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走出耳房後,換了一套更加正式的衣衫,月牙白的長袍,其上紋繡著祥瑞的圖案,頭上的玉冠精致,雕刻著古漢字,透著幾分文雅,踏出府邸時,隨行的侍女都忍不住多看楚清幾眼。

“四皇子的樣貌真俊俏,風度翩翩。”

……

府邸裏遙遙傳來許多誇讚楚清樣貌、氣質的話語。

楚清沒有理睬她們,他乘上馬車,暗六已經在馬車上等候著楚清。

“主子。”暗六向楚清行禮。

楚清將暗六扶了起來,問道:“查得怎麽樣了?”

“府醫沒問題。”暗六道。

“好的,精製糖一事你多費心,如果在推進過程中,與我寫的計劃有不同,或者遇到什麽難處,盡管和我說。”楚清對暗六道。

“是。”

相府距離楚清的府邸並不遠,不一會兒,馬車就停了下來。

楚清下馬車後,手持拜帖,正要敲響卞相府邸的大門,卻不料,大門先一步被人打開了。

一身太子服飾的男人跨過相府的門檻,走了出來。

楚清根據對方身上的服飾,猜測對方正是這大楚的太子——楚宸。

原著中,太子是楚王皇後魏氏所出,楚國開國起,魏氏便作為開國元勳存在,魏氏一族一路繁榮昌盛至今,對於楚國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楚宸作為嫡長子,理應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楚王,但他心緒狹隘,極善嫉妒害死許多良臣,原著中記載他甚至離間了靳將軍與楚王之間的關係,而靳將軍是駐守楚國邊關的名將。

楚王在太子的奸言下殺了靳將軍,這也直接導致三軍潰散,秦軍還沒打來,楚國就在亡國的邊緣搖搖欲墜。

楚清思緒如電,在通過原著回憶了太子的秉性後,他沒有輕舉妄動。

按照禮製,楚清向太子行了一禮。

隻是太子的麵容很是不善,他沒有讓楚清免禮,而是好整以暇地看著楚清,就像是在觀看賽馬一樣悠閑。

傍晚的風帶著些許寒意,楚清的身體本就體弱,難以去除的毒性令咳疾根深蒂固,外加必須保持行禮中的姿勢,這令楚清的病症愈發嚴重。

楚清強行將喉間的癢意忍了下去,卻嚐到了自喉間湧上的鐵鏽味。

自己同卞相走得太近,而在楚宸的眼裏,全天下都是他的私人物品,理所當然的,太子這是要給他個下馬威,這麽看來,楚國的太子楚宸倒是符合書中對他的描述,狹隘、善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楚清決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開始想些有的沒的,看來要盡快將體內的毒去除,也不知道自己府中衛生問題,秦梧洲題處理得怎麽樣了,想到未來的暴君現在正在和他府中的屎尿打交道,楚清就忍不住想笑。

太子楚宸陰陽怪氣道:“四弟好本事啊……”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驚動了所有人,緊接著是一股極其難以言說的臭味,彌漫在空氣之中。

意外來臨,太子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出去,楚清趁機不著痕跡地自己免了禮。

楚清轉過頭一看,原來是拉運恭桶的木車撞上了太子楚宸的馬車,這才導致此處臭氣熏天。

而且「很不巧」的是,運輸車上的所有恭桶,全部倒翻,其中的糞便,潑得太子馬車上到處都是。

運輸恭桶的仆人跪倒在地,連聲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呐,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這馬車停在馬路中間,小的拉車的時候沒注意。”

跪在地上的仆人,正是秦梧洲的暗衛秦七,秦七再次拉了拉衣領,他的臉上塗滿了塵土,穿著的衣服破破爛爛,到處都是補丁,看著就是做最髒最累的活兒的仆役。

秦七心中暗自抱怨,主上怎麽給了他這麽個糟心的活兒呐,不過把大糞潑在大楚太子的馬車上,可不是一般的爽快。

楚清順著仆役的言語,仔細觀察太子楚宸的馬車,發現太子的馬車不僅違停在道路中央,造成了來往行人馬車的擁堵,而且違規建造,規模堪比楚王出行時的鑾輿。

此事無人提及還好,但若是上綱上線,違規建造馬車,絕對會讓楚王感到自己的王權被冒犯了。

楚清將視線重新投向了跪在地上的仆役,這仆役,不一般,一番辯解完全緊著太子楚宸的痛點,讓他又生氣,又無法就這此事打殺仆人,隻能小事化了。

太子楚宸麵對著被大糞水弄髒的馬車,很是氣憤,但很快他忍了下來,對跪在地上的仆役陰狠道:“髒汙太子鑾駕,你可知是什麽罪?”

“本太子寬宏,如果你能將自己的眼珠子在此地挖出來,扔到糞堆裏去,我就免了你的死罪。”太子楚宸的聲音宛若毒蛇,陰冷刻薄。

就在此時,相府的大門打開了,卞淼匆匆趕出門,他聲音極威嚴。

“太子殿下三思!”

太子楚宸聽見了卞相的聲音,轉過頭,對卞淼冷笑道:“卞相,孤已經三思過了,免去了這粗鄙之人的死罪。”

楚清冷眼旁觀著這一場鬧劇,雖然因病,麵容稍顯蒼白,但若與陰狠刻薄的太子相比,楚清就宛若天宮上清貴的仙人。

卞相將此時的景象一覽眼底,如此心胸狹隘,何以容得下楚國萬民,若是讓這樣的人繼位楚王,隻怕是祖宗基業都要敗在他手上,太子當真是難堪大任。

“山銳則不高,水狹則不深。您是我大楚太子,地位崇高,無需與這粗鄙之人計較,若是他真的將眼珠子挖出來,恐怕有傷太子殿下的美名,為了這麽個卑微之人,不值得。”卞淼知道不能硬勸,他索性順著太子楚宸的思路說,同時又將他架在了民意的高台之上,僅僅簡單一句話,就令太子進退兩難。

太子楚宸眯著眼睛,盯著卞淼看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卞淼沒有再多說什麽,他毫不畏懼地看向太子楚宸,身為三朝元老,朝堂中的實權宰相,除非太子繼位,否則太子還真拿卞淼沒辦法。

楚清見兩人僵持不下,給太子遞了個台階,他笑了笑,道:“卞相所言極是,哥哥不愧是我大楚的太子,度量之大,弟弟連萬分之一都不及。”

“四弟過謙了,孤也不是非要這仆人的眼珠子,隻是我馬車沒法用,若是耽誤了與父王的晚宴,恐怕你我都擔待不起。”太子楚宸心中雖不解氣,但楚清和卞淼這麽一說,他若是堅持,到時候傳揚開去,他鑾駕違規一事也會被詬病,恐怕得不償失。

秦七心中對這個自私陰狠的太子很是厭惡,但小命要緊,他還是抓住機會,連連磕頭道謝:“多謝太子,多謝太子!”

楚清心中暗道,太子刻薄,毫無容人之量,而且酷愛嚴苛刑罰,並以此為樂,卻也不是毫無頭腦,與二皇子相比,難對付許多。

“四弟,你說怎麽辦呢?”太子將視線投向角落裏,楚清的馬車上。

楚清心中冷笑,想用他的車,想都別想。

“太子殿下金尊玉貴,您的馬車是不能用了,弟弟很願意將馬車贈與哥哥,但是弟弟的馬車過於簡陋,恐怕是配不上哥哥大楚太子的崇高地位。”楚清麵無表情又毫無負擔地說出了違心話。

“那四弟說說看,我要怎麽回去?孤若是騎馬回去,沒了侍衛的護衛,隻怕會有危險。”太子楚宸如同正在吐信的毒舌,亮出了獠牙,“若是哥哥我去不了,父王知道了此事,這車夫定會被淩遲處死,四弟你恐怕也討不了好。”

楚清知道太子這是在威脅他了,若是他不送馬車,那就是不敬兄長,不孝父王,到時候楚王定會就這此事狠狠罰他,若是送了馬車,他便是在卞相麵前主動向太子示弱,討好太子。

想到先前太子令他行禮,卻久久不免禮,一個主意出現在楚清的腦海裏,太子不是要講究孝道嗎?這就讓他孝得深刻,刻骨銘心。

楚清沒有被太子難住,他反而對太子道:“佛教教徒常徒步西行,前往他們心中的聖地,父王篤信仙佛,太子殿下您的機會來了。”

太子楚宸沒有料到楚清答非所問,他倒是好奇楚清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於是問道:“什麽機會?”

“您可以效仿虔誠的信徒徒步前往王宮,那樣更能體現您的虔誠,想來父王聽聞您的孝心後,一定龍顏大悅!誇讚您的賢德!”楚清說得天花亂墜,卻將徒步與孝心賢德緊密相連,言下之意,不這麽做就是不孝。

楚清心道,太子要彰顯賢德就自己走回去吧,不要把注意打在他的馬車上。

太子楚宸一時無話,本想將著燙手山芋人給楚清,最好將楚清燙得褪層皮,沒想到他又把皮球踢了回來,時間緊迫,也來不及命人從府中趕馬車過來,隨意尋找車架,反倒是有辱他的身份……

仔細思索,楚清這辦法倒是沒問題,累是累了些,卻能博個美名,就是不知楚清是真為他著想,還是出了個損招。

“吾弟,先前哥哥錯怪你了,”太子楚宸用力地拍了拍楚清的肩道,“哥哥本以為,你愚笨不堪,沒想到你竟有這般玲瓏的心思,還全心全意為哥哥著想,有機會多來哥哥府邸做客啊。”

楚宸的手勁兒很大,楚清被拍得連連咳嗽。

“好啊,弟弟很期待。”楚清嘴角勾起假笑,心中補充,期待楚王等你幾個時辰之後,勃然大怒的樣子。

太子楚宸也不與卞淼打招呼,就匆匆離開了。

楚清看著太子遠去的背影,心中估算了一番,太子從相府走回王宮,起碼兩個時辰,以太子好吃懶做的性格,和缺乏鍛煉的體格,多半要翻個倍。

楚清憋著笑,在卞淼的迎接下,踏入了相府。

兩人間門被關上後,互相對視了一眼,同時想到陰冷如毒蛇的太子,被忽悠走回王宮時,那氣喘籲籲、汗如雨下的樣子,雙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小子,”卞相一邊笑,一邊道,“真行。”

楚清同樣笑得喘不過氣,他回敬道:“卞相也真是,寶刀未老啊。”

兩人在內院笑了個暢快。

秦梧洲忙完了楚清府內的「衛生問題」,洗了三遍澡,潛行至相府時,仍舊覺得自己身上似乎有若隱若現的氣味。

然而當他藏匿於暗處時,隻見到內院中,楚清與卞相捧腹大笑,很是暢快。

秦梧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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