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瓊海上

薑雲白晉階大乘中期後,本是需要再閉關以穩定境界的。

修真界的鐵律是,修為越往上,晉階需要的時間越長,而穩定境界的時間更是長久。元嬰以後,高階修士閉關幾十上百年都是尋常。而及至大乘散仙,千載歲月都是小數。

修士的修為也是直接與壽命等同。自然,這指的是壽終正寢的壽命,若是中途隕落,就是修士的命數不好了。煉氣期隻一百二十載,築基得二百年,金丹修士五百年,元嬰修士兩千載,化神修士五千載,大乘修士有萬載的壽命。及至散仙,隻要能渡過每千年的散仙劫,飛升有望,壽命自然無虞。

恒無散仙也是琢磨小徒弟穩定境界少說需要十年八載,多則幾十上百年,而小徒孫剛剛入門,上好的資質不能無人教導,才把小徒孫接來。誰知道小徒弟剛剛渡過了晉階的小天劫就破關而出,也不繼續閉關穩定境界,出來就把小徒孫接了回去,直氣得恒無散仙想把薑雲白扔出去再被雷劈一頓。

大乘初期和中期之間相差之大,隻有經曆過的修士方能有所體悟。

正常情況下,十位大乘初期修士都抵不過一位中期修士,這還隻是算真元的因素下。元嬰之後,靈氣進一步化為真元被修士的經脈吸收。修士每晉階一步,丹田經脈所能容納的真元就不能僅僅用翻倍來計算。更何況,修士的資質,本命法寶,鬥法能力,乃至丹器符陣四道的涉獵等等,每一個小境界的晉階,帶來的改變都可說是天翻地覆。而薑雲白作為一個終生隻修一劍的劍修,需要體悟的就更多了,如何能夠僅僅花了七個月晉階就出關了?

在瑤光真尊得知薑雲白出關後,更是被氣得七竅生煙。瑤光真尊如今已是大乘高階修為,已經許多年不曾有過親手揍小師弟的時候。

“你已經是有徒弟的人了,怎麽還如此不知事”恒無散仙指著薑雲白的鼻子數落道,“曦兒每日修煉如此刻苦,你這做師傅的,就是如此以身作則?”

瑤光真尊立刻接道:“師尊說的正是!現在宗門又沒有什麽大事,就算有大事有什麽比你穩定境界來得重要,天大的事還有師尊和我了!”

薑雲白沉默良久,方才頂著師尊師兄的譴責目光默默道:“弟子感應到,若是不此刻出關,將會錯過極為重要的因果。”

聽聞此言,恒無散仙和瑤光真尊皆沉默了。高階修士對於自身的一些因果是有一些隱約的感覺的。而一旦忽視這些感應,很有可能會釀成大禍,大運也會變成大不幸。這樣的事例在修真界比比皆是,容不得人忽視。

“既是這樣,那你的感應是否跟曦兒有關?”恒無散仙問道。小弟子一出關就把徒孫接了回去,其他一概不管。之前又神魂神遊教導徒孫,實在容不得他不多想。

“弟子所感應因果,確在曦兒身上”薑雲白抿唇,“而且關係到弟子的生死。”

什麽?小弟子/小師弟的生死!

對於恒無散仙和瑤光真尊來說,雖然喜愛蘇碧曦,與她也有了一些感情,可與親手養大了的薑雲白來說,就無法相比了。甚至他們對於蘇碧曦的疼愛,本就有很大一部分是基於對於薑雲白的重視,才會愛屋及烏地對蘇碧曦釋放善意。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誠然是需要相處出來的,蘇碧曦也無法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輕易打動這一群老成精的師祖師伯。

瑤光真尊思襯了一刻,皺了皺眉:“那如今你是打算?”

“弟子打算帶著曦兒在天璣峰閉關穩固中期的修為”薑雲白開口,“還請師尊大師兄放心。”

薑雲白都如此說了,恒無散仙和瑤光真尊自然是一萬個點頭答應的,還許諾會布下禁止,除了蘇碧曦一概用度會用傳送陣外,絕不會有任何人打擾薑雲白閉關。

薑雲白說的的確是事實。

他在渡小天劫之時,從天道賜予成功渡劫成功修士的感應中,隱約看見了他跟蘇碧曦數不清的宿世姻緣。盡管看見的那人未必長著蘇碧曦的麵容,自己也換了形貌,他本能地就覺得那就是他們。他已經迎娶了蘇碧曦,與她生兒育女,相攜白頭。

難怪他的神魂會無意識地神遊,不遠萬裏地找到蘇碧曦;難怪他初次見她落淚,就會心疼不已;難怪他會不自覺地想要對她好,好到她再也不離開他。

薑雲白自是知曉自己的境況。

雖然此次晉階水到渠成,極為順利,晉階所花時間短不說,天劫更是過得輕描淡寫,天道幾乎是以放縱的姿態讓他渡過了這個小天劫。薑雲白之後仍然需要短則幾年,長達數載的時間來穩固修為,熟悉大乘中期的一切。但冥冥之中,他覺得自己不應該是獨自一個人經曆這些,應該與他的曦兒一道。

薑雲白第一次在破關而出,獲得更高的修為時,所想的不是晉階的喜悅,而是愛人不在自己身邊的無限惶恐。最重要的東西,必須是握在自己手中才最安全。

麵對這樣的心態,他很清楚,必須時時刻刻感覺到蘇碧曦在他身側,方能有片刻安寧。修士的心境乃是重中之重,影響到修士的身家性命。所以薑雲白自然是堂而皇之地把蘇碧曦拘禁在自己的天璣峰,不由任何人打擾。

知曉愛人幾輩子也改不了獨占欲望的蘇碧曦:……

薑雲白自把蘇碧曦接回天樞峰後,就把之前為蘇碧曦置辦的竹樓擴充為兩人同居的製式,並把竹樓連帶周圍的竹林牡丹園一並搬到了自己的府邸旁邊。唯有修煉之時方去自己的府邸閉關,其他時間全都與蘇碧曦一起起居。

蘇碧曦看著薑雲白把他常用的物件全都跟自己的歸置在一處,甚至衣櫃也換了個更大的,硬是要與自己的衣物各占一半空間,心裏就像是嚐了一口春天最初盛開的花所釀的花蜜一般甜,又像未熟的青澀酸梅嚐在嘴裏般酸。既高興愛人這種宣誓主權的行為,又想對愛人自以為做得不聲不響的竊喜發笑。

不過無論如何,愛人和自己提升自己的修為,以應對兩百多年後的生死之劫,比什麽都重要。於是蘇碧曦第一次與自己的師尊有了爭執。

在薑雲白的眼裏,自己的小弟子才將將七歲,雖然已經到了煉氣三層的修為,每日沒日沒夜地揮劍萬次,甚至還要修煉好幾個時辰,幾無休息嬉戲的時間,對於一個幼童來說,實在是太過嚴苛了。更何況小弟子還是自己宿世的愛人,愛人自有自己來護著,何至於這麽殘酷的修煉。

蘇碧曦當然是了解薑雲白所想,也為愛人想要保護自己而感到安慰。但是兩人相伴不知多長歲月,如果一直是愛人付出,不斷追逐,自己坐享其成,自己如何能夠心安。何況到了獸潮之時,天樞峰作為清元仙宗的最強戰力,自然是傾巢而出,自己作為天樞峰峰主的唯一弟子,怎麽可能避戰不出?而在處處生死一線的獸潮之中,自己若是戰力不夠,誰又能時時護著自己?

是故,蘇碧曦幾乎是壓榨著自己的承受極限,若不是年紀太小實在不能不睡,恨不得把每日的睡眠都換成了修煉,更是每隔一陣就會主動進入幻心鏡曆練心境。之前在恒無散仙處,由於身體積弱而調整休息的時間全部被安排,若不是蘇碧曦現在的身體的確是幼童,還需要進食來生長,恐怕連吃飯都會省去。

薑雲白苦勸無果,在生了一陣悶氣後,看見蘇碧曦落寞的小臉,要哭不哭的神色後,立馬便忘記了自己的立場,轉而盯著蘇碧曦按時按量進食休息。本來不需睡覺的他,也在蘇碧曦半夜哭泣著赤著腳奔出房間,叫著他的名字時妥協,每日都陪著蘇碧曦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