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襄白調了大量的人力金錢在貢醋這方麵,從各處高薪挖人來研究新醋。賀父提醒他,如果真想做這個生意,要和內務采辦的公公打好關係,那個時候很多醋商都去送禮,偏賀襄白不送,說醋香不怕巷子深,他的醋最好,根本不需耍這些花樣。送禮賀襄白也不是沒做過,隻是那時候他做生意做得太順,加之有才氣,結交了不少權貴人士,有些瞧不起監人。

就在賀襄白全心做貢醋時,賀家卻發生了幾件事,一件是有人吃醋中毒,後來查驗是胃有問題,本身不適合喝醋,卻一下喝了許多,幸好救得及時,也沒大礙。還有要急送的一批醋,忽然被人莫名其妙給砸了,一時資金又斷鏈,無法及時交出貨物,對方說賀家店大欺客,沒有信譽。賀家為保住信譽,將其他幾個在研究的醋都停了下來,將省下來的資金都賠給了對方,這事也算過去了。後來又依次發生了幾件像這類不大不小的事,賀家漸漸有些相形見絀,拆了東牆補西牆之感。也正因為這樣,賀襄白將貢醋之事看得更重,想通過皇商來提高賀家醋的名氣,可是缺一個好方子。

正當他為難之際,一位服務賀家多年的掌櫃說偶得一個方子。這位掌櫃在賀家極有地位,是長輩的人物,賀襄白自然立刻開始試驗。這個時候的時間已經很緊張了,幾乎是最後一搏。等醋做出來時,已是最後截止日期。幸好醋做出來十分清亮,味道也很好,雖放了中藥在裏麵,卻嚐不出一點中藥味,雖是醋,卻不傷胃。賀襄白很滿意,將這個醋交了上去。

雖沒賄賂采辦,卻最後還是拔得了頭籌,賀家成為皇商,一時風頭無兩。天子都用賀家醋,所有詆毀賀家醋的傳言都即刻停止。正當要慶祝之時,卻傳出天子新納的一位貴人死了。這位貴人本是個宮女,在宮裏算不得得寵,但是天家死了人,再不得寵的人也得一查到底。這一查就查出這醋裏含有藜蘆,而那貴人長期

服用中藥調理身體,中藥裏有一味細辛,而細辛與藜蘆遇到一起是劇毒。

賀玉蘭講到這裏,語氣有些艱澀:“這下賀家糟了秧,之前的事又翻了出來,說賀家醋毒死人不是第一次了,賀家欺詐也是常有,才會有今日的富可敵國,賀家一時處在風口浪尖上。天子或許早就看不慣賀家,借此事打壓,賀家要有人站出來頂罪。我父親將我哥哥關在家裏,自己去了官衙自首,沒多久就被下了天牢,不明不白死在牢裏。我娘親聽到這個噩耗,當晚就吊在屋內,一命嗚呼。我哥哥後來被放出來知道後,不言不語,不吃不喝,第三天人就不見了。賀家所有財產充公,連賀家祖宅都被收走,我被趕出來的時候,還被官衙的人戳著脊梁骨說,賀家就是北朝蛀蟲,賀家的金山銀山都是騙來的,這樣的人家就應該抄家滅九族,不然天理難容。”賀玉蘭眼淚簌簌而落,即使過去那麽久,講起來還是心傷不已:“明明那些錢財是賀家人一輩又一輩人賺來的,轉瞬被朝廷刮了精光。”

是有人使計,天子順勢而為,拔除賀家這首富,借此擴充國庫,埋藏在更深層次的真相不得而知。

薛一沒法去想這些,她腦子裏想得都是,細辛、藜蘆,細辛、藜蘆。原來如此,難怪那日孟向南會哈哈怪笑,嘴裏重複說著“原來如此”。

忽然,院落的門被推開,孟向南走了進來。

孟向南看到小院裏的情景臉色閃過不可思議,兩人四目相對,都有片刻怔住。獨剩賀玉蘭的聲音飄落在小院裏:“哥,你回來了,有姑娘來找你了。”

賀玉蘭的語氣帶著一絲調皮,故意要看自家哥哥出醜變臉的模樣。

薛一未等孟向南開口,就支支吾吾說道:“我,我想起還有一件事,我發現我找錯人了,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未等賀玉蘭反應過來,薛一就逃之夭夭了,這回換做賀玉蘭愣住,不知道這是

唱得哪出。

其實哪出都不是,隻是薛一執著要找出一個真相,希望知道真相後再想辦法去開解孟向南。哪裏知道找來找去找到到了自己頭上,原來當初的罪魁禍首是自己,害賀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是自己,父入牢而死、母上吊殉葬、兒千裏流浪,一切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自己。這種情況下,見到孟向南,她隻覺得慌亂,站在賀家小小院落中,知道是因為自己才讓他們喪失了立足之地,隻能在這麽個小地方偏安一隅,越發覺得院落太小,沒有她的立足之地。薛一局促不安,在賀玉蘭向孟向南隆重介紹時就逃離了。

走在赭城的大街上,薛一想這回她是真應該離開這裏了,又想起答應了朝歌令,薛一不想失約,幹脆躲在薛家鋪子裏等這最後幾天。當初接待薛一的王掌櫃看自家小姐去而複返,還以為小姐發現了什麽紕漏來找他算賬呢,小姐卻老老實實待在他安排的屋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位王掌櫃甚少見到薛一,雖然每年年尾都會到清澤匯報生意,薛一在家的時候卻少,又聽到不少風言風語,給了王掌櫃一個這薛家女兒像男兒,心野的感覺。現在薛一這樣,倒一下子推翻了王掌櫃的看法,這哪裏是個野姑娘,明明是大家閨秀,安分守己得很嘛。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在這裏會待多久,他手上倒一門好親事,想和小姐說道說道。

王掌櫃是個辦事利落的,在這天晚上飯桌上,與薛一同桌而食,就將這件事和薛一說了,是北朝大戶,家裏也是做生意的,雖沒薛家厲害,但也是後起之秀。薛一沒答應,但也沒否認。王掌櫃勸著,薛一一個孤女,要撐起薛家這份家業不易。王掌櫃說這話倒是真心實意,薛一年齡已不小,一個女子拋頭露麵談生意總是不便。而那人能力是有,奈何是家中庶子,難接掌家族生意,和薛家聯姻,算是入贅,可保薛家血脈延續,對方也能發揮自己才幹,算是雙方利好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