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角藍衣浮現,一仗熟悉的麵孔出現,宵君雪眼睛一下子睜大,震驚地看著一臉笑盈盈的男子,覺得今天真是“雷”到了最高點。

淩敖,君尛洧的好朋友,當今皇帝的心腹臣子,居然就跟著他爹的後麵,笑看著這一切。其來意,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得出來。她本來以為,這個人雖然表麵浪**無羈,心裏卻是比誰都清楚的,如今看來是錯的離譜 這人的心機,實在太過可怕。

“皇叔的意思,是說朕來遲了?”

溫潤如玉的熟悉嗓音,聽在君雪耳裏,渾身又是一震,君尛洧也來了麽?他來,又是為何?

“臣惶恐,皇上來的正是時候。”

嘯王忙不迭地跪下,看到君尛洧懷裏的小女孩兒,急忙低下頭,臉上卻露出古怪的表情。

一開始他還懷疑那男童是君雪所扮,如今看來倒是他猜錯了,隻是他這個侄子寵那小丫頭越發厲害了,連這種時候都要把她帶在身邊。

“洧洧……”

君雪望著那一臉冷峻的少年,唇輕啟,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當然看到了,那個替代品,此時正占著屬於自己的位置。而君尛洧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向這個方向看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夜裏的風太涼,她突然覺得連心也冰冷一片,把臉埋在長長的馬鬃裏,隻覺得一股濕意,手觸碰上去才知道 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哭了。

君尛洧環顧眾人,幾個藩王狼狽的樣子一一落入眼中,他咳嗽一聲,溫和地道:“二皇叔和四皇叔,你們的喪子之痛朕可以理解,但在京畿重地兵戎相見,是不是有欠考量?”

“謝皇上體諒,臣等知錯,還請皇上責罰。”

景王本以為今天必死無疑,聽了君尛洧一番話,偷偷鬆了一口氣,再瞄一眼不遠處的安王,也是一樣的表情。

“還有三叔,你是來勸架的,怎麽反倒跟著打起來了?”

緩步踱到嘯王麵前,君尛洧沒有戳破他的目的,隻是這麽不鹹不淡地說了兩句,語氣倒像是一般叔侄敘家常。

“是,是臣糊塗了,請皇上責罰。”

嘯王這會兒倒是有些佩服他這個不動聲色的侄子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把淩風拉攏了過去,如今撿了現成便宜還一副痛心難過的樣子,還讓天下百姓都知道他這個皇帝心存仁厚。

“皇上這次並不怪罪你們,但是為了避免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各位王爺還是把手中的兵權交出來吧!”

淩風此時卻是一臉冷厲,目光如炬地盯著各個藩王威嚇道,既然皇上扮了白臉兒,那他這個大將軍就隻能扮黑臉兒了。

“大將軍嚴重了,朕隻願以後各位王叔能夠和和氣氣就好,索性都不要回封地了,留在京城陪朕如何?”

溫潤聲嗓中有著不容人察覺的清冷,雖然君尛洧一臉柔和的笑,卻有種讓人難以抗拒的威勢,這是屬於天子的氣度,在此時初初顯露了出來。

火把在風中搖晃,連那紅色的光似乎也變得灼熱,氣氛一下子變得沉寂起來,隻是幾秒鍾的時間,所有人卻覺得像是過了一世紀那麽久。

層層黑雲積壓,一道雷炸響,轟隆隆震得人耳朵生痛,卻也帶回了所有人的神智。

“皇上說的是,臣等願留在京城。”

六藩王齊刷刷跪倒,望著這個一臉平靜的侄子,不得不承認他們這次是栽了。栽在這個他們以為無能又怯懦的皇帝手中,以後再沒有翻身的機會。

“這雨馬上就要下來了,各位王叔早些回去吧!”

在大雨落下來之前,君尛洧狀似關心地道。這場雨將衝刷掉所有的鮮血,明天雨停了,將會有一個新的開始,對陽國如此,對君尛洧亦如此。

風卷殘雲,所有的藩王迅速離開,他們並沒有傻到去探究那鐵甲兵是從何而來,不管那些人和君尛洧是敵是友,都不關他們的事。

“淩將軍,淩敖,你們就把那些殘餘的兵士都聚攏起來,然後把死者妥善地安排吧。”

君尛洧揉揉有些發痛的太陽穴無奈地道,這些死者不論是誰的部下,都是陽國的百姓 隻希望以後再不會出現這種自相殘殺的慘劇。

君雪一直在等待,等君尛洧什麽時候才會注意到她。從他收拾了那些個藩王,到交代蘭家夫子處理“後事”,她一直靜靜地守望著。

終於,這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朝著她徐徐走來,懷裏仍然抱著那名為君雪的替代品。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口上,霍霍地疼。

“這個給你,我走了。”

明明渴望他的關注,卻在最後一刻,變得膽怯起來。君雪淡淡地把手中令牌丟給他,轉身欲離開。

“君……公子,今天多謝你。”

君尛洧接住令牌的動作一如以往任何時候的優雅,他策馬上前一步,俯視著一張明明陌生卻又無比熟悉的臉孔。身後有許多人在看著,那枚令牌在他手中握的死緊,能說的話,卻隻有這麽多了。

“…… ”

君雪背轉著身體不肯回頭,身影在飄搖的火光下若隱若現,像是隨時會消失,雙腳卻無法再向前移動一步。

“你一個人,路上小心些 來人,給這位公子拿把傘。”

君尛洧親手把傘塞到君雪手裏,忍不住輕聲叮囑道。還是不放心,要是她被雨淋著涼了,最心疼的還是自己。

“嗯。”

牢牢地抱著那雨傘,君雪勉強自己對著君尛洧扯出一個微笑,急匆匆地向街尾行去。

“不放心麽?那就找個時間去看看吧,她過幾天就要離開了 ”

見好友還在望著街尾發呆,淩敖湊過去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低地道剛剛小東西落寞的樣子,連他看著都心疼呢!更何況是寵女兒到心尖上的君尛洧?

“ 回宮。”

君尛洧握著令牌的手一抖,差點兒沒有掉下來,君雪要離開的事,他記得比任何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