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猶豫道：”他……他很複雜。”
薛老爺子“哦”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他似乎是四處遊曆，無正當工作，在酒樓裏端過盤子，給人寫過家書，還在麵館做過麵條，在打鐵鋪打過鐵……”
“哦？”薛老爺子又是哦了一句，聲調卻比之前多了幾份興趣。
“唯一幾個城市對比下來的就是，他喜歡混跡秦樓楚館，似乎有點文采，很得青樓女子的青睞。”沈星頓在這裏等著薛老爺發火，最好一怒之下將那個孟向南趕出清澤縣才好，卻看薛老爺完全沒有要接話的意思，隻好繼續匯報：“除此之外，他是哪裏人氏，家世如何，家有幾口人都沒打聽出來，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人。依他的本事，不應該是這樣的，除非……”
“除非他有意隱藏自己的身份，可能他根本不叫孟向南。”薛老爺接話。
沈星點頭：“他逗留在清澤時日最長，老爺現在讓他進入薛家，不得不防。”
“難道還能來偷咱們家的醋方不行？薛家百年基業，最值錢的也就是這點東西了。”
“所以老爺不得不防。”
薛老爺仔細想了想：“你暗地裏觀察觀察他，若真有所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人在這也好辦，咱更不怕。另外製造機會，讓薛一盡快對他失去興趣。”
“老爺何不直接將他趕出清澤？”
薛老爺搖了搖頭：“蘇如的事在前，不好硬來，快去辦吧。”
薛老爺老了，必是怕將啊一逼走，薛家產業就無人繼承了吧。沈星恭敬答了一聲“是”就離開了。
滿腦子想得都是要怎麽才能讓薛一迅速對孟向南失去興趣呢？
薛一和孟向南兩人就席地而坐，石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罐子，兩人各自拿了一個小杯，人家是用來一杯又一杯喝酒，這兩人就是一杯又一杯喝醋。
“沒想到你也這麽能喝醋啊？我爹總說我的身體異於常人，一般人這樣喝醋，胃早就受不了。為這個咱兩得碰一杯。”
砰，兩個杯子碰了一下
。孟向南也不含糊，一杯見底，薛一又給他倒了另外一杯醋：“你嚐嚐這個是什麽醋？”
孟向南筷子上沾了點喝：“大雜燴。”
“哈哈，有些啥？”
“肉蔻，草果，桂皮，大茴香，小茴香，陳皮，花椒，好像還放了點糖。”
薛一豎起大拇指：“厲害厲害，一口就嚐出這麽多種味道，你是第一人，你的舌頭真厲害。”薛一斜眼：“你該不會原來也是釀醋的吧，才會如此精於此道。”
“應該是吃菜吃出一張刁嘴比較恰當。”孟向南仔細聞了聞，又嚐了一小口：“不過這味道有些怪。”
薛一大笑起來：“這還不是成品，還在試驗階段，味道自然不能好到哪裏去。”
薛一一杯又一杯倒過去，孟向南毫不扭捏，直到最後一杯品嚐完後，薛一拍拍手：“俗語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你是不是應該回饋點我什麽？”
孟向南吃驚：“這不是你請我吃的麽？”
薛一更吃驚：“我請你喝，不也應該禮尚往來麽？你這人臉皮要不要這麽厚？”
孟向南連忙去摸自己那個小荷包，掏啊掏，掏了許久，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遞給薛一：“我隻剩這麽多了。”
薛一感慨：“難道你認為天下第一醋的女兒所有的珍品隻值這麽點錢麽？”
孟向南張大嘴，吃驚望著她：“我，我是被霸王餐了。”
薛一憋住笑：“所以你幫我完成個願望吧，我們就兩清。”
“什麽？”
薛一湊在孟向南耳朵邊小聲說了一句話：“幫我離開這裏吧。”溫溫熱熱的氣息噴在耳邊，孟向南有些癢，聽得不認真，聽完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就這個？”
“就這個。”
“這麽簡單。”
“就是這麽簡單。”
“那試試吧。”
答應得這麽爽快，薛一倒有些不敢相信夢想成真的一刻：“你，你都不想問問為什麽麽？”
“有什麽可問？”
“我在這好吃
好喝，有人伺候，有錢花，有人耍，還能釀點喜歡的醋，為什麽這麽想離開？”
“對呀，為什麽要離開，”孟向南已經起身，甩了甩袖子：“這個問題不是應該問你自己麽？”
孟向南離開，薛一愣住在那裏，是啊，她為什麽一定要離開，她不知道，她就是覺得呆在這裏不自由，太一塵不變，太容易一眼望到生命盡頭，日子過得沒有一點波瀾，沒有一點意思，她就是想出去闖闖。薛一堅定信念：“你一定要記得幫我啊。”
孟向南雖沒回頭，用手揮了揮，表示他聽到了，同意了。
薛一看著一桌的醋，覺得這次下血本下對了。
孟向南一定可以帶她離開這裏的，一定可以。
沈星恰好看到薛一大喊孟向南揮手這一幕，正好與孟向南打了個對麵，然後兩人擦肩而過。孟向南一身短工打扮，卻有種掩蓋不了的風華，難怪能讓那麽多姑娘心心念念，越是這樣，越不能將小姐交給這樣的人。
說起來，這個人，他是不是之前見過？沈星心裏劃過這樣一個念頭，轉頭去望，已經看不到孟向南了，也就是轉念而過的念頭。
“你讓他幫你什麽？”沈星走至薛一麵前問。
薛一眼珠子骨碌一轉：“我讓他幫我寫一首詞。”
“他恐怕沒這麽空閑時間了，他現在是給薛家抵債，他還欠了薛家三兩銀子，薛家短工一月是三錢銀子，你算算他一共要做多長時間。”沈星本是想著怎麽讓薛一對孟向南不感興趣，可是一見麵，就忍不住想讓兩人離得遠遠的……他在害怕。
“哦，那沒事，等他閑下來的時候再說吧。”
第二日的時候，薛家下麵沸騰了，薛家從未露麵的小姐出現在了作坊裏，一群漢子們赤膊正用竹木耙子攪拌醋醅，看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薛一，都在糾結著是不是要將上衣穿上。
霧氣騰騰，又是清一色男人，要找到孟向南本有些難度，可薛一一眼就看到了孟向南。這次倒不是他多麽的有氣度，實在是一排人望過去，隻有他穿戴整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