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禁色 21.妖精(下)

不瘋,不是由某個人說了就能算的。

穀棋動用了一切可能的手段,調來一名資深心理醫師,然而一個小時之後,這男人慌亂的從內間走出來。

“又怎麽了?”穀棋無奈。

“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對他做心理評估。”那心理醫師雖然眼神躲閃,但說話倒還算坦然清晰:“我沒有辦法讓他配合我,事實上我一直在被他的思路帶著走,我的注意力被他吸引……”

“事實上就是假如我不呆在旁邊,他可能會打算和未央上床。”祁紹庭陰騖的從門內走出來,冷冷的刺了一句。

靠!穀棋抱頭,這是什麽品種的萬人迷?男女老少通吃?

“祁先生我承認被他誘導這是我的疏忽,但我不可能失控到去和我的患者的地步!”心理醫師氣憤的反駁:“另外,我覺得他的心理確實不太對,他似乎努力在每一個人……”

“你完全搞不定,對嗎?”穀棋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心道,真是廢話,看他這種萬人迷腔調也知道他在努力人。

“對不起!”那位醫師90度鞠躬:“我的判斷力對他會建議你們換人,最好是女醫師,年紀越大越好……”

“你的意思是?”祁紹庭疑惑。

“盡量減少他的性吸引力。”

祁紹庭頓時惱怒,偏偏這小子說得是事實又沒理由發作,隻能揮揮手讓他快點滾蛋。

人來,人往,夜未央像完全沒了心肺,全然沒有半點在意,從紹庭手裏吃了點東西,大約是覺得疲憊了,就靠在紹庭懷裏沉沉的睡了過去,從那勻淨的呼吸裏,就知道他沒有在裝。

“怎麽會這樣呢!”穀棋站在床邊,她做過很多種預案,獨獨沒有考慮過這種。

“不知道!”祁紹庭輕柔的撫摸未央的頭發:“現在外麵怎麽樣了。”

“鈴木清玄現在在我們手裏,不過他那個侄子好像並不乎他的生死,他倒是更關心昨天的事是誰幹的。”

“你們的破壞力嚇到了他。”

“是我們的破壞力幫到了他,鈴木清玄號稱是鈴木家史上最強的家主,統領日本黑道幾十年,根深蒂固,手下強將無數,那個叫什麽仁的,雖然是他親訂的接班人,但是畢竟服不了眾,現在好了,像神話一樣的老主人在自己的城堡裏被人綁走,一個神話破滅了,於是人們會更容易接受現實。”穀棋的嘴角邊有一抹冷笑,人們因為權利和勢力而生的種種貪念醜態,她已經看過很多。

祁紹庭沉默了一會,忽然抬起頭逼視穀棋的雙眼:“你們和他也有接觸吧。”

穀棋眉角一挑,沒有出聲。有時候沉默代表不否認,而不否認,則……

傅非明有腦子,於是你們拿走了他的技術;我有錢,於是你們分走了股份,那麽鈴木仁有什麽呢?你先別說,讓我猜猜……”祁紹庭凝視那雙傲然斜飛的鳳目:“鈴木家是百年基業,江湖地位不可動搖,你們要分那一塊權力。借我的手,已經摸清了他們的底細,現在那小子江山不穩,是引狼入室的好機會。所以,是否就算我早一點肯放棄一切,你們也不會幫忙?”

穀棋背負著雙手,沉默了一陣,方才開口:“首先,隻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所以我們一般不會接手保護人的工作。其次,這件事不是我們策劃的,最後會發展成什麽樣,我們也不清楚,我們隻是在等著看;最後,如果我說是,會讓你的愧疚少一點的話,那麽,我就勉強承認:是的,我們不會幫忙。”

穀棋頓了頓,看到祁紹庭眼底的眸光一顫似有負痛:“但是,憑著我對夜未央不深的一點了解,我不覺得他會感謝你犧牲一切去保護他,因為他不會覺得自己需要被人保護。另外,不要以為他瘋了就什麽都沒有做,至少他把我們帶到了正確的地方,而且他居然可以在鈴木清玄的身上裝追蹤器,他還用一把火,毀掉了那個莊園裏最重要的一間房子。”

“他一向都是那麽厲害的。”祁紹庭低頭看未央的臉,光滑潤澤如山羊脂玉,泛著淡淡的青色。是的,夜未央一向都是那麽的厲害,有時候祁紹庭對他幾乎有一種盲目的崇拜和信任,沒有他做不成的事,也沒有人可以傷害到他。

可是……

“我想帶他回去,可以嗎?我覺得回去會比較好,他可能會更適應一點,可能他隻是一時想不

逃避什麽的……”

“可以!我會派人保護你們,而且,我想暫時沒人敢輕舉妄動,而且……”穀棋遲疑了一下:“回容川,我有一個很好的心理醫生可以介紹給你。”

“一個老女人嗎?”祁紹庭苦笑。

“哈,不,不是……”穀棋有點尷尬:“一個小孩子。”

“哦?”祁紹庭一時詫異。

“奇怪啊!為什麽他在你麵前這麽安份,一點也不做燒風點火的事。”穀棋指著夜未央問道,此刻,他正以一個極度曖昧的姿式枕在祁紹庭胸口,可是沉睡的臉上一片寧靜安然。

“我也不知道。”祁紹庭偏過頭去輕吻未央的額頭,目光盈盈,全罩在他一個人的身上:“那是不是代表著我對他來說還是特別的,他跟所有人做,卻隻在我身邊睡著?”

穀棋一時無言,這種問題誰能回答?留給他自己去頭痛吧。

鈴木家出了大事,風聲卻一點不露,祁紹庭沒有費太大的力就從日本偷渡回容川,由於夜未央的心理狀態非常不穩定,所以即使紹庭再心存不滿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穀棋為他用鎮定劑,一路昏迷著回了家。

傅非明原本就守備森嚴的別墅被進一步改造,能夠名正言順的進出傅宅這樣的好事並不多見,所以無論他樂不樂意,陳長霖都死皮賴臉的把這活攬到自己身上,當然還包括了一些別的守衛,以一名從國外專門調配來的狙擊手。反正祁紹庭付了重酬,穀棋怎麽打預案都不容易超標。

然而江湖畢竟不是一個人的江湖,很快的,各式傳聞就開始滿天飛,據說是鈴木家的百年基業被人一夜之間破了個徹底,連鈴木清玄本人也折損在裏麵。鈴木仁又驚又怒,竭力的想要平息言論,卻堵不了悠悠之口。

祁紹庭當然是鈴木仁的頭號懷疑對像,隻是每一次交鋒都是被紹庭含糊的混過。很多事,大家心照就好,說得太明了,將來共事時會尷尬,反正事到如今鈴木仁也不敢和祁紹庭撕破臉來幹,畢竟他們兩個也沒什麽仇怨。隻是事情鬧到後來,鈴木仁終於收不了場,隻能拿出鈴木清玄的病曆和遺囑來做幌子,宣稱老爺子已經命入膏肓全麵的退出家族事務。那些病曆都是真的,有理有據可查,質疑的聲音總算慢慢被平息了下去,當然,這些也都是後話了。

此時此刻擺在祁紹庭麵前的當務之急是夜未央,他的精神狀態非常詭異,整個行為和語言都變得非常的沒有目的性和邏輯感,好像獨自被封閉在某個與這人間不相交的平行世界裏。心理醫生與精神科的大夫們對他束手無策,他像一個充滿了力的自閉症患者,他乖巧,順服,令人心動,但完全不可捉摸。

像一個美麗的黑洞。

祁紹庭對此心急如焚,卻又無奈。

雖然穀棋認定對方在局勢未明朗之前絕不敢對他下手,但祁紹庭基於安全考慮大部分時候還是躲在家裏,利用通信設備處理公事,當然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能更好的照顧未央。隻是這天祁紹庭從書房裏出來,卻意外的看到陳長霖無所事事的守在未央的病房外麵,因為傅非明的緣故,長霖對祁紹庭也十分討好,馬上笑嘻嘻的打起了招呼。

“有事?”祁紹庭不覺疑惑,這小子是傅非明門下萬年忠犬,如今傅非明躲未央就像躲鬼,從不接近方圓十步之內,他怎麽會拋開傅非明跑到這邊來?

“沒辦法,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哦!”祁紹庭應了一聲,正要伸手去推門,卻一時怔住了。

為了方便照看,夜未央病房的整個門都是用單向的鋼化玻璃製造,從裏往外看不出什麽端倪,從外向內看卻是一目了然。祁紹庭手指搭在門把上,遲遲不敢推門,因為他看到未央在說話。

這些日子來,夜未央幾乎完全不說話,即使說,也是很少的幾個句子,幾個字,而且多半充滿了意味深長的複雜暗示,像這樣神色平和有問有答式的聊天和交流,那幾乎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

祁紹庭牢牢盯著坐在未央的床邊微笑傾聽的少年,問道:“這人是誰?”

“這就是我要向你介紹的,安俊!新來的心理診療師。”陳長霖做了個誇張的手勢,見祁紹庭不賣帳,隻好訕訕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