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2章 若，時光倒流
原先能夠容納百萬人的城池，絕對算不上小。
縱然是在以人口基數之大著稱的南疆玄域，這百萬人口齊聚的城池，倒也是算得上一個檔次。
可是此刻……
這一座能夠容納著百萬人口的城池，已經是一片狼藉。
從南麵開始，如同一場帶著恐怖的毀滅力量的颶風席卷而過，所有的一切房屋、建築，哪怕是高聳的城牆，都是盡皆倒塌，無一幸免。
到處都是斷壁殘垣，烽火連天。
滾滾濃煙升騰到了高空之中，寒風吹動之下，帶動著這些濃煙，朝著遠方飄去。
如同一曲曲無聲的哀歌，正在天地間傳唱，宣泄著百萬難民的苦與悲。
“嗚嗚！嗚嗚嗚……”
陣陣寒風而過。
在廢墟之中，狼藉遍地的斷壁殘垣之中，坍塌地看不出原先容貌的城池之中，發出陣陣如同鬼哭狼嚎一般的哀鳴。
洪宇眼眶一陣滾燙，血紅色的血絲已經是彌漫著整顆眼球。
“唉……”
“我們快走吧，離開這個地方……”
“我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還有我那三歲的妹妹都死了，死了，哈哈哈，都死了……”
“賊老天，你既然讓他們都死了，你又何必讓我活著？何必讓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著？”
“誰？到底是誰？誰害的我們成了這個樣子，到底是誰啊？”
殘破的城池之中，時而能夠聽到一些聲嘶力竭，怨念衝天的怒吼和咆哮。
這是幸存者們在發出最後的無力抗爭。
“宇哥，這些都是海陵王幹的？”
貓魅兒一向清心寡欲，高冷無比，對除了洪宇之外的一切事物漠不關心。
可是這一次。
她的雙目也是變得血紅，渾身微微顫抖著，纖細白皙的雙手緊緊握著拳頭，肩膀顫抖抽搐，怒到了極致。
洪宇深吸口氣，攔著貓魅兒顫抖的肩膀，沉聲說道：“放心吧，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傷我華夏者，我會十倍百倍讓他們償還……”洪宇的聲音堅決無比，字字鏗鏘，句句誅心，發自肺腑，蘊含著滔天怒意！
貓魅兒鄭重點頭。
一旁的火老沉默不語，但他身上的氣息卻是不由自主的出現了一絲紊亂，如同狂風般在身體周圍席卷開來。
他那一雙看似渾濁，實際上卻精明無比，能夠看穿滄桑歲月的眼眸，精光四射。
眼前這一幕，讓他想到了往昔……
“當年，當年我的家族也是繁榮無比，齊家康樂，我與夫人以享晚年，兒孫滿堂。可是……可是就是那王劍鋒，他為了一己私欲，卻是出手滅了我的家族，整整三萬多人啊，三萬多條無辜的性命，連我那剛剛出生不滿月的孫兒都是被聖魔殿的牲口以雙手扯成兩段，當著我的麵喝幹了他的鮮血……”
火老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厲害，渾身散發著一股恐怖的冷意，“王劍鋒，聖魔殿。總有一天，我會將你們統統殺光，殺光你們……”
“火老……”
洪宇望著身邊這個突然變得陌生的老人，心中有種莫名的悲傷和酸澀。
鼻梁一陣泛酸，眼眶都是變得濕潤滾燙。
剛出生不滿月的孩子都不放過？
自己的孫子，被人當麵喝光了鮮血，洪宇能夠體會火老的恨和怒！
他深吸口氣，鄭重道：“火老放心，總有一天，我們會殺光聖魔殿的畜生！”
“嗯！”
火老點點頭，望著洪宇的目光愈發的堅決。
他從洪宇的身上看到了報仇的希望！
正在這時。
“蘭若，別挖了，別再挖了。你的弟弟妹妹都死了，死了，他們都死了……”
“蘭若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已經挖了半天了。你身上全部都是傷，還在流血，你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死的……”
“蘭若我們快走吧，不能再待在這個地方了。死去的終究已經死去，人死不能複生，我們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一道道稚嫩中帶著悲慟的聲音，在廢墟之中隱隱傳來。
洪宇三人目光一凝，朝著廢墟之中望去，他們的目光比之鷹隼還要更加的敏銳，自然是輕鬆發現了廢墟之中的幾道人影。
這是四個小孩。
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爛爛，蓬頭垢麵，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一些傷痕。
最大的一個約莫十二三歲，最小一個，才是六七歲的樣子。
兩男兩女。
他們正神色無助的凝視著那一道蹲在地上，背對著洪宇他們的弱小身影，每個人不時想要去拉扯那蹲在地上的瘦弱身影。但那身影的主人卻是一動不動，仍是蹲在地上，不斷用手扒拉著地麵上坍塌的廢墟和泥土。
這是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小女孩。
渾身上下都是累累傷痕，破碎的衣服中，不時能夠看到一些深可見骨的傷痕，遍布交錯在身體之上，鮮血早已經凝固。但又因為小女孩用力的扒拉著地上坍塌的碎石泥土，撐破了傷口，再度流出鮮血，再度凝固，周而複始。讓得她的身體傷口已經開始潰爛，有著蒼蠅蛆蟲在爬動。
這應該是無比痛苦的折磨，但小女孩卻恍若未覺一般。
“她在做什麽？”
洪宇眯了眯眼，神識鋪開，籠罩著小女孩。
下一刻……
洪宇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多了一抹震撼和敬意。
這個叫做蘭若的女孩，她的雙眼已經是灰蒙蒙的一片，已經失去了色彩和焦距，雙目已然是失明。
小臉上一片蒼白，氣息都是有些跟不上，但她仍在堅持著。
她的意識完全模糊，幹裂的嘴唇下意識有著舌頭舔了舔，試圖讓嘴唇恢複滋潤，但口中已經發幹，隻剩下灰塵遍布，讓得嘴唇愈發的幹燥，開裂。
小女孩蘭若口中不時發出低低的呢喃：“弟弟、妹妹，你們不能有事，我答應過爸爸媽媽一定會照顧好你們的。你們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她那雙稚嫩的手掌，瘦弱的身子，不斷搬動著一塊塊比她身體還高的石頭，竟然是消耗著自己的生命力。
蘭若本是這座城池中一個普通的女孩。
爸爸媽媽，弟弟妹妹，一家五口其樂融融。
但一年前，她的爸爸媽媽不幸出了意外亡故，隻剩下她與弟弟妹妹相依為命。
十歲的蘭若開始照顧著這個家，她很倔強，自己寧願吃著發臭的泔水也不會要別人的施舍和憐憫。
她又很脆弱。
她看不得弟弟妹妹挨餓，看不得弟弟妹妹吃不幹淨的食物，她孤身一人上山采摘野果、撿些柴火，換來幹淨的食物給弟弟妹妹。
一年多的時間，弟弟妹妹養得白白胖胖。
她自己卻是瘦骨嶙峋。
今天。
蘭若如往常一般，正跟小夥伴在山上撿柴火，結果發生了末日一般的恐怖情形。
她站在高高的山頭，看到了自己居住的城池轟然坍塌，在一陣恐怖的光芒籠罩下，化作廢墟，陷入地底。
蘭若如瘋了一般跑了回來，從高山之上直接翻滾下來，傷痕累累，她也好像沒有察覺一般。
跑回已經變成廢墟的家裏，她不哭不鬧，隻是沉默著不斷挖掘著廢墟……
“通了！通了！”
不知道誰突然喊了一聲。
廢墟終於挖通了，幾個小夥伴幫著蘭若撐著挖開的洞口，由另一個身體比較壯碩的小男孩鑽了進去。
不一會兒……
小男孩兒回來了。
隻是他的臉色非常的難看，蘭若雙目早已經看不清楚，一片迷蒙，但她卻是瘋了一般衝了上去。如同憤怒的獅子一般，將小男孩扯了開來，在小男孩的身後，兩個隻有三四歲大小的孩子正緊緊依偎著，抱在一起，他們神色惶恐，顯然死前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弟弟妹妹已經是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蘭若小心翼翼的抱著弟弟妹妹，縱然雙目已經是再也看不見了，但她仍是能夠感覺到弟弟妹妹就在眼前，抱在懷裏。
“弟弟、妹妹，你們哭啊，哭啊！為什麽不哭啊？姐姐在這裏，你們哭吧，害怕就哭吧！姐姐會幫你們的，姐姐在，誰也不能傷害你們……”
“弟弟妹妹，你們為什麽不哭？你們不乖了。你們不聽姐姐話了嗎？”
“姐姐要你們哭啊，你們快哭啊……”
“為什麽？為什麽不哭？你們哭了，姐姐才能安慰你們，才能照顧你們……快告訴姐姐，你們餓了，快告訴姐姐你們想爸爸媽媽了啊……”
“弟弟妹妹，我求求你們了，哭吧！求求你們，哭一下好不好？哪怕一下……哪怕一下也好……讓姐姐知道你們還在……”
蘭若歇斯底裏的喊著，她雙手胡亂的在弟弟妹妹已經冰冷的身體上摸索著，想要用力拍他們一下，讓他們哭一次給自己聽聽。可是，她卻下不了手，她怕弄疼了弟弟妹妹。隻能一個勁的喊著，一個勁的叫著，一個勁的，強忍著自己眼眶中的淚水流淌下來。
“嗚嗚……”
六歲的小女孩看著蘭若這般模樣，再也忍不住哭泣起來。
另外三個小孩走到了蘭若身邊，拍了拍蘭若的肩膀，年紀最大的那個小男孩咬著嘴唇，沉聲道：“蘭若，他、他們已經死了……”
“不，弟弟妹妹沒死，你們騙我，你們騙我，騙我……嗚嗚嗚……”
蘭若瘋狂的搖頭，搖著頭，倔強的喊著，喊著喊著，她忍不住低頭嗚咽著……
我想要哭，卻流不出熱淚。
我想要喊，卻發不出聲音。
我願意付出我的所有……
若時光倒流……
你們仍在，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