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傑的手機突然響了,他趕緊拿出來接聽,隻聽到玲華在那頭嘰哩呱啦,似乎很著急的樣子,可是還沒等聽清,手機裏的聲音就變得很嘈雜,歎了一口氣,此刻船已經離島很遠,到了大海上,信號變得非常微弱,再過去一些,隻怕就沒有信號了。

寧遠擔心是有吳清的消息,不知道玲華說些什麽,心裏焦急不安。馬傑看出他的心思,安慰道:“不要緊的,反正我們很快就要到了。如果有什麽消息,玲華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可是現在不是連電話也打不通了嗎?”寧遠還是著急。

馬傑倒是很體諒:“你放心吧,我相信吳清沒什麽事,如果有事的話,現在通訊技術這麽發達,我們肯定會得到消息的。而且她是隨團出來的,好幾十個人,不可能無故消失。也許是臨時改線了,或者跟旅行社有什麽爭執……”說著說著,馬傑也說不下去了,無論發生什麽事,一點消息也沒有,總是不正常的,自己的安慰,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好了,”寧遠先緩過氣來,“不想這麽多了,我們該找的也已經找了……”話音未落,電話又響了起來,依舊是玲華在那頭叫嚷,說些什麽聽不清,隻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海……風……回來……快……危險……”馬傑喊了幾聲,估計玲華什麽也沒聽見,馬傑歎了口氣,收線。

“到底是什麽事呢?看樣子玲華很著急……”寧遠越想越遠,直擔心是吳清出了什麽事,臉色慘白,虛汗直冒,雙腿都有些發軟。兩個相識這麽多年,朝朝暮暮,感情一直很好,若是其中一個出了什麽差錯,無異於是好好兒的一個人,突然就失去了一大半,能不能好好活下去,是很難說的。

馬傑也把指甲掐進了肉裏,雖然聽不清玲華說什麽,但她的焦急之情,是木頭也能感覺到的,究竟是什麽事?

突然,船聲拚命的晃動起來,一個個巨Lang,竟然直打進船艙裏來,乘客紛紛大呼小叫,一邊拚命抖著身上的海水,一邊責問。砰砰連聲,船艙上的玻璃,竟然碎了。

“怎麽回事?”寧遠驚極。一時間,大人哭,小孩鬧,船艙裏,已經是站立不穩。寧遠扶住欄杆,向馬傑叫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馬傑以同樣大的聲音喊回來:“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遇上台風了!”

“台風?”寧遠一時有些走神,“多少級的?”寧遠曾經見過兩個成年人合抱粗的樹被台風輕輕一刮就旋倒在地,這艘小小的船能吃住多大的風,實在是很難說。

“我哪裏知道!”這裏,打進艙內的海水越來越多,船艙裏,竟也積了厚厚一層水。

海像滾開了似的,渡船單薄得像鍋內的餃子,隻是隨波逐流。

“大家安靜,安靜……”從廣播裏,斷斷續續的傳來聲音。“穿好救生衣……”

眾人一聽,紛紛去兩邊的架子上搶救生衣,馬傑靠近架子,將救生衣一件件取下來,發放,見寧遠猶站著發呆,扔了一件過去,叫道:“趕快穿上!”

“你呢!”寧遠一把接住,手忙腳亂的穿戴起來。

所謂救生衣,就是用橙黃色縫著的幾塊浮性極好的泡沫,幾根帶子,寧遠前後係好,Lang更見得大,一時間,不少海裏的生物也被拋了上來,若在平時,這準能引起小孩的歡呼,然此時此刻,眾人都驚恐不安,這是要怎麽了?

天要塌了嗎?地要陷了嗎?大難來頭的恐懼,使得眾人一時沉默了下來。

“快靠岸了!”有人叫道。果然,向前望去,已經能遠遠看到一些樹木,房屋,雖然不甚清晰,但也是一種生的希望。

“太好了!”有人喜極而泣。

“先別高興……”那人話音未落,眾人隻覺得一個巨大的Lang頭,將船高高托起,載了幾百人的一條船,竟然輕飄的像一片落葉,晃晃悠悠就向前湧去。

“不好!”寧遠還未叫出聲來,極大的一股海水,湧進了船艙,等Lang過去,每個人身上都是的,眼睛裏進了海水,澀得很難受,嘴裏又鹹又苦。

船似乎再沒半分多餘的力氣掙紮,順著海Lang,就向前飄去。

“快看那裏!”馬傑大叫,話還未說完,一個Lang打來,嗆得馬傑鼻涕眼淚一齊流,再也開不了口。

馬傑手指的方向,一條整齊的大路,顯了出來,片刻,又消失。等寧遠循聲看過去時,怎麽也看不見了。

Lang一個接著一個,將船高高托起,似乎有一個巨人,將船放在了自己肩膀上,大踏步的向岸邊衝去。照這個形勢,船非但靠不了岸,隻怕還會被撞得粉身碎骨。

但這個時候,人已經無能為力。有的人閉起了眼睛祈禱,小孩大哭著,將頭深深埋進大人懷裏。很多人在船艙裏茫然的躥來躥去,但根本立足不穩,反而時時摔倒,被其它人壓在地上,過陣子,海Lang起伏,船身又一陣動**,摔得更遠。

寧遠心裏暗暗叫苦,吳清沒尋著,自己卻反可能要將命送在了這兒,這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眼看著海Lang帶著船隻,衝上了碼頭,越過了樹林,眼看著就要撞上那幢高樓,海Lang突然心平氣和起來,像是被人牽住了韁繩的野馬,漸漸的喘息由粗重,變得平和起來,繼而,又輕輕緩緩的將船放下,像一個忠誠的仆人,轉身退去。

馬傑睜開眼時,船已經穩穩的停在了樹林的背後,那麽高的一條船,工作人員忙將舷梯放了下來,大家才蹣跚著走了出去,這一刻,如再世為人,直呼僥幸。

“你怎麽樣?”馬傑腿一軟,反正全身已經濕透,幹脆就坐在了地上。寧遠好不容易定下神來,看了一看,苦笑道:“不知你那裏還有沒有多餘的衣服可以再換……”話音未落,也跌坐在了地上。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啊,寧遠幾乎要去親吻這片土地了。

“快走!海Lang可能還要來!大家離開這裏……”有**聲喊著,大家腿早都軟了,但性命交關的事情,掙紮著向前爬去。馬傑還不忘自己的職責,四處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忙的。突然看到一個小孩與家人失散了,周圍全是逃命的人群,他站在那裏大聲哭,也沒人理他,反而幾乎被人群撞倒。馬傑見了,一把抱住小孩,向前跑去。小孩似乎哭傻了,隻是沒住聲的抽泣,上氣不接下氣的。兩個人狼狽不堪的跑了一路,這時前方有一對老人正在那兒張望,小孩望見了,叫了一聲“外公,外婆……”又委屈的哇哇大哭起來。馬傑見小孩尋著了親人,回頭看人群也基本散了,幸好這是最後一班船,如果此刻還有船隻在海上,那真是命懸一線了。寧遠與馬傑互相望一眼,見兩人都是一身的狼狽,便要回家去。

突見玲華來尋,一見兩人,拉住馬傑又是哭又是笑:“你為什麽聽不到我說話?好危險哪……台風……你知道嗎?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嗚嗚……”也顧不得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大哭起來。好在來往的都是匆忙逃生的人群,誰也沒有注意到嚎哭的玲華。

馬傑劫後餘生,也直呼好險,見玲華哭得喘不上氣來,趕緊勸道:“我們這不是沒事了嗎?快回去吧,別讓人笑話!”

“回,回哪兒?”看來玲華是有些糊塗了,站在那兒不動地。

“先回我宿舍吧,換件幹爽的衣服再去你家。”馬傑拍拍玲華的手心,“現在沒事了,你看這人不都好好的在這兒嘛!”

馬傑岔開話題:“如果換在今天,這麽大的雨,咱們家肯定就不至於被燒了呀!”玲華這才收住哭泣,又說道:“才不是呢,你看那天也下著雨,幹部療養院不是還給燒了嗎?”

“幹部療養院?”寧遠突然停住腳步,茫然若失的看著前方,悶聲問道:“什麽時候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