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嘉倪,對不起……」段明知道自己已經無話可說,隻有道歉。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路嘉倪捂住耳朵,「為什麽……我對你那麽好,為什麽……」

「嘉倪,我們真的不適合……」

「不適合的話,三個月以前,就應該告訴我了!你不知道這段時間以來,我有多擔心,多難過……不管你選擇誰,我尊重你,可是你不該背叛我,那種滋味很難受……」路嘉倪泣不成聲。

一頭是位不停抹著眼淚的小護士,另一頭挽著手臂的一對情侶,引得周圍路人的側目。

「嘉倪,能不能換個地方談,不要在這裏……」

「我都不在乎了,你還想怎樣?如果你不喜歡我就坦白說啊,這樣偷偷摸摸的算什麽?不過,我不在乎了!」路嘉倪極力控製自己,想馬上離開,可是卻感覺雙腿像灌了鉛,舉步維艱。

「嘉倪,妳聽我說……」段明伸出手想去拉住路嘉倪,路嘉倪無助地後退兩步,此時,一個身影擋在兩人之間。

尹澤宇冷酷暴戾的目光,正死死地盯著段明,而他另一隻手,卻握住了路嘉倪的手腕。

「你必須清楚地給她一個交待和一聲鄭重的道歉。」

「你是誰?」段明打量著眼前氣質不凡的男子,一臉疑惑地望向路嘉倪。

「你不用管我是誰,你隻需要給她一個交代。」一絲冷冽的笑容浮上尹澤宇唇角,「當然,你可以拒絕,可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就不是你我可以估計的了。」

「我跟她的事幹你什麽事?」電光火石之間,火藥味在兩人之間漸濃。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尹澤宇一把將路嘉倪拖到懷裏,粗壯的手臂緊緊地摟著她的腰,雖然拄著拐杖,卻絲毫不輸氣勢。

路嘉倪整個人軟軟地靠在他懷裏,有了絲溫暖,有了絲依靠,再不是一個人孤獨無助的感覺。

「好啊,路嘉倪,妳劈腿在先倒惡人先告狀了!」段明看著眼前曖昧的一幕氣急敗壞,竟然厚顏無恥加以指責。

「我沒有……」路嘉倪想澄清事實,而尹澤宇的指尖輕按在她唇瓣上,她緩緩地仰起臉望向他,他溫柔的眼神製止她繼續解釋。

「如果你不要她了,那我要,可是她現在很傷心,我要你向她道歉。」尹澤宇抬起頭,飛揚跋扈地說。

「你一個殘廢有什麽資格管我們的事?」

段明雖然劈腿,但看著路嘉倪畢竟還存一絲眷戀,況且在他麵前,還有一個氣勢不凡的男人,他自然要爭那一口氣。

「好!那我也不必對你客氣了。」尹澤宇給了段明一個警告的眼神,攬著路嘉倪轉身離開。

尹澤宇將她帶離開百貨公司,走到車子前。

「妳還好吧?」尹澤宇終於鬆開了她,她如靈魂出竅般,雙目無神地走著,跟平時判若兩人。

「我不好……」她雙眼望向他,氣若吐絲般說完,淚水奪眶而出。

「傻瓜!」他陡然一陣心痛,再次將她拉入懷裏。

「他怎麽可以那樣對我?」她整張臉埋在他胸前,委屈地大哭,「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是不是我老是加班,他不高興了?還是……」

「傻瓜,不要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我說妳很好,是他配不上妳!不要難過了,我們回家。」

司機見狀早已打開車門,侯在一旁。

「妳看妳,平時嘻嘻哈哈、沒心沒肺一樣,一哭起來眼淚都可以讓這座城市變成重災區,妳還要不要給大家留一條活路?」尹澤宇難得耐心地安慰著她。

司機忍不住望著尹澤宇疑惑地一望。

「噗!」她忍不住破涕為笑。

「這樣才好看嘛。」

路嘉倪不像別的失戀女生,她可以很快地恢複自己的情緒,然後全身投入工作,隻是對尹澤宇,她的情感像是有所轉移一般,對他有無法言喻的美好情愫。

可能是經曆過那段不開心的戀情,正好得到他的解圍,所以有了知己的心意;又或者是,朝夕相處的這段時間,產生朋友情誼;又或者是他為她出頭,他逗她開心,讓她對他有一種感激之情,總之,不會是愛。

夜涼如水,路嘉倪雙手抱膝坐在別墅的台階上,還有半個月,她就可以離開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反倒有點不舍得……不知道是不舍得這裏,還是這裏的人。

「這麽晚還沒睡?」一個磁性聲音傳來。

她略微抬頭,就看到尹澤宇帥得一塌糊塗的臉。

「今晚的月色好美,我出來看看。」

相較他那張臉,月色也顯得遜色了,可是,月有圓缺,人也是如此,終究也會有離別的那一天,這樣想著,她不免傷感起來。

「銀色月光,的確很美。」尹澤宇在她身邊坐下,望著天邊那輪明月輕聲說。

「澤宇,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要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好嗎?」路嘉倪抬眸望向他,眼底是灼灼的光。

「女人,如果我說想要妳一直照顧我呢?」尹澤宇對她眨眨眼睛。

「嗬,怎麽可能,要知道,有多少需要幫助的病人需要我呢。」

「我也是需要幫助的病人啊。」尹澤宇努力為自己爭取權益。

「你是一個很快就會康複的病人。」路嘉倪手指頭戳著他的胸膛,一本正經地說。

兩人心裏,各隱藏著心事,一下子沉默下來。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這裏了,沒有人陪你,你會孤單嗎?」路嘉倪不敢望他,隻是盯著地上,臉上帶有一抹憂傷。

她很認真地表達自己的關心,冷清清的大別墅,一個人終究是很孤單的,她不想要他一個人留在這樣一個地方,她為他心疼,可是她沒有理由留下,或許關心的一句問話,也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吧。

「女人,不用擔心,等我傷好了,我會讓工作陪伴著我,焦頭爛額的,不會孤單。」尹澤宇笑笑,伸出手去揉著路嘉倪的頭發,柔軟的發絲在他大掌下,散發著淡淡的洗發水香味。

尹澤宇何嚐不知道,她對他那滿溢卻不敢表露無遺的關懷,他又何嚐不想要她一直留下,可是把她牽扯進他的世界,隻會讓她的生命變得不美好,所以他漫不經心地給她一個言不由衷的回答。

「嗯,也好,那我就不用擔心,回去睡覺吧。」路嘉倪釋懷地想要站起身來,卻被尹澤宇一把拉入懷裏。

尹澤宇以為自己真的那麽無所謂,可是在她準備站起來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心裏真的很在乎她,一雙手緊緊地摟住了她。

他將臉湊近她的臉,呼吸氣流拂過她臉頰,按在她胸口上的手掌隔著睡衣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她心髒如小鹿般亂跳,柔軟高挺的胸脯在他大掌中盈盈一握。

該死!她沒穿內衣!

雖然身體被他牢牢箝製著,但路嘉倪卻下意識地想與他保持距離。

她渴望他的吻,可是又害怕他的吻落下,她才剛從一段失望的戀情中逃出來,傷口還沒有複原,她的心還沒有準備好去愛下一個人,如果她的愛是不完整的,最後也隻會是悲劇收場,她需要時間,卻也害怕時間。

尹澤宇的手輕握著她那團柔軟,薄薄的唇幾乎能夠覆蓋到她泛著蜜桃光澤的唇,可是在她奮力扳開他大掌那一瞬間,他讀到她眼中那抹驚懼。

她還沒有做好愛他的準備……

「妳現在可是『名花無主』了,我可以嗎?」他神秘地一笑。

路嘉倪對他怒目而視,她不允許自己那麽糗,刻意保持的距離,仍然岌岌可危。

而尹澤宇很難得地,惡作劇般啞然一笑,鬆開了她。

真情流露,卻為了掩飾而變得戲謔,四周空氣中的曖昧一下子收攏,周圍變得清涼如水,兩人也清醒了許多。

「嘉倪,可以陪我談談嗎?」尹澤宇抱著膝蓋坐在台階上,月光在他臉上投下一抹暗影,覆蓋了他的麵目表情。

路嘉倪下意識地與他保持了一段安全距離,拉了拉自己的裙子,用手輕輕扣住,「你說吧。」

「妳的童年,是怎樣度過的?」

「我的童年……嗯,可以說很幸福、很快樂,雖然在物質上沒有得到滿足,可是,卻有一個相當快樂的童年,有很多很友愛的朋友。」

「聽起來相當吸引人。」尹澤宇淡淡地一笑,讓路嘉倪捕捉到一個很好看的側臉。

「我當護士的夢想,就是從童年開始的。」她臉上仍然是得意的笑容,可是多了一抹對往日的懷想。

「跟我說。」尹澤宇饒有興趣地望著她。

「小的時候,我最喜歡在放學時候,跟巷子裏的流浪貓狗打招呼,有時候遇上受傷的小動物,會為牠們包紮傷口,那時候就在想,長大以後,一定要成為一名出色的護理人員,讓病人減少痛苦,得到幫助與照顧。」

「我沒有想過別的,就是覺得小動物跟人類一樣,都是需要關愛的,隻是沒想到長大以後,真的走了這樣的一條路……我說完了。」路嘉倪微笑著點點頭,然後望向他,雙眼亮晶晶的。

「很讓人羨慕的童年。」尹澤宇可以想象,一個紮著可愛的小辮子,背著小書包的小女孩,在那樣的美麗夕陽下,跟小貓、小狗揮手的樣子。

「難道你不是這樣嗎?」路嘉倪覺得,家境優裕的尹澤宇應該有一個比自己更幸福,更應有盡有的童年。

「我大概……隻有羨慕的分吧。」

尹澤宇忽然黯淡的眼神讓路嘉倪大失所望,抬眸望向他,隻見他淡淡一笑。

「可是真的,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妳這樣,讓我有很想了解她的過去的衝動。」

「我很希望妳的過去,我能參與,因為妳的笑容,妳的樂觀,絲毫沒有沾染任何雜質,一心一意地對周圍的人好,哪怕被辜負,被背叛也不會有任何怨言,隻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很傻、很天真。被傷害以後仍然能有一抹無邪的笑,大概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心靈吧!」

「那澤宇你的童年呢?」

「很晦澀、很黯淡,有很多的渴望可是卻被扼殺,然後變得不是為自己而活,很小的時候,就被灌輸利益爭奪的思念,變得不擇手段,性格暴戾,有時候做出一件心狠手辣的事情,卻可以無動於衷,並認為對方活該。」

「我也想要一些友誼,想要一些分享的快樂,團結互助的榮耀,可是我的父親不允許,他不允許我有絲毫的仁慈,有情皆累,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母親是誰。」

「我與父親,腦子裏想得到的隻有商業訊息,利益紛爭,人生的樂趣在於將競爭對手置之死地,然後讓自己的團隊走在最前端,很可笑吧!我們也有團隊,可是是為利益而活的團隊,每個人膽顫心驚地想保住自己的飯碗,不惜擠倒對方,隻因為優勝劣汰的企業競爭機製。」

「好複雜……那麽你……將來也會愛上一個人,想要跟她相守吧?」路嘉倪小心發問。

「除非那個人……是妳!」尹澤宇的目光凝視她,視線停留在她臉上,讓她怦然心動。

「沒有人了解我的過去,可是我覺得我今天晚上話講太多了。」他收斂起自己的感情,攤開雙手。

「你好像很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她吐出猜測性的一句話。

「我不會讓自己的情緒外放,嘉倪,我很想珍惜妳,同時我知道妳對我也是有感覺的,可是,很抱歉的是,哪怕再喜歡,妳也隻能做我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