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梧洲端正地坐在目前屬於自己的耳房中,他看著眼前的一袋鬆仁糖,似乎要將它看出一朵兒花來。

正房中,楚清下了指令,傳喚侍君,也就是原主唯一的男寵。

在等待的過程中,楚清反複推敲,如果對方是妖豔賤貨型的,自己要如何應對,如果對方是溫婉害羞型的,自己又該如何敷衍。

正思考著,門外響起敲門聲。

“請進。”楚清的聲音清朗潤澤,很是悅耳,由於耳房和正房太近,這樣的聲音同樣傳到了秦梧洲的耳朵裏。

秦梧洲的視線立刻轉向了正房的方向。

侍君推開房門時,楚清鬆了口氣,對方穿著挺正常的,青色長衫,整齊幹淨,滿身書卷氣,長得也賞心悅目,看神情有些僵硬,多數不是妖豔賤貨,求寵愛的類型。

然而這位侍君反手關上房門,就在楚清麵前利索地單膝下跪,麵無表情低聲道:“屬下參見主上。”

“……”楚清腦海飛速運轉,屬下?看來此人侍君的身份隻是掩飾,其實他是原身的下屬。

再觀察這人的外貌特征,除了長得好看之外,太陽穴飽滿,眼神有穿透性,肩、背、小手臂很挺,拳呈現固握之姿,顯然是隨時隨地做好了和人動手的準備。

很顯然這不僅僅是習武之人的特征,楚清推斷,此人八成是原身培養的死士。

楚清思考的這段時間裏,沒有說話,神情冷淡,顯得相當無情。

果然,侍君將手中的書冊呈給了楚清後,就站在臥房的暗處,開始值夜。

書冊上詳細撰寫了楚清培養死士的殘忍經過,包括但不限於鞭刑,炮烙,暗室和呼吸控製,楚清看得汗毛倒立。

總而言之,原主暗地裏是個刑罰大師,正在暗中值守的侍君就是他的得意之作,完全喪失自我意識的殺戮工具,書冊上記錄了原主隻成功培養了一位死士,其他人不是沒撐住死在半途,就是被二皇子或是大皇子幹擾中途放棄了。

這樣看來,書中的原主不斷折磨秦梧洲,還有一重理由,原主想親手將秦梧洲製成沒有自我的死士。

“暗六。”楚清試探著喊道。

幾乎是一眨眼,暗六就出現在楚清的麵前,恭敬,但看上去沒有一絲靈魂。

“屬下在。”

楚清有些語塞,暗六此刻毫無自我意識,這是數年的折磨造就的,他即便想喚醒,恐怕也是希望渺茫。

另一邊,秦梧洲已經躺在了**,打算睡個午覺,調整狀態,休養生息,以便應對接下來的「學習」。

門邊傳來了極其細微的腳步聲,秦梧洲早已察覺,卻沒有輕舉妄動,也沒有任何防禦,隻是輕聲喊道:“秦七。”

“屬下來遲,請主上責罰。”秦七恭敬小心地跪伏在地上,低聲認錯。

秦梧洲重生的時間很早,因此秦國早有勢力潛藏於暗處,眼前的秦七是他培養的暗衛中武功最高強的。

“有件事需要你幫我去做。”秦梧洲坐了起來,不自覺流露出上位者的氣場。

“主上隻管吩咐。”秦七越發恭敬。

“暗中探查楚清最近一旬內有無異常事件發生。”秦梧洲冷言道。

“是。”秦七低頭。

“另外……”秦梧洲剛想接著吩咐,但他察覺到秦七的表情不對,便轉了話鋒,“怎麽了?”

“主上,房內有與我身份一致的人。”秦七感受了一下,接著道,“隻不過對方似乎有點怪異,應該不是正統出身。”

“你是說,楚清的房間裏也有暗衛?”秦梧洲的眼神看向了楚清正房的方向,帶著審視的意味,似乎能透過牆壁看見楚清似的。

“暗衛的培養方法一般很少有人知道,”秦七根據自身情況進行判斷,“應該是比較偏門的方法培養出來的死士,這種一般沒自主意識。”

重生一世,秦梧洲也發現了許多,自己前一世沒有察覺的真相,比如為什麽楚清非要折磨自己,原來他還想將自己製成沒有意識的死士。

另一邊,楚清察覺到暗六的神情有變,瞬時問道:“發生了什麽?”

“有人。”

“誰?”楚清有些摸不著頭腦。

“第四個人。”暗六想了想,補充道,“和我一樣。”

楚清心中確定了對方的身份,秦梧洲畢竟是重生者,前一世差一步,就能成為統治天下,名垂清史的帝王,手腕自不必說,這樣的人若是重生,定然謀劃在前,有幾個暗衛倒是不出意外。

隻可惜,短暫統治天下的期間,秦梧洲當了個慘無人道的暴君,這一世,楚清希望能盡自己的綿薄之力,扭轉他的命運,也讓這個世界掙紮在底層的百姓,能少受幾分戰亂和國家傾軋的苦痛。

“不用管他。”楚清對暗六道,“彭管事有個私生女,被二皇子控製,麻煩你去幫我查查其中有沒有什麽隱情,注意不要打草驚蛇。”

“是。”暗六說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楚清的臥房。

楚清沒有在意秦梧洲的暗衛,並將彭管事喊來。

一番詢問過後,楚清大致了解了彭管事私生女的情況。

彭管事年輕的時候遭遇了一次仙人跳,於是在城西青樓裏有了個私生女,現在想來這場仙人跳應該也是二皇子的手筆。

“我知道了。”

雖然彭管事被仙人跳,還因此有了個私生女,是對方的個人隱私,不過,楚清還是欲言又止了一番,接著勸道:“在你私生女回來前,和你妻子道歉,同她把事情說清楚,否則你妻若是要與你和離,我絕對讚成。”

彭管事滿頭大汗地,尷尬地解釋道:“主子,我當時正在采買府中事物,醒來就……我當時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一定好好和我妻賠禮道歉。”

楚清點了點頭,彭管事離去後,楚清在臥室之中歇息,這兩天他被禁足於府邸之中,但是明天禁足令便解了,他如果向徹底掌控府邸,那麽,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幫助彭管事,擺脫來自二皇子的控製。

否則他在府邸中的大小事宜,都會被稟告給二皇子,並被加以利用,成為一柄柄利刃刺向自己。

傍晚,暗六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楚清的麵前。

“主上,已經查清。”暗六的聲音依舊沒有什麽起伏。

“嗯。”

“彭管事沒有說謊,事情都是二皇子做的,彭管事的私生女位於城西歡享樓中,是一位老鴇的女兒。”

暗六將手中的宣紙遞給了楚清,接著道:“歡享樓是二皇子的勢力範圍,您獨身一人前往,很危險。”

楚清接過暗六手中的宣紙,發現上麵是歡享樓的守衛分布,不知為何,區區一個歡享樓,就有數十位暗樁在暗處守候。

“我知道了,”楚清對暗六道,“明天你和我一起去。”

楚清本以為暗六會默默答應,沒想到他拒絕道:“不可以,主上獨自前往,生還率不足一成,暗六必須與主上一起。”

楚清這才明白,暗六在被培養成死士時,以楚清的生命安全作為第一指令。

“我又不是去和他們打架,”楚清有些無奈,要怎麽說服一個認死理的死士,“放心,我至少是大楚的皇子,就算他想殺我,也沒那麽容易。”

“你是我的侍君,”楚清哭笑不得道,“我要是帶你去逛青樓,到時候可能會有很奇怪的傳言,反而對我們不利。”

“但是……”

“好了,這是命令,”楚清的姿態不再隨意,眼神瞬間銳利起來,他向暗六下令,“明天呆在你的住所,不許離開。”

“是。”暗六悄無聲息地隱藏了起來。

楚清喊來彭管事,一番暗示後,彭管事呈上了飯菜,楚清對餐桌上香氣四溢的飯菜十分滿意。

緊接著,楚清令服侍的侍從全部離去後,朝著耳房的方向喊道:“秦梧洲。”

秦梧洲從耳房中走了出來,隱藏在暗處的暗六令他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前世,被囚禁在幽暗的地牢中時,暗六作為四皇子最忠誠的狗,每時每刻都認真地執行著命令,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幾近奔潰。

楚清看見,秦梧洲的視線死死地盯著暗六,像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秦梧洲的雙拳緊握,青筋暴起,他意識到,此時的秦梧洲很可能正在回憶前世的糟糕經曆,而且有些失控。

暗六感受到了威脅,從暗處站了出來,並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楚清知道,如果現在不阻止秦梧洲,那暗六被殺的可能性很高,僅僅是從氣場上感受,秦梧洲的武藝遠勝暗六。

在兩人之間的矛盾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楚清站了起來,木椅摩擦地麵發出的聲音打破了僵持著的寧靜,他站了起來,向右前方踏了一步,將準備動手的暗六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秦梧洲,”楚清的神情相當凝重,他難得聲音如此嚴厲,“與他無關。”

“與他無關?”秦梧洲的雙目隱隱透著血色,他的視線轉向了楚清,“那便是與你有關了?”

“是又如何?”楚清絲毫不懼,他斜晲了秦梧洲一眼,又回到了座位上,端坐了下來,“多說無益,來吃飯吧,填飽肚子是人生第一大事,我的「乖學生」,你說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