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隨心? 7 8.愛到枯竭 吻到苦澀

7.愛到枯竭

英樹看他這個樣子,倒也覺得有點可憐:“晴宇他平生最恨被強迫,沒人可以勉強他,你好歹現在還有命在,所以我勸你還是什麽夢都不要做了,就當是輸一場,又怎麽樣?”

“我不是輸不起,是已經不能輸!”祁紹庭抬起頭,滿眼茫然失措的脆弱。

“你不會跟我說你已經愛上他了吧?”英樹笑嘻嘻的調侃。

“是愛嗎?!”祁紹庭頹然一笑。

“不是愛最好,你也用不著去找他了,反正你找到了也留不住。自己設法解決吧,實在不行了還可以死,像你這種人天堂無路,地獄應該還有門。”屬於封英樹的那份惡毒一般人還真學不來。

他一貫的瞧不起這種人,生下來便應有盡有,因為從小到大想要什麽都能得到,便以為這世上的東西就該由他予取予求。稍有不如意便將自己粉飾成絕世的傷心人,渾然不知他受的那點苦,尚不夠給人塞牙縫。

“啊,差點忘記提醒你,”封英樹故作關心的皺眉:“經曆過夜未央的人,很快就會對其他任何人失去興趣,所以我勸你還是早點找個女人傳宗接代,我怕你祁家斷後啊!”所謂唇槍舌劍大約就是這一種,一句話砸下去能令人見血。

祁紹庭忍無可忍,一個肘擊,英樹立時倒地。

封英樹一手撐著桌子爬起來,吐出一口血沫來在掌心,還好還好,沒打落牙齒,隨即皺起眉用極不屑的聲音道:“你很沒品耶!祁少爺!”

“如果我沒品的話,你就不會還能站得起來!”祁紹庭的聲音冷得像鐵,知道呆在這裏不過是繼續受辱,直直往門外走去。

“哎,哎,祁少爺!”英樹大叫:“夜未央他人是在你手上丟的,要是股東們問起來你得負責幫我解釋!!”

“我自己做的事情我會負責!”

若大的一個容川市,人山人海,一個人滑進去不過是像一滴水入了海。不是說找不到,但也決不可能一下就找到,否則通緝犯哪還要那麽多的懸賞?

從英樹那裏出來以後,祁紹庭終於有了覺悟,知道衛晴宇決不會是孤零零一個人那麽簡單,他身後一定有龐大的勢力支撐,說不定這整個事件就是一個陰謀。可即使有了這樣的覺悟,祁紹庭仍然忍不住不去找他,因為沒有他的夜,太難熬!

又過了一些日子,事態似乎平靜下來,封英樹冷眼旁觀權當是又一場緋色鬧劇。

這天,時候還早,封英樹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桌前發呆,身後的暗門近乎無聲的滑開…

“回來啦!”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

“樹…”很輕的聲音,輕而灰。

“你這些日子跑到哪裏去了啊,那個姓祁的為了你差點…”英樹懶洋洋的轉身,突然間臉色大變,驚叫道:“你的眼睛!”

“變深了!”衛晴宇的眼眸原本是帶著綠影的琥珀色,如今轉深變成一種近乎於黑的褐。

“怎麽會這樣,還變得回來嗎?”

“我不知道,應該可以吧!”衛晴宇的神情間有少見的慌亂,像是理不出頭緒,又找不到方向。

“到底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封英樹急得跳腳:“跟祁紹庭有關嗎?”

“他!”衛晴宇困惑的抬頭:“他很怪…”

衛晴宇一把抓住英樹的手,指甲嵌進肉裏:“他很怪,他會給我那種感覺…”

“哪種感覺?”英樹一臉的茫然。

“那種,就是‘他’會給我的感覺…”晴宇的神情恍惚,臉上終於流露出恐懼的神色。

“怎麽可能!”封英樹臉色刷得一下刹白,因為他忽然領悟到晴宇口中的那個‘他’,究竟是哪個‘他’——一直以來晴宇惡夢中的主角。

“我也不知道,但這是真的,是真的,我當時被嚇到了,想反抗,但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這完全不對,隻有他才能讓我無力…”

“他強奸你!?”英樹驚叫一聲,馬上意識到這個不是重點:“然後呢?”

“然後我想要確定一下,這是不是真的。”

“再然後?”

“再然後我想要確定一下,我到底能不能抵抗那種刺激…”衛晴宇凝眉,眼神茫然而空洞。

“結果呢?”

“有時可以,有時不可以!我會覺得無力,全身發冷,這是都是毒發的症狀,而他隻要抱著我就能令我的體溫恢複,這不正常…”衛晴宇的聲音灰得有些發虛,像陳年破屋牆角掛的蜘蛛網吊子,風一吹絮絮的抖。

“晴宇!晴宇,你振作一點!”封英樹用力搖衛晴宇的肩膀,讓他抬起頭來:“這是好事啊,你看你能扛過去了,你以後就再也不用怕了,你贏了啊!!你可以從那個惡夢裏醒過來了。”

“但是樹,我留戀那種感覺,那種冰封後的溫暖,我已經快控製不住要去找他…”

“哦…”封英樹無力的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隻是還沒有適應,你需要時間…”

“不,不對,我自己知道,我受不了這種**!”衛晴宇猛得推開英樹,眼神幽亮如鬼火:“我習慣了這種生活,我樂在其中,我選擇在永夜做夜未央…”

“晴宇,那是因為你爸媽吸毒需要錢!”

“但你我都知道那隻是借口!”衛晴宇搖頭:“我本應該殺了他們的,但是我沒有,我留下了他們做沉淪的借口!我以為我吃過那麽多苦,就該可以隨心所欲。我以為一切不會變得更糟,我以為我已經挺過來了…我已經變正常了。樹!為什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為什麽要這樣…”衛晴宇激烈的掙紮,語無倫次。

封英樹看他情緒明顯失控,隻能無奈的大力給他一巴掌,晴宇吃痛的捂住臉,安靜下來,過了許久忽然笑起來,萬般的淒涼。

“樹,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我花了那麽多力氣,那麽多,幾乎都夠把這個世界都毀滅掉了,我以為我成功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可以變回一個正常人。沒想到我那麽辛苦,那麽艱難熬過來,原來隻要一點點小小的引誘就會崩潰掉。”衛晴宇睜大眼睛,眼淚無聲的滑落:“樹,我的身體已經壞掉了,再也不會好了,我已經沒救了。”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啊?又不是沒經曆過,當初那麽難,你不是一樣闖過來?”

“就是因為經曆過,才沒有信心再走一遍!樹,這一回都是我的錯,我太自信,想要證明我可以,為什麽我要那麽愚蠢的考驗自己?”

“晴宇,晴宇…你安靜一點聽我說,你要先冷靜,越是危急的時候就越是要冷靜,這話是你自己說的。時光不會再倒流,已經過去的事也不會再演一遍。那個人已經死了,他不能再傷害你。事情沒那麽嚴重,隻是來得措手不及,你先離開容川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一定會好起來的,相信我!你是不可戰勝的!”

英樹鎮定的眼神感染到晴宇,衛晴宇愣了一陣,緩緩的點了一下頭。

“乖,先吃幾顆安眠藥睡一覺!我去幫你準備護照和機票。”

8.吻到苦澀

看到晴宇從熟睡中緩緩睜開的眼睛,英樹明白他的情緒已經平複了,頓時也放鬆了下來,昨天忙了一個晚上,現在才感覺到腰酸背痛,倒在椅子上呻吟開來。

“對不起,我昨天很失控!”

“算了吧,於其看你把什麽都藏在心裏,我倒寧願你多失控幾次!”

“多失控幾次!”衛晴宇苦笑道:“我就活不到今天了。”

“護照已經弄好了,你是馬上走,還是等等我一起?”

“我要馬上走!”衛晴宇斷然的說,容川太小,擋不住一時的衝動,他要一個安全的距離。

“但,這樣你一個人…”

“你還信不過我?”

“我是怕你的病?”

“發病?”平靜的聲音裏有一絲痛楚:“還早的吧,往年都要到八月份的。”

“那好吧,我幫你訂午夜的機票,人比較少一點。”英樹無奈,知道晴宇倔強起來什麽都拗不過。

“樹!”衛晴宇眼底有淚光閃動,有些話說不出來:“你真好!”

“神經病!好兄弟就是要拿來罩的!”英樹滿不在乎的笑,把他拉到懷裏抱一下。

午夜的飛機場,候機室裏隻有零零落落的幾個人,衛晴宇穿了件象牙色的長風衣,豎著領戴起帽子,又戴上一個碩大的眼罩來假寐,整個人包成了一隻粽子。

四周都很安靜,隻是偶爾有人經過的腳步聲。衛晴宇漸漸地感覺到身體有些冷,伸手緊了緊衣服,詫異為什麽才春末的天氣要開這麽低的空調。可是這份寒意越來越重,晴宇有些疑惑的拿開眼罩,忽然身子一僵,仿佛一個冰風暴在體內炸開凍結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衛晴宇艱難的伸出手掌,手上已經沒有了半點血色,指尖微微有些透明。

“怎麽會這樣!”衛晴宇喃喃低語,因為太過的震驚而不置信。刺骨的冰寒像針一樣紮進骨髓裏,晴宇的身體不可抑製的開始顫抖。這種感覺如此的熟悉又如此強烈,唯一的意外是時間與地點,怎麽會是現在,不應該是現在,還早啊…八月…還早…

那股極至的冰寒從心口傳出來,隨著血液推動,沿途經過時連骨骼都已經凍得僵化了,移動時會發出咯咯的聲響,衛晴宇緊緊的將下唇咬住,然而無論如何的噬咬,蒼白的嘴唇也已經不複一點血色。

“先生,先生,你沒事吧?”一個小女生語帶焦急的走過來,早就注意到這英俊小生獨自一人坐著,自然忍不住有意無意的多瞟幾眼,所以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的異樣。

衛晴宇卻像是什麽都沒有聽到,激烈的顫抖著從椅子上滾落,眼前一片漆黑。一道身影自這黑暗深入走出來,麵容模糊,隻用猙獰的聲音低吼著:“隻有我能救你,隻我的身體能給你溫暖…過來,你過來…”

“不,不要!”衛晴宇尖聲吼出來,眼睛猛得張開,雙瞳映到別人眼中是有如子夜一般無邊無際的黑,裏麵流動著異樣的星光。那小女生一失足跌進這迷離的光彩中,呆呆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衛晴宇一手推開她,連滾帶爬的往門口衝,沿途撞著一人,隻聽得一聲驚叫:“呀,怎麽這麽冷?”

撲到眼前最近的一輛出租車上,衛晴宇猛力拉開車門鑽進去:“浮~生…如…夢,永夜…”牙齒激烈的打著戰,咯咯作響,每一個字從這齒縫裏蹦出來的時候都被咬得支離破碎。

“先生,你怎麽樣啊,要不要先送你去醫院?”司機從後視鏡裏看到衛晴宇縮做一團,頓時有點擔心起來。

“不要!!去永夜!”衛晴宇怒吼,麵容極度的扭曲,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在這裏發作,雖然…他已經快要忍不住。

“來,趴過來…乞求我…”那喑啞的聲音有如鬼魅,在耳邊纏繞不休。

“不,不要…”衛晴宇抱住頭,死死咬住一邊的衣角,不讓呻吟聲泄露出來。

忽然那聲音又轉為驚恐的冷笑:“你殺了我?你殺我?…”

“隻有我的血能救你,隻有我能…你要殺我…”

“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你會比死更難受…一年又一年…永遠都逃不過…”

衛晴宇尖叫起來“我不要!我不…”一個念頭在電光火石間閃過腦海:“我受夠了,我不要…,我不要再…”

“去雲山,快!去雲山紫園”

那個司機隻覺得一股寒氣侵體,早已被衛晴宇幾乎瘋狂的樣子嚇壞,那裏還敢反駁什麽,馬上調轉車頭飛馳。

衛晴宇一陣緊似一陣的顫抖著,皮膚開始變得異常的敏感和脆弱,連織物的碰觸都已經變成了一種折磨。開了多久了?有沒有一個世紀那麽久?衛晴宇聽到一陣刹車皮的摩擦聲,以及一聲如釋重負的:“到了。”

再也等不及,拉開車門就往外衝去,可憐的司機呆了很久才喃喃念叨出一句:“先生你還沒給車錢呢!”

守門的護衛們看到衛晴宇就這麽從夜色深深中衝出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放我進去,我要見他,快!”衛晴宇嘶聲尖叫。

誰敢攔他?找他都找不及。

不算太長的花徑,衛晴宇狂奔到一半時又激烈的猶豫起來:要,不要?要,還是不要?再往前走這一步,可能就回不了頭,但是…身體裏肆虐的極至的冰寒與疼痛令他幾乎要發狂。

祁紹庭正坐在書房裏發呆,忽然從心底升上來一種奇妙的**,直覺的感到有人在接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靜不下心來,隨手披上一件衣服,走出去。用幾乎是小跑的步伐走下樓梯穿過客廳,用力拉開大門。

門外,月光下,穿著象牙色長風衣的衛衛晴宇,全身都流動著一層朦朧的白光。

一瞬間兩個人都有點愣住了,當然祁紹庭的驚訝要大過衛晴宇數倍。

“你怎麽會在這裏!?”

算了,就這樣吧,衛晴宇疲憊的放棄,身體頹然的軟倒…

一瞬間祁紹庭連驚訝都忘記,衝過去抱起倒在地上的衛衛晴宇。

“抱我。”一股暖流流過衛晴宇已經僵硬的身體,掃空他心底最後殘存的一點堅持與疑慮。扳正祁紹庭的臉,為自己冰涼的唇汲取更多暖意。

“出什麽事了?你怎麽會這麽冷?”衛晴宇冰冷的身體在這五月的初夏是多麽詭異的存在。

“不要管,抱緊我!”衛晴宇漆黑的雙眸蒙上了一層水汽,裏麵閃耀著這世間所沒有的一種恒星,蒼白的麵孔在月光下脆弱的仿佛隨時都會碎裂,失血的雙唇吐乞求:“抱我,求求你,快!”

有誰能拒絕這樣的邀請?

衛晴宇的喉嚨深處發出一種悠長的歎息。溫暖!久違的無比美妙的滋味流過全身,像冰封的心髒忽然破裂開來,流出溫熱的血。

不管將來會怎樣,萬劫不複也好,但是此刻,為了這片刻的暖意,他願意放棄一切!

祁紹庭將他冰涼的身體貼在自己火熱的胸膛上,奇異的觸感令他熱血賁張。衛晴宇發出滿足的歎息聲,身體一點一點的融化,聽得到血液解凍汩汩的流動。

那一夜冰與火的交融,像一片包裹在香暖春風中的羽毛,被卷上空中,又輕輕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