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走後的第二天,沈大哥闖進薛老爺房裏,帶來了孟向南是賀襄白的消息,老爺臉上全是驚慌,”采薇問道:“我從未見老爺有過那樣害怕的表情,小姐,你知道為什麽嗎?那個賀襄白是壞人嗎?”

賀襄白是壞人嗎?薛一不知道,也不想去想他的問題,她未回答,采薇隻好繼續說下去:“而後老爺就吩咐下去,讓所有薛家分鋪派出人手找小姐,也跟著沈大哥親自到官衙去報案。忙活了兩天後,我在給小姐收拾房間的時候發現了壓在小姐枕頭底下的信,然後拿給老爺看,老爺氣得拐杖都砸斷了。”采薇好奇:“小姐,你信上寫了什麽?”

她在信上寫著:爹,不用擔心我,我隻是出去玩上一段時間,玩夠了就會回來的,女兒薛一敬上。薛一想,本來爹以為是孟向南將她騙走,實情卻是她這個女兒自己貪玩跟著壞人跑了,簡直是給了老爹兜頭一棒,老爹那個時候大概也反應過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都是在做戲,而自己從未放棄過要出去的念頭,一向精明的老爹卻被自己女兒擺了一道,她那是觸犯了逆鱗,老爹不氣瘋才怪。

“爹……”是被她氣死的吧,薛一望了一眼硬邦邦的墓碑,心被狠狠戳了一下,終不忍說出死這個字:“被我氣壞了吧。”

采薇點點頭:“老爺確實氣壞了,可是也擔心小姐在外麵會吃苦,又吩咐各個分鋪,如果小姐來支錢,不要驚動小姐,隻管給小姐拿,裝作不認識小姐,等小姐離開後再通知老爺。”

這就是爹啊,就算又氣又怒,卻還是會擔心子女的安全,會不會受苦。反觀她出去後,鮮少想到爹,隻有在被人欺負,在酒館裏刷盤子,在野外啃窩窩頭的時候才會想起爹,想起家的好。可那個時候的自己一方麵是不敢回去,怕回去後就會受到更嚴厲的監控,再也不得自由,另外一方麵又

有些不服氣,年少的心思是再難也要硬抗著,不想被人笑話。

“可是小姐從來沒有到薛家鋪子裏支過一分錢。”采薇好奇:“小姐在外麵這麽久,是靠什麽生活?”

“刷盤子、打小工、到寺廟裏接受接濟、到富人家施粥那裏拿饅頭還反複排隊直到被人認出轟出隊伍、當身上值錢的東西,”薛一每說一樣,采薇就驚訝地睜大眼睛,薛一最後說道:“還扮作神棍坑蒙拐騙。”雖然騙的一點錢全貢獻給山川河流去了。

采薇不可置信問道:“原來小姐過得這樣不好,那為何不回來?”

薛一淡笑,那個時候不覺得苦,甘之如飴,總覺得這是一種人生體會,無論是怎樣的日子都覺得新鮮有趣,現在想想,如果不是自恃過不下去隨時可以回到薛家,繼續過錦衣玉食的日子,那多數人都會覺得過不下去吧。“出去了才知道自己沒多大本事,可是回來又怕被你們笑話。”

采薇呐呐:“小姐大可不必這樣,我們誰也不會笑話小姐的。”

薛一問:“後來怎麽樣?”

采薇才想起來自己一下將話題岔開了,繼續講道:“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小姐的蹤跡,老爺的怒氣漸漸平了,對小姐隻剩擔心。後來聽人說小姐出現在南郭,那個時候老爺的老毛病就犯了,可還一定要和沈大哥一起到南郭去找小姐,誰知竹籃打水一場空,翻遍整個南郭都沒找到小姐的身影。小姐,你後來去哪了?”

那個時候,她怕行跡暴露被老爹抓回去,與孟向南改裝打扮變成仆從,而她也更名初揚,兩人還盡量揀荒漠山野走,宿就宿在野外或者廢棄的寺廟,人跡罕見的地方,自然很難被找到。薛一說:“原來爹那個時候身體就不好了,定是加上舟車勞頓,回去後病就更重了吧。”薛一說話淡淡的,卻有股揮之不去的悲戚在眼裏,

采薇看得有些心疼,不忍繼續說下去,薛一卻問:“後來呢?”

“後來老爺回來之後就開始嘔血,隻能躺在**,采薇每日給他喂藥,漸漸連藥都喂不進去,喂多少吐多少。”薛一的臉終於有了一點變化,一滴淚默默從眼角滑下來,聲音卻很堅定說道:“采薇,你繼續說,不要瞞我。”

采薇應了一聲“恩”,然後繼續說道:“老爺那個時候已無力再打理薛家生意,就將沈大哥叫來,讓沈大哥發誓,薛家永遠姓薛,不可改姓沈。沈大哥毫不猶豫就發了誓,說沒找到小姐之前會代管薛家生意,決不讓薛家天下第一醋的招牌落入旁人,隻要找到小姐,立刻將薛家生意全部交還給小姐,如果小姐自己不願打理,沈大哥會替小姐一直打理下去,薛家醋永遠姓薛。”采薇停頓了一下,看薛一沒反應,忍不住說道:“小姐,沈大哥喜歡你,你知道嗎?”

薛一心微微動了動,她以前不知道,隻覺得啊星對她無比好,像家人一樣,他們有一起長大的情誼,有無話不說的默契,誰也破壞不了這種關係,可是她從未往男女之情去想,直到自己愛上了人,才知道那種心思,回想過去種種,才知道那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愛,可是她已無法回頭去回報這份愛了。

看薛一沒反應,采薇有些怨怪:“小姐,沈大哥這種男人世上少有,被他愛上是一種福氣,那個賀……孟向南好是好,有樣貌有才氣,可是沈大哥樣貌才氣不比他差,還有一顆對小姐的赤誠之心,小姐,被人愛著總比辛苦愛人要幸福。”

提到孟向南,薛一心有些鈍痛:“孟……孟向南,”提到他的名字萬分艱難:“不提也罷。”有些人選擇愛人,有些人選擇被人愛,若愛人與被愛不能兼得,薛一是選擇前者的人,所以痛也是自找,不求他人能理解。薛一隻是問:“後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