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楚清點了點頭。

秦梧洲幫楚清到了水, 遞到了楚清的唇邊,輕聲道:“這藥構成複雜,你吃的不多, 不宜用藥對衝, 多飲水。”

楚清本想自己端著茶杯喝水, 但是奈何他現在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無奈之下, 他隻能借著秦梧洲的手,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秦梧洲看著楚清如今這般乖順地躺在**,就著他的手喝水,忍不住想若是楚清能一直如此乖順就好了。

或許是一瞬的走神, 秦梧洲喂得快了些, 楚清沒來得及喝,些許溫熱的水沿著臉頰向下流淌而去。

秦梧洲連忙將水杯放在一邊, 身邊沒有擦拭的布帛,他用袖子匆忙替楚清擦拭麵頰唇上的水漬。

楚清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個娃娃, 被一個一點也不會照顧人的家夥隨意擺弄著,他抗議道:“秦梧洲,別擦了, 早就幹了。”

秦梧洲連忙停了下來, 才發現楚清的唇被他擦得殷紅。

“我睡一會兒。”先前服用的藥效漸漸散去,楚清的頭越來越暈。

秦梧洲將手搭在了楚清的額頭上,藥效過去了。

“睡吧。”

——

楚清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 他正打算起身, 秦梧洲就端著藥碗從門外走進來。

“……”楚清看著秦梧洲手中的藥碗, 他不是很想喝怎麽辦?

秦梧洲抬眸就看見楚清略帶嫌棄地看著自己手中的藥碗, 他語氣緩和地安慰道:“放了甘草, 不苦。”

“真的?”楚清坐了起來,接過秦梧洲端來的藥碗問道。

“真的。”

楚清試探著抿了一口,確實如秦梧洲所言,他緩緩將藥喝光。

秦梧洲順手接過楚清喝盡的藥碗,隨手放在一旁的桌上。

“為何非要自己動手?”盡管秦梧洲知道以楚清的脾氣,楚鬱在他的雷區反複橫跳,注定沒什麽好下場,更何況先前丁蘭七倒在府邸門口時,楚清的反應著實令人不安,如今看來,楚清在那時就計劃好了,要親自解決楚鬱。

楚清眼眸低垂,他輕聲道:“因為恨,恨他要無數無辜的孩子為他的貪婪喪命,也恨自己當初無能為力……”

“丁蘭七長得很像我已故的親人,”楚清想了想還是同秦梧洲解釋道,“當時確實有些失控。”

“不要勉強自己,”秦梧洲牢牢地盯著楚清的眼眸,聲音低沉,“你不想說,就不要說。”

楚清抬眸,秦梧洲的眼眸漆黑,帶著些專執,但是更多的是細致入微的體貼與尊重。

“好。”楚清鬆了口氣,“楚王先前突然來我府上,說是探望,卻不知他究竟有何深意。”

“楚王言行皆不可信。”秦梧洲想起先前偶然間聽見,楚清並非楚王親子,且楚王想要捧殺楚清的話語,提醒楚清道,“當年你親生父親在世的時候,與楚王關係很差。”

“當年我在秦國,都曾聽聞楚國太子才華橫溢,白璧無瑕,隻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如今的楚王那時候不過是楚國籍籍無名的廢柴皇子。”秦梧洲結合前世,後來了解到的楚國曆史,對楚清道。

“若是當年的楚國太子繼位,楚國恐怕也不會如今日這般頹敗。”楚清感慨道。

“楚清,如果你願意的話,”秦梧洲鄭重地對楚清道,“你會比你父親更優秀。”

“這天下需要一位明主。”

楚清倒吸一口涼氣,秦梧洲……這是什麽意思,他在試探自己,還是當真是這麽認為的?

“我並無此意。”楚清抬眸看向秦梧洲,史書上的明君都是007的卷王,他隻是不想擺爛,更何況除了協助秦梧洲之外,他還想找機會回去。

“我本就將賭注全數壓在你身上,”楚清略帶些開玩笑的語氣,說得輕鬆,“你可別讓我輸啊。”

權勢對於秦梧洲而言,是立身的依仗,也是前世苦苦追尋一世的執念,但是如今於他而言卻遠遠及不上眼前躺在**,平和地注視著自己的青年。

若楚清想要權勢,秦梧洲想,他願意屈居其下,成為他手中最鋒銳的利刃,因為他值得。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秦梧洲的神色肅穆,像是發下什麽誓言似的,“你的意願,便是我劍之所向。”

楚清定定地看著坐在他床榻邊的男人,心中觸動,在書中,他看過這個人的所有過去,秦梧洲一步步從飽受屈辱的秦國質子,慢慢成長為統一天下的君王,他知道權勢於他而言意味著什麽,那是安身立命的基石,亦是終生的追求與抱負。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在秦梧洲心中會有這麽重的分量。

這份重視與情誼遠遠超出了楚清的預料,他不知該用什麽方式去回應秦梧洲。

秦梧洲看著神色越來越凝重的楚清,安慰道:“楚清,你不必感到有負擔,這是我的選擇。”

楚清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麽似的,他笑著對秦梧洲道:“願君長似少年時,初心不忘樂相知。”【1】

“希望我能成為奇跡的見證者。”楚清一眨不眨地盯著秦梧洲,接著補充道,“見證由你締造而出的奇跡。”

楚清的目光純粹而堅定,像是落入了星辰一般明亮,秦梧洲甚至沒有發現自己動胸膛中心跳的速度早就快得異常,他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般,想要將楚清攬入懷中。

秦梧洲的食指動了動,他想了又想,最後還是克製住了自己的衝動。

“府醫昨日已經替你處理了傷口,今日該換藥了。”秦梧洲不動聲色地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楚清點了點頭,對秦梧洲道:“需要的,多謝了。”

秦梧洲向前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他想了想,問道:“我幫你脫衣?”

“不用不用。”楚清連連搖頭,他很快就將自己的衣物脫去。

秦梧洲看著楚清衣下滿身白色紗布,對於楚鬱的恨意更重,若不是楚鬱已死,他一定會好好折磨他,叫他明白什麽叫生不如死。

紗布緩緩揭開,秦梧洲看著眼前的傷口,和府醫處理傷口時相當粗暴的手法,秦梧洲的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

“怎麽了?”楚清不明白,之前不是好好的,秦梧洲怎麽看上去又生氣了?

“你府中的府醫可以滾了。”秦梧洲的聲音略帶寒意,語氣相當糟糕。

“……”楚清解釋道,“昨日在馬車中,府醫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了,他畢竟醫術有限,必然比不上你的。”

看在楚清的麵子上,秦梧洲不欲與府醫一般見識。

秦梧洲沉默地拿起藥粉,小心仔細地替楚清處理著傷口。

有了對比,楚清不由得感慨,難怪秦梧洲對府醫如此看不上眼,秦梧洲在處理他的傷口時,真的非常謹慎小心,他幾乎感覺不到什麽疼痛的感覺,對比起昨日府醫的上藥手法,簡直天差地別。

玉白的背上,布滿了血色的口子,看上去相當猙獰可怖,秦梧洲在處理楚清的傷口時,幾乎無法想象昨日楚清究竟是如何承受下這些折磨人的傷害的。

由於藥物中有安神的成分,秦梧洲替楚清重新包紮起來時,楚清已經混混欲睡,秦梧洲直接幫楚清重新穿上裏衣,並扶著楚清緩緩躺下。

秦梧洲替楚清壓好被角,他看著楚清的睡顏,眼神卻偏執得似是要將眼前這人揉進自己的骨血中去。

楚王宮中。

大監顫抖著,將消息告知了楚王。

“陛下,二皇子……死了。”

楚王神色陰翳,他卻沒有急著詢問二皇子的情況,反倒是問道:“貴妃的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禁衛軍副指揮使上前一步,行了一禮回道:“倪貴妃確與錢侍衛有染,此事證據確鑿。”

楚王氣得將身邊的茶壺和一應物品全數掃落於地,瓷器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碎片滿地都是,香爐中的香灰傾倒在地麵上。

“這個**,”楚王怒氣幾乎快要化為實質,他指著門外,對副指揮使道,“你快去將那二人捉拿。”

“是。”禁衛軍副指揮使領命離去。

楚王的臉色異常紅,他拚命呼吸著,似乎是被氣得失了分寸,隻有大監看在眼裏,心中暗道不妙。

很快,禁衛軍副指揮使將倪貴妃和錢侍衛押送了過來。

楚王沒有說話,他走下高床,來到跪地不起的倪貴妃麵前,他恨得踹了倪貴妃一腳,對她再也沒了曾經潑天般的寵愛。

“為什麽,”楚王不甘心地吼道,“寡人有哪點比不上這個卑微的螻蟻!”

倪貴妃剛才已經得知了親生兒子楚鬱身死的消息,對她而言,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麽值得她留戀的了。

她突然大聲笑了起來,將往日的一切溫存與媚態盡數扯破:“你哪裏都比不上錢邵,長相醜惡,性格暴躁,篤信仙道,宛如一個傻子,這世界上真的有仙人嗎?”

“即便有,仙人同樣不會將人間的權勢放在心上,又如何會給你功法,送你丹藥,那些不過都是騙局。”倪貴妃知道自己難逃一死,她便將所有人不敢說的一通說清。

“當年太子光風霽月,舉世無雙,卻莫名慘死,真的與你這個最終獲益者沒有關係嗎?”

“倪家,王家還有褚家,滔天的權勢,卻不見你動他們半點,我看,你是怕當年的醜事暴露吧,你這個懦夫。”

倪貴妃又是笑,又是哭,發髻早已淩亂,她接著道:“鬱兒是你的孩子,隻可惜你不信,親手殺了自己兒子的滋味好受嗎?”

楚王臉色紅中透著些黑,他胸膛起起伏伏,呼吸沉重宛如鼓風機,他指著倪貴妃的手不停顫抖著。

“來……來人,”楚王的在原地晃了晃,“將這個毒婦拉下去,製成人彘,我要她看著自己的奸夫被淩遲處死!”

倪貴妃笑著道:“楚瀚,你覺得,我們被你發現,還會有苟活下去的念頭嗎?”

倪貴妃嘴角滲出鮮血,眼看著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她向身邊的錢侍衛爬去。

“錢郎,是我拖累你了。”倪貴妃好不容易才摸到錢侍衛的衣角。

錢侍衛握住倪貴妃的手,他同樣服毒自盡了,兩人的屍體倒在一處,像是一對亡命鴛鴦。

楚王看著眼前這一幕,怒目圓睜,他喘著喘著,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他一邊咳嗽一邊斷斷續續地喊著:“快……傳……傳太……醫……”

大監匆忙上前想要扶住楚王,楚王卻先摔倒於地,不省人事。

一時間雲崇殿亂作一團。

……

一隻白鴿展翅飛翔,帶著信件飛進了楚清的府邸之中。

楚清坐在**,看著鴿子落在被褥上,乖巧地等著楚清拿去信件,楚清摸了摸鴿子圓潤的腦袋,這鴿子不吵不鬧,乖巧地睜著綠豆眼,還翹起帶著信件的一隻腳。

楚清見了忍俊不禁,他笑著對床邊守著他的秦梧洲道:“蕭常勝別的不說,這養鴿子的手法倒是真不錯。”

秦梧洲冷哼一聲,勉強開口道:“他也就會養養鴿子。”

楚清笑意不減,他從鴿子的腳邊拿取信件後,從一邊的小抽屜裏取出一把玉米,等鴿子一點一點將玉米啄完,秦梧洲就飛快將鴿子從窗口扔了出去。

秦梧洲轉過身,回到床邊時,就看見楚清在笑。

“?”

楚清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他對秦梧洲道:“不帶你這麽遷怒的,這是蕭常勝的鴿子,又不是蕭常勝本人。”

秦梧洲先前看著楚清如此親昵地對這鴿子,心中就很是不適,現在更是如此。

楚清沒有注意到秦梧洲莫名的別扭,他說完便展開了信件,看了兩行,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等楚清看完,他一邊將信件遞給秦梧洲,一邊道:“楚王已經徹查倪貴妃一事,倪貴妃和她私通的那個侍衛雙雙服毒自盡,楚王被氣得倒地不起。”

秦梧洲掃了一眼,信件中的內容與楚清所言差別不大,他將密信放在燭火之上,緩緩燒盡。

“這綠帽長達十幾年,楚王又好麵子,倪貴妃死前豁出去,將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說了,難怪楚王被她氣暈,”楚清說得輕鬆,楚王當真是咎由自取。

楚清說著說著,突然有些擔心,他眉頭微蹙,對秦梧洲道:“楚王本就服用過量汞製丹藥……”

秦梧洲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回憶起前世,楚王距離壽終正寢,按理來說還有月餘的時間,還是周遭所謂的仙師拚命進獻丹藥的基礎上才做到的。

這一世有蕭常勝看著,楚王服用的丹藥都與汞無關,即便被氣到,也不至於死得這麽快,但是秦梧洲想起先前淩彥慶曾經偽裝成仙師,在楚王宮呆過一段時間,他沒有任何猶豫,向楚清問道:“楚清,我要回秦國了,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秦梧洲又想了想,覺得自己似乎問得頗為草率,接著又補充道:“你若是願意,等我成為秦王,你便是宰相。”

他又搖了搖頭,問道:“還是攝政王?秦國的朝堂之中,你要什麽位置,都可以,我保證無人可阻,你……可願意?”

楚清剛想開口,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誰?”

彭管事在門外匆忙道:“大監帶來了楚王的口諭,楚王宣召您即刻入宮。”

作者有話說:

【1】選自《楚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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