鬼樣子,隻想歡喜的大叫——“從今日起,我就是他的皇後。”

君尛洧靜靜地和地上的女子對視,她的眼中有慶幸有欣喜還有微不可查的自得,毫無顧忌地向他炫耀著。

這一刻,他甚至有些佩服她的勇氣。他身後的那些女子,沒有一個有這樣的膽量。

可是,她不該招惹他,不該招惹君雪,所以他微勾著唇角極其遺憾地道:“太醫,好好幫她治傷,下一個。”

“……我成功了,你不能反悔。”

失控地抱著男子雙腿,她大聲吼道,隻是音量卻不如預想中洪亮,她早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台下那些百姓也都看到了,難道他想要食言?

“我之前怎麽說的呢?安然無恙是吧?如果有朱雀神的庇佑,你不可能受傷。”

所以,就算你過去了又怎麽樣?隻是保住了一條命而已,其它的都是徒勞。

“君尛洧,你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

淚水順著臉頰流下,沾到傷口火辣辣地痛,儀妃絕望地盯著那雙清冷的眸子,可令她失望的是,至始至終裏麵都沒有她的影子。

“朕,早已經沒有了心。”

悄悄地低下頭去,溫熱的氣息在她耳邊吹拂,明明像是的動作,卻讓她身子發寒。那聲音裏沒有任何的溫度,也沒有任何的感情,猶如無情的死神。

在她昏過去之前,耳朵裏就隻有這道聲音不停回**,如魔音穿腦,時時刻刻折磨著他。心裏突然醒悟,把他逼成這個樣子的人,也包含她在內。

如花般美麗綻放的女子,在瞬間枯萎,君尛洧臉上仍掛著溫和的笑,向下一個女子走去。而在他的背後,似乎掛上了死神的鐮刀。

“接下來該輪到誰,來驗證朱雀神旨?你……還是你?還是你?”

食指在一個女子柔軟嬌嫩的臉上滑過,眼睛裏是刻骨的冷意,像是逗弄著一隻可憐的小貓。那名女子早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牙齒磕磕巴巴亂響,下一刻竟然昏了過去。

“還有誰想要嚐試麽?想要成為皇後,想要留在朕的身邊?你們常常掛在嘴邊的愛呢?拿出來給朕看看吧!”

一句比一句尖利,咄咄逼人,君尛洧嘲弄地從眾妃嬪麵前走過,這些女人甚至沒有儀妃的膽識,可有些卻比她更加貪婪,讓他愈發的厭惡。

“皇上,饒命啊,求求您饒命啊!”

一幹女子撲通撲通跪在地上,拚命地磕頭,她們才不要像儀妃一樣弄得人不人貴不貴,這還算是好的,誰能保證她們不會被燒死?想要榮華富貴,想著當上皇後的風光,可前提是要有命在。早知道會是這樣的下場,她們就該老老實實地出宮,隻是現在後悔又有什麽用?

“你們說,要怎麽辦?”

君尛洧終於大發善心不再逼問那些女人,轉而向台下的人問道。他把決定權交給那些大臣和自作聰明的太學生,如果他們要繼續下去他也沒有任何的意見。但若是不同意,遣散後宮的事,就不能再橫加幹涉。

“……”

看著那些柔弱女子活活被燒死,他們這些飽讀聖賢書的人做不到,可是也不甘心就此順從皇上的意見,居然沒有一個人肯率先開口。

“求皇上讓臣妾離開皇宮——”

第一個女子跳出來,後麵所有人立刻應和,生怕待會兒皇上還要讓她們經曆那恐怖的試煉。三十四個人,一個不拉到底哀求。

君尛洧的眼光始終放在台下那些人身上,然後冷笑著道:“為了不觸怒朱雀神,以後所有進宮的女子,都必須經曆這個試煉。”

許多老臣都是混跡官場多年,心思玲瓏,又豈會不知皇上這是釜底抽薪之計?就算是不遣散後宮,這些女子也活不了。無奈之下,也隻有作罷。

“一切但憑皇上做主。”

聽到這句話,君尛洧仍不動聲色,隻淡淡地掃視眾人一眼,冷然地道:“你們好自為之。”

銅柱被撤了下去,一切又恢複如常,隻是過了很久,人們經過這裏時,還會想到那近乎慘烈的一幕……

自此,再沒有人敢把女兒送進宮,即使後來幾位皇帝繼位,也沒有恢複後宮。陽國君主,從來隻有一個妻子。當然,這都是後話……

遠遠的閣樓上,一個女子透過窗口看著這一幕,她的手中拿著一根長管,透過清澈的水晶片,甚至可以看到君尛洧臉上細微的表情。

淡漠,冰冷,卻脆弱,這樣的他,讓人忍不住鼻酸。伸出手去想要觸碰他,卻發現他和她相隔太遠。想要撫平他眉間的皺褶,想要抹去他眼中的憂傷,可是她卻隻能遠遠地看著,什麽也不能做。

“小姐,滄瀾大人不是說了,你一定會好的……”

香菊在旁邊扶著她,看到那絕美的臉龐上又泛起濃濃的憂愁,隻能徒勞地勸告。滄瀾大人的話,總是沒有錯的,小姐現在已經能夠走路了——

“是啊,會好的。”

眼睛仍舊貪戀地注視著那清雋的麵容,她喃喃自語道,似對他說,也似對自己說。總歸,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

“事情解決了,小姐算是白白擔心了,我們以後還是少出來的好……”

看到一切收場,香菊又開始著急地催促。沒想到那個皇帝處理事情本領還挺強,居然把那些家夥堵得是啞口無言。

“是啊,我早該知道,這些事難不倒他。”

被攙扶著緩緩走下樓梯,女子語氣中有些淡淡的驕傲,還有隱隱的失落。其實,她早就知道,沒有自己,他也能夠把一切處理好。不管是平叛還是安邦,他一個就能解決。

或許時間久了,他就會習慣沒有她的生活,然後尋找到新的幸福。

這樣的想法剛冒出頭,心裏居然湧起強烈的不甘,嗬嗬,自己終歸是自私的,隻願意這份幸福由她給予。

但願,一切都能來得及!!!但願,上蒼能再一次眷顧她!!!!

——這幾天要備考了,不能更新了。放寒假完結,真的很抱歉!請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