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洵看著楚清困惑的神色, 連忙改口:“算了,當我什麽也沒說。”
“您先前想殺了我,現在怎麽又改了主意?”楚清清楚地記得眼前這人見到他的第一眼, 眸中是藏不住的被威脅與殺意, 如今看向自己時全然不複先前的敵意。
“你算得上是卞相的徒弟, ”陸洵看著楚清認真道,“卞相與我是莫逆之交, 等於你也是我徒弟,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隻管與我說。”
楚清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他匪夷所思地問道:“這……卞相知道嗎?”
想到陸洵與卞相的年齡差距, 楚清看向陸洵的眼神更加怪異起來。
“哎呀, 你們一一個個的,怎麽都瞎想呢?”陸洵咳嗽了兩聲, 解釋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
陸洵不解釋還好, 解釋了,反而給楚清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楚清笑著道:“放心吧, 我不會告訴卞相的。”
“行吧。”
真是, 聊不下去了,陸洵本想直接告辭,但是想到楚清與卞淼接觸最多, 他沒忍住還是問道:“卞淼……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他之後的打算?”
楚清微笑著看向陸洵, 似乎是看穿了什麽。
“沒有, 卞相有自己的打算, 您來問我, 不如直接去問卞相。”
“行吧,再見,別送。”陸洵站了起來,他飛速離開了楚清的寢殿。
楚清看著陸洵匆匆離去的背影,心中思索著自己的處境,現在看來,似乎比先前設想的好上許多,隻是想到秦梧洲這個他親手培養的「徒弟」,如今卻將他圈禁於此。
他隻覺得當初的自己是多麽可笑,明明知道不可輕信他人,卻還是被那人虛偽的假象蒙蔽了內心,這才造就了現在的苦果。
秦梧洲剛剛將繁雜的事物處理得差不多,他從堆積如山的文書中抬起頭時,窗外夜幕已然降臨,他才發現陸洵不見了。
“陸相去哪裏了?”秦梧洲隨口問道,他想道,以陸洵的脾性此刻應當在卞淼的身邊。
“回六皇子,陸相去拜會楚國四皇子。”站在一旁的仆從如實道。
秦梧洲想起之前,陸洵對楚清的敵意和殺意,再聯想到陸洵一貫的行事風格,盡管他知道陸洵即便要動手,也不會現在動手,他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高高提起。
他站了起來,身前的案桌差點被他毫無顧忌的動作掀翻,油燈摔倒在地。
秦梧洲毫不在意殿內如何,他向楚清的寢殿狂奔而去。
“六皇子……”
仆從茫然地將地上的火滅了。
天色不知不覺就暗了下來,楚清正要收拾案桌上的茶具,將室內點滿燭火,門忽然被一道身影狠狠撞開。
楚清皺著眉,看向了來人,發現是秦梧洲時,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了,眼神中卻藏著一絲厭惡。
秦梧洲看著安然無恙的楚清,鬆了口氣,然而在看清楚清眼底藏著的,針對他的厭惡時,他的心如同被一把生了鏽的鈍刀子反複切割著。
“您匆忙而來,想做什麽?”楚清本想趁著天還沒黑趕緊將燭火點亮,卻被秦梧洲的意外闖入而打斷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楚清眼中的光漸漸消失,一雙透亮的眸子失了神采。
秦梧洲剛想解釋,看見楚清茫然的雙眸,立刻意識到,天黑了,楚清現在看不見,他默默地將楚清寢殿的每一個蠟燭點燃。
在光線下,重新恢複視力的楚清看向了忙裏忙外,替他點燃整座寢殿燭火的秦梧洲。
秦梧洲的動作很快,整座寢殿在許許多多燭火的照耀下,宛若白日,接著他向楚清的方向走去。
楚清重新坐了下來,桌麵上是被收起的茶具,對於秦梧洲的到來,楚清無動於衷,他絲毫沒有替秦梧洲泡茶的意思。
秦梧洲在楚清的對麵坐了下來,他問道:“剛才陸洵沒對你做什麽吧?”
“您覺得,他會對我做什麽?”楚清眼眸低垂,反問道。
秦梧洲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沉默以對。
楚清沒有等到秦梧洲的答案,也不是很在意,他接著道:“他和我聊了聊卞相,就走了。”
秦梧洲頓時鬆了口氣,他斟酌許久,對楚清道:“那我就放心了。”
“你寢殿中缺什麽事物嗎?”秦梧洲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缺。”
“如果你覺得屋裏悶,可以去外麵走走。”秦梧洲試探著道。
“不悶,眼瞎看不見。”楚清抬眸看向秦梧洲,眼中幾分戲謔,“還是說,您希望我一個夜裏的瞎子去走走夜路?”
“如果您希望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走給您看。”
楚清正要起身,秦梧洲開口阻止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白日裏你可以去外麵隨便走走,散散心。”
“我明白了,”楚清點了點頭道,“您還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秦梧洲欲言又止,他隻感受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他現在不管說什麽,都會被楚清曲解自己的意思,他們之間的誤會不解開,楚清就會一直陷在誤會中,將他當做敵人。
楚清耐心地等待著,秦梧洲似乎在思考,楚清不知道秦梧洲在想什麽,但是這種受製於人的感受,令楚清感到相當煎熬。
秦梧洲再次回憶起自己和楚清之間的誤會,仔細分析一番,其實楚清最擔心的還是自己身邊親近之人,楚清怕自己會如同自己先前所說的那般,傷害他們。
“您還有事情嗎?”楚清忍不住催促道,他相當反感這種令人感到煎熬的氣氛,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秦梧洲是個這麽墨跡的人?有什麽事情值得他猶豫這麽久?
秦梧洲想同楚清解釋曾經他「口出狂言」的原因,但是話語即將說出口時,他又臨時改了主意。
“秦國的梅花快開了,寒冬臘月的時候,梅林中滿園雪白中,帶著些紅,那景色很美。”秦梧洲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反正是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楚清擰著眉,秦梧洲為什麽非要提起秦國,難道說他不僅將自己囚於楚國王宮,還要把自己帶回秦國好好炫耀一番?原來這人剛才思考許久,是在想折辱人的法子,倒是為難他了。
秦梧洲看見楚清表情驟變,就知道楚清又誤解了,他連忙又解釋道:“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算了,不說這個,”秦梧洲甚至有幾分自暴自棄,“再過一段時間,我應該會回秦國。”
“秦王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你先前說的我都信,你不是前世那個四皇子,”秦梧洲自嘲一笑,“是我先前眼瞎,竟然會覺得你們是一人,你與他當然是截然不同,有著雲泥之別。”
楚清看著喋喋不休的秦梧洲,覺得他越發陌生起來,即便從前是偽裝,怎麽如今連話都多了起來。
秦梧洲說了許多,他終於還是決定將那件難以啟齒的事情,與楚清解釋清楚。
“楚清,那一日,”秦梧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道,“那日我與你說了許多混賬話,其實都不是我的本意。”
“那天你的脈搏微弱,太醫診斷你求生意誌薄弱,如果不能引起你的求生意誌,你會死。”秦梧洲看向了案桌上的茶盞,沒有注意到楚清在聽見秦梧洲提起那天的事情時,臉上血色盡褪。
“我不想你死,如果代價是你恨我,我也認了,當時我隻希望你不要死,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問蕭常勝他們,太醫,陸洵……他們都能為我作證。”
“我不是為自己開脫,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楚清,你是自由的,從來都是,我絕不會不顧你的意願強迫你做你不願意的事。”
秦梧洲的視線始終盯著案桌上的茶盞,他不知道楚清是否願意原諒自己,也不知道楚清相不相信自己的解釋,但既然話已出口,他想自己總要麵對。
楚清的臉色相當糟糕,他想他再也不會相信眼前這人任何一句話。
原先被強行忽略的記憶死灰複燃,那折磨人的話語像是怨魂一般,在他的耳邊反複回響著,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已經成了他人手中的魚肉,卻還在奢望著自尊與自由。
秦梧洲將視線向上移去,看見的卻是楚清慘白的臉色。
“楚清……”
楚清對於秦梧洲的那一句,“我絕不會不顧你的意願強迫你做你不願意的事。”不置可否,他思索一番,所以秦梧洲的意思是,希望他能主動一些,不要不識好歹?
秦梧洲的喉結幹澀地動了動,楚清自那一日過後,對他已經偏見到有些神經質了,他不該主動解釋的,現在在楚清的心中,自己恐怕是越描越黑了。
想到這,秦梧洲站了起來,他對楚清道:“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秦梧洲剛要向外走去,卻感受到一絲阻力,接著是一雙冰涼的手,緩緩解開了他腰間的腰帶,秦梧洲僵硬地站在原地。
在這雙手有下一步動作前,秦梧洲突然轉身,打斷了楚清的動作,他握著楚清的手腕,聲音暗啞地對楚清道:“楚清,別這樣。”
“你想說,我自輕自賤?”楚清冷笑道,“拿我在乎的人威脅我的是你,滅了楚國的人是你,將我囚禁於此的人也是也你。”
“我見人行事向來論跡不論心,你說得再多,做出來的事情可與你說的截然不同,秦梧洲你未免也太虛偽了吧。”
楚清想要掙脫,卻被秦梧洲熱得發燙的手禁錮著,他瞪了秦梧洲一眼,接著道:“你明知道如今我為了護他們周全,可以做任何我不願意的事,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他們,難道不是希望我主動嗎?”
“現在如你所願,你又嫌我自輕自賤,”楚清盯著秦梧洲漆黑無光的眼眸道,“秦梧洲,你能不能爽快點,非要我陪你演這出無聊的戲碼嗎?”
“如果你的最終目的隻是想上我,那麽我奉勸你痛快點,別墨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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