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向南大概不知道在他糾結的片刻,薛一已經理出一套旁人無法理解的思維邏輯來。薛一打著欠孟向南五十兩銀子所以做他貼身仆從慢慢還債的旗號,就這麽跟著孟向南混了。孟向南想著兩人從一男一女變成了一主一仆,比較好混過官府的追查,也就同意了。兩人決定暫不趕路,先在南郭躲一陣,等風聲稍微過去再走。

薛一跟著孟向南走,孟向南怎麽決定,她總是舉雙手讚成。孟向南決定住在六音閣,薛一也沒什麽意見。雖然是青樓,稍有不便,可是青樓挺有趣的,況且有孟向南在,她總不會覺得無趣。

恰好六音閣閣主也很賞識孟向南,聽到他要在六音閣住一段時間高興地不得了,又聽說了些孟向南被追捕的事,似乎也不以為意,給孟向南在六音閣安排了個住處,環境優美,位置隱蔽,一般隻有閣裏出眾的姑娘才能過來,也不怕被其他人發現。

一切都是太完美了,除了和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飛羽住的太近了。

薛一主要就是給孟向南端個茶遞個水,他這人對茶水的要求也不高,雨前龍井也成,白開水也成,隻不過好茶喝起來的樣子就格外享受,先嗅上一嗅,再小小泯上一口,手裏端著一本書,就這麽看幾頁喝一小口,配上窗外的幾支修竹與正午恰好的陽光……薛一就覺得看著太享受了,所以就一門心思練習泡好茶。

她待的這地方,最不少的就是懂這些雅意東西的人,薛一初學泡茶不懂就問,這日拉著六音閣伺茶丫頭問。別看是丫頭,六音閣七位大丫頭,分管琴棋書畫詩酒茶,能當上大丫頭的基本是這門的大家,是可以開課給閣裏的姑娘講課的。

“心茶姑娘,你看看我這手法哪裏不對,怎麽喝著不如你那好喝?明明做法火候是照著你教我的來的。”薛一虛心請假。

心茶姑娘有些心高氣傲的:“早就說了,別小看這一盅小小的茶,裏麵的門道可多了。我今天可忙得很,這腰也很酸,腿也很疼…

…”

薛一連忙起身,給心茶按腰捏腿的。問她為啥這麽殷勤,她就是想學好這泡茶的手藝。那天孟向南說跟著他可以,但是他不負責養活她,她要自己想掙錢的辦法。她本覺得自己天資聰穎本事大,要找個掙錢的活還不容易。可惜她隻能找那種可以隨時掙錢,而且可以一下子掙比較多,支撐後麵一段時間不幹活光遊玩,而且還可以放之四海都能掙到錢。各種條件加起來,要找這樣一份活也難。

她以前最擅長的是釀醋,可是不說釀醋需要的時間久,她既然出來了,就想活出個全新的自己,不想幹回老本行去。雖不知道泡茶是不是能掙錢,但是技多不壓身,這裏有這麽多厲害師傅,反正閑著沒事多學學,反正不多想別的,看著孟向南喝好茶享受的樣,她也能高興一天啊。

說起來孟向南真是輕鬆,頂著個才子名聲,到哪裏都有人送錢來,這麽多姑娘為了拜師或者得孟才子的一首好詞,天天往這裏送好東西來,對薛一也還算客氣,薛一也算沾了不少光。

薛一覺得自己就像皇帝前麵的太監,這些姑娘都有些巴結著她,哪怕從她手上落點孟向南用過的東西也是好的啊。

薛一一邊給心茶捶肩,一邊笑盈盈說:“公子可喜歡心茶姑娘泡的茶了,直誇心茶姑娘那天泡的毛尖泡得好呢。心茶姑娘你就指點指點我,我將公子喝完的茶葉梗都留下來了,保不準哪天一首好詩出來,這就是見證呢。心茶姑娘,我送給你吧。”

心茶滿心歡喜,收了茶梗,正要給薛一指點,卻聽到一個討人厭的聲音插了進來。沒錯,是討人厭的,薛一到六音閣沒幾天就和閣裏的姑娘丫頭相處融洽,隻剩下那個陰陽怪氣難伺候,不男不女的飛羽總是逮著機會找茬,還總說等閣主回來,要將她攆出六音閣去。

這會他又說:“不過是泡一壺毛尖又有什麽難的。”

閣裏的人對飛羽都很畏懼,心茶一聽臉都白了,連連福身行禮:“不敢在飛

羽公子前班門弄斧,心茶前頭還有事,先行告退。”

薛一喪氣,浪費了一包好茶,就算是一包孟向南泡過喝過的茶葉,沒換到有用的東西,就是做了一樁虧本買賣。

薛一正打算收起茶具開溜,飛羽卻忽然喊住她:“那個孟向南有什麽好的,不過是會做幾首酸詩,就讓你們這一個兩個神魂顛倒。”

……這個飛羽在吃醋?薛一從小是做醋的,對醋這味道比任何人都要敏感。可是這個飛羽吃誰的醋,就算是樓裏的姑娘都喜歡孟向南也不礙著他的事啊,隻要閣主不喜歡……薛一心裏咯噔一下,難道說閣主也喜歡上了孟向南?似乎想起走之前閣主熱情握著孟向南的手,讓他不要著急走,吃穿用度閣裏出,難道是……要包養的意思。

那個念頭再次鑽回腦中,難道孟向南真的是斷袖?

可是在外人前,薛一不能失了盟友的麵子:“薛家醋你聽過沒?”

飛羽被問愣住,不解薛一的意思。

“薛家醋是醋裏的翹楚,講究的就是酸味濃厚,酸而不澀,微帶甜味,可看出就算是在醋裏麵,酸到極致也能達成一種境界。孟向南的酸詩,必也是酸出一種境界,你肯定是比不上的。”

“可馮千乘也是才子,他孟向南連功名都沒有吧。”

馮千乘是北朝三元,所謂三元既是連中解元、會元、狀元,足以證明此人才氣。

薛一微微一笑:“聽說馮千乘臉比馬長,獐頭鼠目,形似夜叉,將新娘子都給嚇死了,醜到至今沒娶到媳婦?”

飛羽急道:“那,那周文華,據說貌比潘安,赭城第一美女淺萱都自歎不如。”

薛一卻慢慢道來:”據聞周文華舉止呆板,問三句答一句,那一句還常常是恩啊哦的語氣詞,他夫人都說與此人相處,極悶無比。”

飛羽氣道:“我和你說才氣,你就來和我比相貌,我和你比相貌,你又來和我比風趣,這樣不公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