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向南忽然笑了,這一笑又回到了那個雲淡風輕的孟向南:“我欠薛家三兩,我找找。”

“不對,欠債是有利錢的,你現在欠薛家十……”薛一擔心孟向南那個大布袋子能掏出十兩來,連忙更換:“一百兩。”

孟向南睜大眼睛:“就是高利貸也沒有這麽高的利錢。”

“我們薛家就是這樣的利錢。”

“你們薛家真是橫行霸道。”

“我們薛家就是這樣橫行霸道。”

薛一一臉眼神,說不服你就還錢啊,她算準了他身上是不可能有這麽多現銀的,任誰都不可能身上會裝沉甸甸的一百兩。孟向南無奈搖搖頭,最終隻好點頭:“你贏了。”

薛一高興地歡呼大笑,看來對付孟向南軟的不行,還是得硬著來。

一旁經過的采薇隻聽到最後一段,覺得自家小姐真是彪悍啊,以後姑爺有的苦頭吃了。姑爺長相溫溫和和,說話溫溫和和,一看就是脾氣絕頂好的那種,以後絕對會被欺負到死啊。小姐總算無聊不無聊有個打趣的對象,他們這些蝦兵蟹將終於可以退場,朝幸福小日子奔過去了。

真是蒼天有眼,哦,不對,真是小姐有眼。

在這歡樂喜慶的氣氛中,誰都忽略去想,孟向南為何最後會答應這場婚事。

婚事就這麽辦起來了,因為薛一提出不能太麻煩,不然她就不結了,薛老爺子也哄著慣著,薛家人手又足,這婚事操辦的熱熱鬧鬧,瞬間清澤縣乃至整個醋行都知道了,天下第一醋的千金要成婚了。當初的小道消息又變成了才子佳人喜結連理,一段牢獄之災成就一段錦繡良緣。

薛老爺向醋行翹楚都發了請柬,雖說自家女兒說要一切從簡,但畢竟他就這麽一個獨女,怎麽能寒磣了去。連縣老爺都上前來討杯喜酒喝,直說自己是媒人,若是沒有縣大牢,還促不成這一段良緣。

薛一耐著性子讓喜娘一下又一下地

梳發,喜娘念念有詞:“一梳梳到底,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薛一對著鏡子翻白眼,這麽早就生孩子,生完孩子帶孩子,那她人生和街頭那個賣豬肉的娘子有什麽區別。她薛一的人生怎麽能這麽單調,一眼望到底。

采薇在一旁笑眯眯:“小姐這樣真好看。”

喜娘樂嗬嗬:“女子出嫁的時候都是最美的。”

采薇一臉做新娘祈盼狀,遙想自己出嫁時的樣子。

薛一忽然說話:“采薇,長生真的不去打仗了嗎?”

采薇瞬間拉回神思,被驚嚇住:“小,小姐,長生哥不想去打仗了,畢竟……畢竟他是長子,家裏還要靠著他,而且我年紀也不小了,戰場上也生死難料。”

“可是那樣他可能成為一個大英雄。”

“小姐,我沒想過嫁一個大英雄,我隻想嫁一個像長生哥這樣穩重孝順能吃苦的人,他不需要能力有多大,多大富大貴,隻要能對我好,能給我他所能給出最好的就好了。”采薇說這段話的時候,臉上帶有一層霞光,耀花了薛一的眼,讓薛一有一種錯覺,出嫁的是采薇,而不是她薛一。

找一個對自己好的男人,相夫教子,平和安定,這才是幸福的麽?

薛一望著鏡子裏的自己,新娘妝,一身喜服,完完全全是個新娘模樣,鏡子裏仿似出現孟向南的身影,長身玉立,遺世獨立,漂泊不定散發著獨特的魅力,那樣的不同,大概從第一眼就深深吸引了她。

長生舍誌願成小家,她薛一是否要舍夢想成姻緣?

披上蓋頭的時候,薛一也無從得知答案,隻覺得聽著震耳欲聾的炮仗以及一聲又一聲的恭喜,這氛圍讓她有些沉溺,有些無法自拔。薛一牽著大紅綢花這端,被喜娘攙著,跨過火盆,踩碎瓦片,聽著各種吉祥話,一步一步走到爹的麵前,想著紅綢另一段牽著的是孟向南,心莫名突突跳得厲害。

一向自恃看過各

種雜書的薛一,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怎麽了的薛一就這麽被推進了洞房,靜靜等著孟向南的到來。這一刻,蹦躂了十六年的薛一從未有過這樣的情緒,既平靜,安安靜靜等著良人歸來,又興奮,她居然成婚了,又隱隱夾雜著這是演戲,是為了逃離出去演的一場戲,是光明前的最後黑暗這樣的心思。

可是她為什麽希望這黑暗久一些,讓她可以決定是否要打破這片黑暗呢?

正左右糾結的薛一聽到門開的聲音,連忙正襟危坐,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她這是怎麽了,入戲太深,真當今天是自己的大喜之日呢。

“沒想到妹妹今天這麽老實呢?”

原來不是孟向南,是朝歌令進來找她,薛一有些小失望,隻不過她蓋著蓋頭,誰也瞧不見。

朝歌令坐在一旁:“沒想到妹妹真的嫁給了孟向南,我說那會妹妹喜歡上了孟向南,妹妹還立刻跳出來反駁呢。”

薛一差點脫口而出,我現在也沒喜歡上孟向南,我們隻是在演一場戲。可轉瞬就想到這個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也就沒做聲。

朝歌令忽然拉著她的手:“妹妹,看到你能和孟向南修成正果,姐姐真是替你感到高興,不像我……”許是想起自己的傷心事,朝歌令話語有些哽咽。

薛一反握住她的手:“姐姐莫傷心,這次女子秀一定馬到功成,讓那人瞧瞧姐姐多麽傾城天下,定後悔到第二天就大紅花轎進門,迎娶姐姐來。姐姐定會六宮粉黛無顏色,寵冠後宮。”

朝歌令被惹笑,不過一瞬間又低沉下來:“能再見他一眼,我就心滿意足了,他身上的束縛太多,不像孟向南這樣無牽無掛的,真要打算安定下來,必是一位好夫君。”薛一想到孟向南應該不過是陪著她演完這場戲,心有些酸澀,好像喝過一杯蘋果醋一般,喝進去是甜,浮上來是酸,朝歌令忽然問道:“你和孟向南是誰先喜歡上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