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稿交給程往之後，薛一事情忙，就將這件事情給忘記了，一心忙著貢醋的事情。在研醋室裏昏天暗地弄了十多天，才終於試出了新方子，將沈星召喚來品嚐。沈星漱口後用筷子點了一點，細細品嚐了一下，驚喜道：“啊一，你這怎麽想出來的方子？”

薛一看到沈星驚喜之色，就知道自己成功了。這醋之所以好喝，用的就是在漠海尋寶找到的醋醅釀造而成，隻是那醋醅太少，不足以成批長期供給皇家，所以這些日子薛一在研究如何能做得和那個醋醅一樣的味道。未料到昔日一段遊玩，如今起了大用途。薛一不想講那段故事，隻是和沈星說：“無意間在一本古書上得到靈感，不過這醋有些麻煩，需要漠海深處滄水源頭水，啊星，這些隻能交給你解決了。”

沈星欣喜不已，連連說：“沒問題。”

三日後，薛一帶了這批醋的樣品出發去往赭城，所有有意成為皇家特供醋的商家都會在約定的時間到達，將各自生產的醋交由內務采辦。交完醋後，很多醋商都未立刻回家，而是在赭城待了下來，托人打聽消息，托不到人的人也想著留在這裏可以得到第一手消息。畢竟能成為皇商，天子這塊招牌就可以帶來無盡的財富。

薛一倒本來不想待在這等消息，她覺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後麵的結果就不是她能掌握的。正當她欲回去的時候，卻看到罔之書店，想起來自己的書稿交給程往之後，除開始半個月修改過兩次，後來就再也沒了音信。好不容易來一趟赭城，她進了書店，打算找程往之問問情況，進門時，店員就過來給她推薦書，對著擺在正對大廳的一本書介紹道：“小姐來買書嗎？對遊記有沒有興趣，近來有一本很火的書，赭城人手一本，小姐要不要看一下。”

書架上擺著一溜印著《出西記》三個大字的書，薛一心裏想，這不是她自己的書麽。那時候程往之還問她要取個什麽名字，薛

一隨意想了個名字——出西記，表麵意思是一路向西遊行，而更深層的意思，薛一沒有解釋。出，初，初揚，西，孟西行，暗含了這出遊記的兩位主角的名字。程往之當時還說這名字恐還要改，因為太直白，不夠文雅，也未料到最後還是定的這個名字。

薛一在店員熱烈推薦下抽出一本，翻開第一頁，扉頁上有一篇序，而序的底端署名是孟北。薛一心微微動了一下。孟北，孟向南，孟西行，多麽容易猜到是那個人，居然是那個人給這本書作序，兜兜轉轉，他們以這樣一種方式再度聯合在一起。算算日子，他們自上次一別已有一年有餘。

店員去替她找程往之來，薛一幹脆找了一個陽光可以照進來的角落，窩在那裏看著自己寫的《出西記》，孟向南的序精短有趣，不過百字卻將她洋洋灑灑一本書的內容都概括出來了，薛一忍不住說道：“寫這麽好幹嘛？看完了你這個，誰還有必要看後麵的啊。”

卻被程往之聽到，哈哈大笑：“這序做得不錯吧。”不等薛一答話，就拉了張椅子坐到薛一對麵說道：“當初為了給薛小姐這書作序，我可是找了幾個大家來寫，可都不盡如人意。薛小姐的書寫得細膩真實，主要是給平頭老百姓看的，那些老夫子文采是好，但是寫得太文縐縐。當時這一係列的書，除了這本書的序，都弄好了，就等著刻字印刷，把我給急的哦。然後一個學徒工居然自告奮勇要為這書作序，我那會大腦一發熱，讓他試試，沒想到他做出來居然和這本書很搭，文字簡潔，通俗易懂，我問那人叫什麽，他說他叫孟北。沒想到一個小小學徒工竟有如此文采，我本想將他調到我身邊，給我做個潤筆起草文書之類的，可是他居然說來我這裏就是為了學刻字的。我雖不解，但人各有誌，也就不再強求。”

程往之看薛一聽得入迷，問道：“薛小姐，那人現在還在我這裏學刻字，你有沒有興趣見一麵，這本書

也算是小姐與他共同完成的。”

薛一卻忽然起身，打翻了茶杯，茶水流了一地，薛一慌亂用袖子將桌子上的茶擦幹，程往之在一旁說：“沒事，沒事，薛小姐，沒事的。”

薛一卻仿若未聞，迅速將茶水擦幹淨，然後急步走了出去，迅速離開罔之書店，程往之忍不住拍了拍來收拾桌子的店員：“你給看看，我身後有沒有一個鬼站在那裏。”

那店員驚恐道：“少爺，你別嚇我。”

程往之喃喃自語：“那薛小姐怎麽像見到鬼一樣。”

薛一自然沒有看到什麽鬼，她隻是心裏有鬼，看到程往之伸出一隻手，說出要帶她去見見孟向南的時候，第一個躥出的念頭就是要拍開他的手，迅速逃開。當然不是說孟向南是那隻鬼，也不是說她這輩子都要躲著孟向南，隻是還沒準備好，或者說不想這樣刻意拉過去見麵，弄得好像她當初被人家不明不白三次拋棄，說了事不過三後，還舔著臉再去找他。

若是，若是能在大街上自然而然遇見就好了，她有些問題想問他。

這想法本是荒唐的，薛一卻真的在赭城的大街上漫無目的走起來，經過赭城的街道，就會想原來這就是孟向南從小生長的地方，看到醋鋪，又會想之前這裏是不是遍插賀家的招牌。可惜大多時候，她隻能臆想，她與孟向南在一起的日子，孟向南甚少提及赭城的風土人情，也從未提及自己的過往事情，沒有任何線索可供她將孟向南的過去和當前景色聯係起來。薛一此刻才覺得原來自己對孟向南一點都不了解，連他家裏有幾口人都不清楚，卻已經那樣深陷。

走到東街口的時候，偌大的一塊空地正在搭台子，薛一在那裏站了一會，忽然背後有人拍了拍，薛一心漏跳兩拍，在赭城她不認得什麽人，隻有他。她緩緩轉身——

不是他，薛一說不上來的失望，原來想不期而遇是這樣艱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