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空,悶熱難當,白白的雲點綴在藍天之上,但雲影絲毫不動,陽光強烈得刺眼,沒有人敢抬頭看一眼。沒有一絲風,兩邊的樹葉被曬得發黑發亮,上麵蒙了一層灰,也像是鋼鐵鑄成一樣,咬著牙關,哨兵似的站在原地。不知多久沒下雨了吧?早上太陽躲進了雲層,以為會給幾滴雨,哪知到了下午,陽光又這麽熱烈起來。

公司包了兩輛大客車,前後排開停在路邊,緊挨著一家醫院。天氣悶熱得叫人心煩意亂,吳清擦了把汗,捋了捋亂糟糟的頭發,臉已經被曬得通紅發燙了。

柏油馬路早被曬得發燙,黑亮的瀝青粘稠得像墨汁一般,沾住了鞋底。兩輛客車的門都還緊閉,等著接洽的人前來。李玲本是負責與司機和導遊聯絡的,但又因忙著購置食物還沒過來,故而司機不肯開門放人。而在冷氣間裏呆慣了的人們,更是難耐這熱Lang的燒烤。正焦躁間,李玲指揮人抬著兩大箱吃食過來了,一番交談,司機終於先開門放人上去。

車裏的空調大開著,但抵不住外麵悶熱的夾擊,全車的人都汗流浹背,使勁的用手裏的扇子扇著風。導遊見大家這樣,笑道:“一會兒就好了,上高速後就不熱了,到了x城,隻怕你們都會嫌帶的衣服不夠抵禦寒冷的呢!”吳清高興起來,這裏的熱Lang,幾乎能把人熱翻了,如果此時有台冰箱能夠讓她鑽進去,隻怕她也會毫不猶豫。

正想著,那股奇怪的寒流又來了。先是像螞蟻一樣,慢慢的沿著脊椎往上爬,一會兒,不僅僅是後背,連脖子,後腦勺,都因寒冷而麻木。吳清動也不敢動,突然聽見一陣哭聲,有大人,也有孩子,吳清循聲轉過頭去,隻見一輛急救車停在醫院門口,有幾個穿白大褂的人,抬了一個擔架下來,但擔架上的人,顯然是已經死亡,白布嚴嚴的蓋住臉,隻看見白布下的身軀,瘦小枯幹。不知怎的,吳清又想起今早在地鐵裏見到的那個人來。

吳清的腦子裏一片混亂,突然,那白布,似乎被一陣風掀開了,吳清腦袋嗡的一聲,清清楚楚的瞧見,一雙幹柴樣的手,露了出來。這雙手,分明就是在地鐵裏見到的那雙手――難道是夏琪!吳清忍不住尖叫起來。而這時,白布掀開的幅度越發大了些,一條**的胳膊露了出來,一塊大大的黑斑,形似一朵蓮花,像浮雕似的,生動的在那條已經失去生命的胳膊上,搶眼的晃動。胎記……那塊胎記。吳清冷汗淋漓。

這個死者,怎麽會跟那張照片上的人,有著一個一模一樣的胎記?不同的隻是位置,大小,形狀,都一模一樣!吳清無法按捺驚惶的心情,雙手捂住臉。“你怎麽了?”李玲指揮人將一箱食物抬上了車,見吳清這樣,關切的問道。“沒,沒什麽……”吳清再看去,那輛車許是已經駛走了,因為,剛才看見屍體的那個地方,空無人影。

“好熱啊,一點風也沒有……”李玲笑了笑,擦了把臉上的汗,又下去接著幹活了。

“一點風也沒有……”吳清念叨著,猛的醒悟過來,既然沒風,那白布怎麽會被掀開?難道……又是一場幻覺?吳清的頭開始暈,那層霧,似乎又回來了。

果然如導遊所言,當兩輛車前後跟隨著駛上高速後,悶熱的空氣被遠遠甩開,取而代之的是叫人舒適無比的涼爽和快意。

吳清悶悶不樂坐著,苦苦思考這兩天發生的一切,漫無頭緒,煩亂不堪。程華推開窗,涼爽的風吹進來,吳清頭腦受涼意一刺激,為之精神一振,而其它人,早已按捺不住興奮,用裝食物的箱子做桌子,大聲呼喝著拿出撲克,大戰起來。八十分、鬥地主、爭上遊……吳清所在的這輛車裏,竟然擺開了幾桌牌,熱鬧非凡。

程華是今年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比吳清早上班幾天,也是第一次隨公司外出旅遊,興奮的向窗外不停張望。她是南方人,見到北方的一草一木都覺得無比的新奇與興奮。不停的叫嚷:“呀,快看快看,那是什麽!是蒙古包嗎?還有那兒,那兒躥過去一隻野兔,我們快去抓住它啊!”一邊說話,一邊偷偷去看鄭彬的臉色。閑著無事的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鄭彬也似乎別有深意的看著程華笑。隻有吳清覺得心裏一寒,覺得這女孩太有心計,表麵裝得天真單純,實際上不知有多陰險齷齪呢,心裏無比厭惡,而鄭彬的表情,也讓她覺得惡心。偏偏此時,又想起夏琪來,心煩之下,幹脆閉起眼睛,似乎便可以把這個喧鬧的世界關在門外。她本不想再去旅遊了,一連串的事情,令她覺得心神疲憊,覺得神經都快要崩潰了。實在沒有心思再出去玩。但寧遠說,旅遊才是放鬆心神的最好辦法,而且自己可能要出差,沒辦法陪她。整天呆在家裏,才真的要悶出病來了。而莫總又堅持要求吳清去。吳清沒法,想起每次寧遠出差,自己要獨自麵對那空****的大屋子,真覺得有些害怕,再加上幾個朋友的鼓動,吳清還是坐上了去x城的車。

李玲打開早先搬上車來的箱子,分發著礦泉水,麵包,水果,酸奶等吃食。李玲遞了東西過來,見吳清閉著眼,示意程華幫她拿著,又輕聲問道:“吳清,你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暈車藥?”

吳清生怕又見到什麽可怕景象,慢慢睜開眼睛,看到眼前是李玲溫和的微笑,不禁也笑了一下,放下心來,說道:“不用,謝謝。”說完,又閉上眼睛。眼睛似閉非閉時,隻見李玲的微笑又變得猙獰無比,一絲紫黑色的血從嘴角流下,嚇得驚呼一聲,睜大眼睛。李玲詫異的轉過頭來,哪有絲毫異樣?

李玲問道:“你怎麽了?”吳清趕緊掩飾道:“沒事沒事,我剛才不小心把腿撞在前邊座位上了,挺疼的。”程華看在眼裏,心下直嘀咕,我怎麽沒見她挪動腿啊?

程華畢竟年輕,很快就將剛才的事放下,吸著酸奶看起窗外的風景來。吳清見她探著身子看得吃力,便主動與程華交換了位置。那些流血的臉,那兩塊黑黑蓮花似的斑,或者是胎記,在吳清的腦海裏盤旋不去。吳清隻覺得有一個旋渦在腦海裏轉啊轉,漸漸的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