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能倒下

持續不斷飄落幾天的雪花終於停了,清澈的湖麵已經凝固,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典雅的歐式建築籠罩在白色的世界裏,聖潔而淡雅。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狂風依然在呼嘯,刮落鬆柏樹上的朵朵潔白的雪花。

庭院裏,一個纖細單薄的身影在拍洗著厚厚的被單,一床床被單堆積如山,原本白皙的雙手已經凍得通紅通紅,徹骨的寒意從冰冷冰冷的自來水中傳來,蔓延到全身,蒼白的嘴唇已經逐漸發紫。

昏暗的視線下,榭依兒麻木的拍洗著厚厚的被單,渾身冰冷僵硬,她的背脊挺直而倨傲,瑪瑙般黑亮的眼瞳平靜無波,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極致的冰冷。

這幾天來,她成為了一位全職的女傭,每天都要仔細的打掃整棟別墅,所有的事情她都要動手,即使是在這冰天雪地的天氣裏,她也要冒著嚴寒洗完所有的被單。

冰冷的泡沫粘在通紅的雙手上,堆積如山的被單一件一件的在減少,發紫的唇畔漸漸轉為恐怖的黑色,單薄的身影在輕輕地顫抖。

這是一直在她腦海裏盤旋的話語,這也是三年來一直支撐著她的話語。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這樣為難她,故意每天都給她安排這麽多事,故意使喚她······她不知道為什麽他會故意為難她,可是不管為什麽,她都不能屈服!不能倒下!

終於,最後一件被單洗完了,纖細的雙手已經凍得發紫,她甩甩麻痹的雙臂,用厚厚的羽絨服裹住不斷顫抖的身體,僵硬的走進淡紫色的大廳裏。

暖暖的氣流縈繞在的身體四周,原本冰冷僵硬的四肢逐漸被嗬暖,榭依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把自己深深的埋在淡紫色的沙發裏,享受著這難得的輕鬆。

“叮咚!叮咚!”急促的門鈴聲響起,打破了寂靜。

“咻”的一下,榭依兒猛地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在不安的顫抖著,她僵硬的起身,前去開門。

“少爺。”望向門口那抹修長的身影,榭依兒俯首淡淡的喊著。

深邃的目光輕輕地掃過她蒼白的臉頰,然後,伊翼渙沉默的走向淡紫色的大廳。

“渙,你等等人家嘛。”輕柔的女聲在室內響起,這時,榭依兒才發現他身後跟著一位美麗的女人。

眼角的餘光淡淡的掃過那位美女,隻見她身材高挑豐滿,盡顯婀娜多姿之態,妖媚的臉龐又帶著少女的羞澀,足以令男人為她瘋狂。

榭依兒記得她,她是當紅女星白琪,也是他現在固定的情人。

“渙,這棟別墅好雅致哦,都是淡紫色的哎,人家最喜歡淡紫色了。”白琪快步走上前去,挽住伊翼渙的手臂,柔柔的說。

伊翼渙微微轉頭瞅了她一眼,然後,有些輕挑的開口,“是嗎?那麽今晚就在這兒住下,你覺得怎麽樣?”

聽到這句話,白琪雙眼一下子發光起來,臉上露出一抹靦腆的笑容,“我聽渙的話。”

那聲音嗲得讓身後的榭依兒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她淡漠的望著他們,許久,才靜靜的問,“少爺,需要什麽嗎?”

伊翼渙望著一臉平靜的她,唇畔綻放出一抹寵溺的笑容,“寶貝,你要喝什麽嗎?紅酒可以嗎?”修長的指尖輕輕抬起白琪的下巴,溫柔的問著她。

凝視著眼前這張俊美的臉龐,白琪竟然有些癡迷了,半響,她才回過神來,搖著他的手臂嗲嗲地說,“人家最近接了一部戲,正在瘦身,所以飯後要喝綠茶。”

琥珀色的眼瞳深邃如千尺潭水,唇畔的笑容越發燦爛了,他在美麗的臉頰上輕啄了一口,然後,直直望向身後的榭依兒,冷冷地說,“去泡一壺綠茶過來。”

“是,少爺。”依然是一臉的平靜,榭依兒微微鞠躬,轉身向廚房走去。

白琪一直沉溺在方才伊翼渙的溫柔當中,久久不能回神。

當了他這麽久得情人,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像今天這般溫柔,更沒有主動親吻過她。今天他的行為讓她受寵若驚,仿佛是掉到了蜜缸裏,心中甜蜜無比。

絲絲雀躍在眼裏閃爍,她知道如果抓住了他的心,那麽她今後的前途就是一片光明,可以不用在陰暗的演藝圈裏打拚,甚至能夠成為伊家的少NaiNai。

天空中無星無月,漆黑一片,狂風在怒吼著,鬆柏樹上潔白的雪花慢慢地融化。

坐在淡紫色的沙發上,白琪一直深情的凝視著一旁俊美的男人,?“渙,你肚子餓不餓?你剛才吃得很少,我去幫你弄點吃的吧?”她輕柔的問著他,美麗的臉龐無比動人。

修長的手臂輕輕摟過她,深邃的目光淡淡的掃過那抹纖細的身影,然後落在白琪的臉龐上,“這種粗活應該是低賤的女傭幹的,我怎麽舍得讓你動手呢。”他溫柔的說,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向這邊走過來的榭依兒聽到。

手上的托盤微微的顫抖了一下,榭依兒深吸了一口氣,沉默的向那邊走去,原本淡漠的臉龐更加淡漠,猶如那結了冰的湖麵。

淡紫色的沙發上,白琪對著他嬌羞的笑,窩在他的懷裏,柔柔的說,“渙說的是,那就叫女傭去弄吧。”

“少爺,茶泡好了。”榭依兒淡淡的說著,把托盤放在淡紫色的茶幾。

“被單洗完了?”他抬頭問著她。

“是的,少爺。”

“整棟別墅都打掃完了?”

“是的,少爺。”

“打掃了多少遍?”

“聽您的吩咐,十遍以上,少爺。”

伊翼渙望著她那蒼白卻依然淡漠的臉龐,胸膛的怒火暗湧,摟著白琪的手臂不禁加大了力道,琥珀色的眼瞳一片沉暗。

“渙······”身體的疼痛讓原本窩在他懷裏的白琪吃驚的低喊,可是,伊翼渙卻全然不知,眼睛直直怒視著一直低頭漠視他們的榭依兒,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似乎可以聽到骨骼在咯咯作響。

她睜大眼睛,驚恐的望向他,猛地,她被他洶湧怒火之下隱藏的哀傷所怔住了,她吃痛的順著他的眼光看去,落在那抹纖細的身影上。

突然之間,她似乎明白了他今天反常的原因。

原來是因為了她啊!

妖媚的眼睛裏泛起熊熊的妒火,仿佛要把那抹纖細的身影燃燒起來,慢慢地,妒火被眼底的柔情所覆蓋,白琪看著怒火橫飛的伊翼渙,忍著痛楚,輕輕地撫著他的胸膛,“渙,你怎麽了?渙······”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修長的手臂一下子變得僵硬,沉暗的眼裏閃過一絲懊惱,低頭望向懷裏的白琪,他扯出一抹笑,“寶貝,什麽事?”

“沒事,就是我現在想喝茶。”白琪對他甜甜的笑,笑顏天真無暇。

“愣在哪幹嘛?還不快點倒茶。”伊翼渙冷冷的對榭依兒低喊,努力壓製著心底的怒火。

抬起幽黑的長睫毛,榭依兒平靜的走上前去,往紫青色的杯子裏倒茶,嫋嫋的熱氣慢慢的籠罩著她蒼白的臉龐,紫青色的杯子裏的茶越來越多,幾滴滾燙的茶水濺落在她紅腫麻木的手指上。

“請喝茶。”恭敬的把茶杯端到白琪麵前,榭依兒微微俯首等待著她接過茶杯。

明明是恭敬謙卑的話語,明明是地位低下的女傭,可卻讓人感覺她是漠視一切的女皇,渾身散發著淡漠與倨傲。

淡紫色的沙發上,白琪挺直了背脊凝視著她,望著她那倨傲的下巴,她扯出了一抹妖媚的笑容,伸出雙手想要接過她手裏的茶杯,“謝謝啊。”

紅腫麻木的雙手拿著紫青色的茶杯微微向前傾著,妖豔的紅色指甲,緩緩地伸出去,慢慢的接近紫青色的茶杯,當兩雙手輕輕接觸時,一股力道使榭依兒手裏一鬆,“啪”的一下,紫青色的茶杯掉落在地,滾燙的茶水灑落在纖細紅腫的雙手上。

“啊——”同時,一聲尖銳的女聲在淡紫色的大廳裏響起,白琪似乎被這樣的場景嚇壞裏,怔怔地憱在那。

滾燙的茶水滲透榭依兒的皮膚,痛感慢慢地傳來,仿佛要將她腐蝕,原本就紅腫的手指頓時變成朱紅。

凝視著她手指上刺眼的朱紅,伊翼渙的心裏猛地一緊,仿佛那滾燙的開水是灑在他的心上,灼痛無比。他慌忙起身,想要奔向她。

又是“啪”的一聲,重重的巴掌打在榭依兒蒼白的臉頰上,她猛地睜大眼睛,抬頭望向眼前的白琪,怒火在心底翻滾,手指上的痛楚讓她麵容凝結成寒霜。

“你這個低賤的女傭!你故意的吧?!故意打翻茶杯想用開水燙我?!”白琪憤怒地向她低喊,仿佛她真的是如她所說的那般。

剛跨出的步伐一下子僵住了,他愣愣地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頰上那道鮮紅的指印,望著她冷冰冰的麵容,望著她眼底的隱忍,他僵硬的收回步伐,修長的雙手緊緊地握在身側。

“渙,你看她把人家的手都燙紅了。”白琪走到伊翼渙麵前,舉起被幾滴茶水濺紅的手給他看,“要不是人家反應快,說不定會被燙得更厲害呢,可能還拍不了戲。”她微微抬頭望著他,發現他沒有什麽異樣,繼續說,“渙,你說是不是應該給她點教訓啊?”

伊翼渙幽幽的掃了她一眼,沉默的坐回淡紫色的沙發上。白琪見到他不反對,心裏樂開花了,她底氣十足地走到榭依兒麵前,高傲的望著她。

榭依兒冷冷地凝視她,胸膛不斷不斷地起伏著,朱紅的手指已經痛到麻木,臉頰上的指印也慢慢地消退,剩下淡淡粉紅的印記,她深吸一口氣,試圖緩解心底的怒氣。

“身為低賤的女傭,你竟然這麽陰狠!難道你爸媽沒有教你要怎麽對待主人嗎?!”白琪貌似憤怒地低吼著,眼底滿是幸災樂禍,“你······啊——”

還沒把話說完,“啪”的一巴掌重重的落在她妖媚的臉頰上,她驚叫一聲,不可置信的望著榭依兒,呆憱在那,忘記了反應。

“我告訴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請你不要亂說別人的父母!還有,我不是什麽低賤的女傭,而你更不是什麽主人!”榭依兒冷冷地說,眼裏射出絲絲寒光,“你不要把別人的忍讓當成了軟弱!更不要自以為是的陷害別人!”

此時的她,猶如從地獄裏走出來幽靈,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原本溫暖的淡紫色大廳仿佛一下子凝結住了般,冰冷冰冷。

琥珀色的眼瞳直直地凝視著她,猛地,伊翼渙被她身上的冰冷所震住。他知道她一直在隱忍,但是從來沒有想到她還有這樣的一麵,那種屬於地獄的冰冷讓人懼怕。

狂風透過縫隙灌進淡紫色的室內,把淡紫色的窗簾被吹得高高飛起。

“你······你竟然敢打我?!”回過神來的白琪,望著籠罩著冰冷中的榭依兒,心裏有些懼怕。

沒有理會一旁的白琪,冷冷地目光掃過她,落在坐在淡紫色沙發上的伊翼渙身上,“你看夠了嗎?你滿意嗎?很好玩吧?”唇角揚起一抹冷笑,她冷冷的凝視他,“伊翼渙,你是男人吧?如果是,那以後你有什麽事可以直接衝著我來,不要那別人來威脅我!”

拋下這句話,纖細的身影冰冷地轉身,踏著冰冷的步伐,向大門走去。

“榭依兒!你去哪?!你敢離開這兒試試看?!”伊翼渙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對著那抹冰冷的背影低吼,慌張與怒火交織在琥珀色的眼底。

腳下的步伐微微頓了一下,榭依兒沒有停下腳步,直直的向著漆黑的室外走去,唇畔綻放一抹決然的笑意。

當她踏出第一步時,就已經想好了今後有可能遇到的所有事,也已經準備好了麵對一切。

望著那抹身影漸漸淹沒在漆黑的夜色中,慌亂在他心底蔓延,伊翼渙本想抬起步伐想向外追去,可硬生生地忍住了,蒼白的雙唇緊緊抿著,修長的手指在微微的顫抖。

他不能讓她支配著他的情緒,支配著他的行為,他要擺脫她!他要忘掉她!他要徹底的遠離她!

心底一直一直在默念著,催眠著自己的心智。可是,心猶如在不停地滴血般,不斷不斷地疼痛。

白琪一下子跑到他麵前,十分委屈的說,“渙,你看她那麽囂張,你得好好懲罰她。”

“滾!!馬上從這裏滾出去!!”他對著她怒吼著,眼底寒光四射,臉龐蒼白得駭人。

漆黑的夜色裏,狂風在不斷不斷的怒吼著,鬆柏樹上的雪花已經完全融化,點點水珠從上麵滴落。

無邊的黑夜,寒冷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