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一日之晨,太陽剛剛探個頭,但南方一帶,在盛夏的天氣裏,還是有些炎熱。

不二擦了擦額頭的細汗。

“角魔?”他長吸一口氣:“我突破通靈境,跟角魔有什麽關係?”

“臭小子,”老伯道:“製作神魂連通卷軸,並不一定非要用異獸的精血。”

“難不成……”

“你也想到了罷——有些異族傳承了畢蜚的血脈,用他們的精血,自然也可以製作畢蜚的神魂連通卷軸。”

“前輩的意思是,角魔一族也傳承了畢蜚的血脈?”

“倘若真是如此,”老伯道:“此界擁有數萬角魔的存在,你突破修為瓶頸豈不是易如反掌了?”

不二明白過來,不由撓了撓頭。

老伯又道:“你可曉得,角魔一族中,其實有上百個族類。”

“倒是有所知曉,據顧乃春所言,屠我長樂村者,正是骨刃一族的青角魔。”

說到此處,不二眼睛一睜,“前輩是想說,角魔之中某些種族也可能傳承了畢蜚的血脈?”

“很多年以前,老夫曾翻閱過一本專門介紹角魔種族的書籍,其中提到過某一族似乎具有畢蜚萬分之一的血脈。雖然稍稍稀薄了些,但用來製作神魂連通卷軸綽綽有餘。”

“果真如此?不知究竟是角魔中的哪一族?”

“那一族的名字和體貌特征麽……書中也未曾提起。”

“這……”不二道:“這叫我如何著手?總不能將角魔百族逐個去試罷?更何況,憑我的本領也不是尋常青角魔的對手。”

“我可以從你下丹田氣海穴附近取一滴精血,”老伯道:“再以秘術汲取畢蜚一絲氣息,製成一個血脈感應符。倘若你能與那一族角魔在方圓半裏內相遇,這感應符自然會有所反饋。”

半裏地的距離實在短了些。

這讓不二覺得,憑借此符在茫茫無盡的宏然界中,尋找一個完全不知道形貌的角魔,比大海撈針也好不到哪裏去。

不過,總歸算是看到了一線希望,不二便連忙道謝。

“據老夫當年所閱,那一族人丁似乎不枉,多半也不大容易尋到,你現今便需著手準備了。”那老伯接著說道:

“混在諸宗屬地的角魔畢竟是少數,所以我希望你盡快動身去西北,也就是青疆和甘隴之邊,人魔對戰的前線曆練一番。”

“青疆?”

不二立時明白過來。青疆位於人族領域西北一帶,方圓足有數萬裏地,三千年前住著人族一些少數族裔,而如今卻被角魔一族占據成為大本營。

青疆往東,緊挨著甘隴一帶,兩地接壤數千裏,人族與角魔隔著青江而望。兩族各在自己的邊境駐守大軍,時常擦槍走火,大小戰鬥不息,每年都有數以千計的修士死在青江之畔。

老伯讓不二去青疆,一來因那裏有數萬角魔,尋到那一族的概率不小。二來多一些沙場曆練,對其日後突破瓶頸也大有裨益。

不二這些年多次外出做生意,尤其是做青角的生意,對角魔在宏然界中的情況也頗為了解。

便道:“青疆一帶是角魔大本營,的確益於找尋。但前輩你可曉得,想去甘隴戍守邊疆,需得是宏然宗盟某一宗的正式弟子才可。而我隻不過是個掃院的雜役……”

“你當真不曉得?”老伯道:“按照宏然界的規矩,修士宗門可以根據自身情況,招納一些散修壯大實力。”

“倒是有所聽聞。不過,好像招納的時候,附帶不少條件的。”

“哼,那些條件不過是用來限製根底不清的散修。對於雲隱宗來講,招納外界散修的門檻乃是通靈境。但是如果散修出身地本就在雲隱宗的附屬州郡之內,而且來曆根底清楚,隻需要開門境中期的修為便可納入門內。入門之後,即可自行申請進入各座分院修行。”

“多謝前輩提點!”不二欣喜之極。須知道,隨著他修為突破開門境中期,對靈氣的需求逐漸增大,鬥笠前輩賜給他的靈龕已然不夠用了。

雲隱宗既然可以招納散修,隻為了各座分院裏的聚靈陣法,他也要試一試。

“西北之疆,危險無數,每一個角魔都較同階人族本領高出許多,對於低階修士來講,殞命的概率超過五成,你小子也別高興的太早。”老伯又道:

“更何況,角魔的精血皆聚在頭頂長角之內。你若想取得精血,隻有殺掉角魔,取下……”

那人自顧說著,不二心中卻猛地一動:木晚楓做的正是青角的買賣,以後到手的青角,我每一個都去試試,不也是一個好辦法?

正尋思著,懷中的霹靂子丸忽然傳來一陣輕微震動,正是木晚楓在召喚自己。

……

與樹中那老伯作了別,不二便隻身返回宗內。

在去往雜役合住院落的路上,遠遠瞧見一個熟悉的清秀身影飛快掠過,正是婉兒在疾身遁行。

不二之前數次去找婉兒返還靈石,但總是聽說她離宗去執行任務。

如今八年匆匆而過,她總算回來了。

望著那道倩影,不二腦海中又浮現出她清麗的容貌。

雖然之前二人因為身份有別,漸漸疏遠了關係。

但如今不二已然打開內海之門,突破了開門境中期,不知橫在二人之間的天塹鴻溝是否算是填平。

想到這裏,不二心有所動:“欠了這麽長時間的靈石,利息該翻了幾倍,再拖下去可要虧本了。”

便連忙追了過去,一路趕到合規院,婉兒已進了院中。

不二叫門人幫著通稟一聲,隻說要見婉兒。

那人說道:“早跟你說了,師妹外出執行任務尚未歸還。”不二道:“我方才瞧見她的。”

“那是你眼花了。”說著,他一揮袖子,返還院中。

不二晃有所思,想自己一直無緣得見婉兒,原來並非是她真的不在。

稍作思量,當即遁到院牆上探了個頭,隻見婉兒正婷婷站在牆邊,一旁站的正是之前遞話那人。

“顧師妹,這個魏不二實在討厭。你不想見他就直說,為何總是遷就著?再不濟,教訓他一番也未嚐不可。”

那人說道:“假若師妹你不肯自降身份,這惡人就由師兄我來做。”

婉兒道:“他畢竟從小與我一起長大。惦念著往日的情分,我也該多多遷就一些。況且,我並非不願意見他,隻是我們身份有別,不想讓他胡思亂想,到頭來一場空。”

不二掛在牆頭,呆了半天。

半晌,下了牆頭,自顧從大門走進去,叫院中說話的二人大吃一驚。

“好久不見。”他瞧著婉兒,將一個灰布製的包裹遞了過去:

“這些靈石還給你。”話到此處,他正想說:“咱們兩清了。”

話到嘴邊,又想這一句過於寒涼,又吞了回去。

隻說道:“我現今做了采購的雜役,公務繁忙,日後恐怕不能常來見你。”

說罷,拱手轉身離去了。

走了不知多遠,又聽見婉兒遠遠丟來一句:“魏不二,凡人也該知上進、求前程,你日後有什麽困難……”

說到此處,稍稍停頓,聲音又低了些:“可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