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華和馬傑也顧不上歇一下,拉著寧遠就挨個的到旅館打聽。x城雖然不大,但是因為臨海,城裏的旅館,再加上海濱的一些療養院,招待所,那數字其實也不小。馬傑騎了個破摩托,拉著寧遠和玲華跑,不一會兒,玲華就疲憊不堪了。寧遠看了不忍心,勸玲華道:“你剛下班,要不回去歇歇吧?這事我自個兒去找就行了。”又對馬傑說道:“你送玲華回去吧!我自己找輛出租車。”

玲華和寧遠都堅決的搖搖頭:“你對我們這兒又不熟悉,別沒找到清姐,又把自個兒給丟了。到時候我們還得幫著清姐找你呢!”

寧遠很感動,也不再說什麽,就由著馬傑帶他到處跑。

靠海邊的路頗是顛簸,不一會兒就震得雙臂發麻,寧遠看馬傑和玲華都沒有任何怨言,心裏感歎,真是遇上好人了。

不一會兒,馬傑停在一個臨海的旅館前,對寧遠說道:“這可是x城最後一家旅館了,如果再沒有……”馬傑沒有說下去,寧遠卻也知道他的意思。如果再沒有,怕是在路上出事了,沒能到達x城。從北京到x城,路有好幾百公裏,在路上出了事,可上哪找去呀!

馬傑見寧遠焦急,又安慰道:“沒關係。如果再沒有,我幫你查查,興許是車壞在半路上了,而那地方偏僻,又沒有信號,你別擔心。”

寧遠深深的歎了口氣:“也沒辦法了,隻好先這樣。”

馬傑率先走進門去,向櫃台服務員問道:“昨天和今天有從北京來的旅遊團嗎?”

服務員查了查:“有啊,過兩天就是海節,很多旅客特意過來觀光的呢!你要找哪個團?”也許是見馬傑穿著警服,服務員態度極好。

“哦,你這兒有名單嗎?幫我查一下有沒有一個叫吳清的旅客。”馬傑跟寧遠交換了一下目光,眼裏都有一絲興奮,寧遠的手心裏濕濕的,全是汗。

服務員打開登記簿,仔細查了起來。也許是有些緊張,服務員在馬傑和寧遠的注視下,鼻尖上竟然出來了一圈細密的汗珠。

“沒有。”服務員搖搖頭。

“真的沒有?”馬傑和寧遠異口同聲。“我們查過了所有的旅館,怎麽可能都沒有?”

“真的。”服務員脾氣再好,也有點惱怒了。

“能麻煩你把名單拿來,我們自己查一下嗎?”寧遠小心翼翼的問道。

服務員剛想拒絕,看到旁邊橫眉豎眼的馬傑,不情願的答應了,遞過來厚厚一疊名單,寧遠接過,站在一旁查了起來。

玲華和馬傑著急的要幫忙,一人分了幾張紙,查了起來。

“等等!”服務員突然叫道。

“又怎麽了?”寧遠心情不好。

“這裏是上個星期的名單,我搞錯了。這才是這兩天的名單,我再幫你查一下吧。”服務員臉紅了紅。

寧遠喜出望外:“快拿來看看!”

三個人仔細查了起來。玲華先站起來:“我這兒沒有。”馬傑也搖了搖頭。寧遠說:“我也查完了,不如我們換一下,可能會有不小心看漏的!”

換了之後,寧遠恨不得把身子趴到名單上去,可是還是沒有。

“怎麽辦?”玲華發問。

寧遠搖了搖頭,全身無力。突然看到最下麵的一個名字:鄭彬!寧遠的眼睛都亮了。

“這個人我有印象!我聽吳清說起過!我要見他!”寧遠興奮的跳了起來。“他跟吳清是同事!他既然來了,吳清肯定也來了。可能登記時候為了方便,隻登記了幾個人的名字!”

“是這樣嗎?”玲華不解。

鄭彬自上車以後,就一直覺得昏昏沉沉的,似乎有一層霧蒙在腦海,說話、做事、反應都很遲鈍,開始隻以為沒有休息好,這段時間來,都被前女友夏琪纏得吃不下,睡不著,精神不振。沒想到,後來這層霧似乎越來越濃,濃到看不清眼前人是誰,並且這層濃霧正把他裹得越來越緊,像一個蠶繭一樣,把他緊緊的包起來,緊到不能呼吸。

等鄭彬發現透不過氣來想要掙紮時,他已經看不清身在何處。隻能聽到嘈雜的人聲,打邊上來來去去。後來,好像有人把他抬了起來。他不知道這些人要抬他去哪裏,拚命掙紮,卻像是手腳被縛住似的,動彈不得。他想呼喊,卻像陷在了淤泥中,隻要一開口,就有大團大團的濃稠物體灌進來,灌得他更加迷糊。

後來,他覺得有一雙冰冷的手在撫摸他的全身,他被嚇得發抖,直到那雙手摸到了他的額頭,他才徹底清醒過來。回憶剛才的一切,像是一個夢魘。但睜開眼睛時,自己分明是在醫院裏。站在眼前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醫生,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氣息。

"你是誰?"鄭彬終於能說出話來。他第一次發現能說話的感覺如此之好。

可是這種好的感覺沒有能夠持續多久,他又發現事情不妙。因為他開始發現自己的手腳不聽指揮,動作像一個牽線木偶似的機械。我這是怎麽了?他想喊出聲來,可是語言又被堵塞。

那個冰冷的醫生一直給自己一種壓迫感,看到他向外走去,鄭彬剛想鬆一口氣,卻發現自己的手腳,就像是牽在那個醫生身上似的,醫生抬腿,他抬腿,醫生轉彎,他轉彎。他被這種無形的恐懼嚇得魂不附體。醫生回過頭來笑了笑,他發現自己也被迫回過頭去看著身後笑。這一笑,鄭彬如墜冰窖。因為他發現,跟在身後的,正是程華。程華跟他一樣,回過頭去,看著身後。而看著程華扭頭的樣子,想必表情也如自己這般痛苦難言。

再也沒有什麽比清醒的受到控製更可怕的事情。他希望這是又一場夢魘。或者,一切能夠像夢魘一樣,在極力的掙紮之後,消失,如一切都未發生。

可是現實總要讓人失望。鄭彬看著醫生帶著自己和程華,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醫院。兩腿已經僵直,因為它們被牽著做了太多機械的動作。程華也許更慘,可是鄭彬無法回頭。因為牽著自己的那根線,沒有發出回頭的指令。

周圍的又開始起霧,並且越來越濃,後來,到處是濃濃的霧,鄭彬看不清腳下有什麽,也看不清前邊是什麽。隻有那個醫生的背影,清晰的在濃霧中浮現。鄭彬知道一切都很不對勁,可是他無力反抗,他甚至連思維,都似陷在淤泥裏,遲鈍的可憐。一切,在濃霧中不動聲色的進行。慢慢的,前麵的背影開始蛻變。

先是白大褂,仿佛被風蝕了似的,碎成一片片,像斷翅的蝴蝶,掙紮了兩下,無力的掉落,消失在霧裏。繼而,呈現在麵前的,是一具散發冰冷氣息的蒼白軀體,那上麵,布滿了層層疙瘩,令人覺得無比惡心。

突然,鄭彬瞪大了眼睛,他無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那具軀體,竟然也開始片片碎裂,就像泥塑木雕一樣,表麵的浮華漸漸褪去,隻流下一個醜陋至極的胎。

而這軀體上,脫落的自然是片片皮肉,一塊塊肌膚脫落下來,露出淡紅的肉,後來,肉又像是被撕裂般,一條條,一絲絲的肌肉脫落,鄭彬的胃裏早已翻騰起來,連膽汁都將嘔出來。

接下來,該是內髒橫飛了吧?鄭彬嘔得全身無力了,恐懼的想著。一想到那血糊糊的場麵,他又幾欲暈眩。慢……這裏怎麽沒有血?一星半點血也沒有,除了一種像地下室的黴味,沒有任何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