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08

“當年侉子決口之時, 劉徹在做什麽?劉徹說這是天意, 乃是河神發怒,天意要讓黃河泛濫, 是上天降下來的災禍!”

劉寄冷笑連連, 臉上的譏諷鄙夷比方才還要甚,“自濮陽始,黃河兩岸多少百姓子民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妻離子散。劉徹不去救災,不去救人, 不去治河,在那裏說天意!這就是你說的萬朝來賀, 這就是你的中興之主。沒有子民, 何來的主君?沒有江山,何來的天子!”

劉寄的話裏, 全數都是對劉徹的不屑跟批判,將劉徹說成是一個可與秦始皇嬴政相比的暴君一般。

這樣的一個人,是根本勸不動的。

劉舜好似一瞬間失去了繼續說下去的力氣,語氣平淡了下來, “十兄是有不對…….所以阿兄,你就想要取而代之。淮南王叔父親之死,是淮南王叔跟祖父一脈不解之結。我們都是祖父的血脈。

“阿兄, 你跟淮南王叔盟誓起兵, 真得敢信他嗎?”

漢室隻有一個天子。

劉寄跟劉安一同起兵, 就算事成了,他們二人要如何商定,由誰來坐這個天子之位?

會有人甘心情願地退出這場必定會有的爭鬥,將皇位拱手讓給另一人?

即便那人讓了,追隨他的人能肯嗎?

坐上皇位的人,會放過另一人?

漢室那麽多的諸侯王,會眼睜睜地看著劉寄跟劉安奪了天下,而坐視他們得了皇位?

劉寄跟劉安二人,何人能夠抵擋得了匈奴鐵騎?

劉徹的皇後卓文君,是一個才智雄心什麽都不缺的女子。最重要的是,卓文君還懷著劉徹的孩子。

盡管無人知曉卓文君懷的究竟是男是女,但是一旦劉徹真得不在了,卓文君絕對會讓這個孩子是皇子,是劉徹的嫡長子。

屆時,卓文君憑著劉徹妻子,漢室皇後的身份,天經地義地扶持嫡長子繼位,挾天子以令天下臣民。

文有涇渭學宮,武有衛青李廣程不識,財有文錦翁主府財可敵國。這樣的漢室皇後卓文君,仗著天下正統,自立都足夠了,哪裏是劉安跟劉寄可以輕易撼動的?

“淮南王叔與我盟誓不假,可天底下有誰會去相信誓言?”劉寄嗤笑一聲,“隻要殺了劉徹,拿下了長安,淮南王叔的末路就要到了。”

“殺了十兄?阿兄,你做了什麽?”劉舜的臉色劇變,麵色蒼白地大聲問道。

他心中有一個極為可怕的揣測,一直不敢言明。

就算是傻子都知曉,劉寄跟劉安起兵,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就是殺了漢室天子劉徹。

隻要劉徹一死,哪怕皇後卓文君真得生下來劉徹的嫡長子,那也是繈褓裏的隻會呱呱大哭的小兒。那麽多的劉氏諸侯王,屆時不會有幾個還能坐得住的。

大家都是劉氏子孫,都是高祖血脈,都有資格承繼漢室皇位。

“我倒是沒做什麽”劉寄理了理袖子,扭動了一下脖子,施施然跪坐下來,“如此內憂外患之時,劉徹決計不敢調派衛青的大軍回朝,雖然根本來不及。放眼望去,他能夠調動的援軍,隻有河東公孫弘處跟鹹陽軍。我隻不過是在公孫丞相處,安排了幾個後手。

“若是劉徹未曾去河東便好。若是他去了,試想,在劉徹到得河東之時,他敢不敢不曾秉明身份,就進去跟天子不和之丞相駐軍?

“若是他敢不表明身份,丞相軍中卻出了謀刺之人,刺客還是軍中校尉偏將,劉徹該當如何?”劉寄嘴角一彎,勾出一個惡意至極的笑,“若是他表明身份,卻被當眾行刺。劉徹若死了,殺了漢室天子的,就是當朝丞相,被天子跟皇後一手提拔的公孫弘。劉徹若未死,他要如何處置公孫弘呢?”

劉徹還敢再相信公孫弘嗎?

若是他不信公孫弘,公孫弘此時還敢替劉徹效死,在此危急存亡關頭,勤王保駕,替劉徹鞍前馬後,平定叛亂嗎?

等著平叛以後,被劉徹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劉舜的臉色刹那間極為難看,“十兄…….十兄定不會有事的,他吉人自有天相。公孫丞相深受十兄提攜之恩,花甲之年封侯拜相,又是當世大儒,忠君之心定是不差……..”

“忠君之心,嗬嗬嗬………”劉寄好似想到了什麽好笑的趣事,笑著說道,“阿舜,你大概不知。武安侯世子田恬在劉徹到河東之前,曾經拿著虎符到過河東。假如劉徹知曉了此事,知曉公孫弘握有虎符,你說他會否懷疑,公孫弘早就跟我們盟誓,一起偷盜虎符,同謀天下呢?”

劉舜冷著一張臉,眼裏神色複雜,語聲憤慨,指著劉寄破口大罵,“阿兄,你何時變成了這樣,精於謀算,機關算盡?為了皇位,你如此無所不用其極。他日,即便你得了皇位,也是一個猜忌人心,心胸狹隘,毫無容人之量的昏君!”

“來人”劉寄並未理會劉舜的辱罵,他早就習慣了劉舜這暴躁性子,吩咐兵士道,“伺候常山王去休憩。著人看著他,不許他出自己營帳,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劉寄對著上前的兵士直接就是一腳,不敢置信地問,“阿兄,你要軟禁我?”

“你來了這裏,莫非還想著全身而退?”劉寄反問,他走到劉舜麵前,拍了拍劉舜的肩膀,“安心待著吧,你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阿兄如何會害你?”

“你在打武關,將我軟禁在這裏,你還不是在害我?你這是要陷我於不義,讓天下人也認為我反了!”劉舜一瞬間就想到了劉寄的用意,將劍拔-出劍鞘,對著要來捉他的兵士,幾乎是吼了出來。

他跟劉寄是嫡親的兄弟,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他本來身上就不幹淨,如今要是被劉寄囚禁在這裏,日後身上的髒水哪裏還能洗清?

即便劉徹相信他不會謀反,天下有誰會信他?

“怎麽,阿舜,你是深信阿兄絕不會贏了劉徹,拿下武關,所以才急著跟阿兄撇清幹係嗎?”劉寄笑了笑,站在劉舜已經出竅的劍之前,“你信不信,此刻劉徹早已經死了,你死了去幫劉徹的心吧……..唔………”

劉寄話還沒有說完,倏地發出一聲痛呼,驚詫至極地低頭看著捅穿自己腹部的,屬於劉舜的長劍。

他吐出一大口鮮血,看著從劉舜身後,將劉舜手裏的長劍刺向自己的士兵,眼中的光芒逐漸潰散,“我還是輸了……..”

周圍的所有人看見的,隻是劉舜在掙紮間,誤殺了自己的兄長劉寄。

“阿兄…….阿兄………”劉舜像丟開一個燙手火炭一般拋開了手中的長劍,嚇得跌倒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向外爬開了好幾步。

他殺了自己的嫡親兄長。

幾個士兵嚇得一邊撲向劉寄的屍身,一邊出去稟告,還有人看著劉舜與跟他推搡的士兵。

劉寄已死,他們這些人何去何從,是死是活,都未為可知。

真正替劉舜刺出這一劍的士兵確認過劉寄已死,轉身看見劉舜這副模樣,對劉舜低低道,“王爺,陛下相信王爺的衷心。”

他嘴角扯出一抹微不可見的笑容。

在大帳裏其他人的注視下,一絲黑血從他嘴裏流出。隻是瞬間,人便沒了氣息。

隻是在那一刻,他心中是滿足的。

作為辛元親手調-教出來的暗人,他好不容易等來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殺了劉寄,替陛下除去這個心腹大患。

隻是可惜,他不能親自跟辛元說,頭兒,看我做了件多了不起的大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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