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點,杭城忽降暴雨。

薑司茵撐著傘站在中城花園門口,肚子一陣陣地疼。

深秋的雨愈下愈大,馬路在雨水中被衝刷得光滑潔淨,空氣潮濕又冰冷。

等了很久,她才等到一輛出租車。

薑司茵強撐著生理期的不適,坐進車裏:“師傅,能開快點嗎?”

“現在這個點兒挺堵的。”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裏那張纖弱的臉,“姑娘,我盡量啊。”

今天是薑司茵的生日。

她點開微信頁麵,祝福寥寥無幾,父母各自重組家庭,很早就不記得她的生日了。

但是,男友蘇峻今天也沒發任何消息,沉默得反常。

薑司茵和蘇峻網戀了三個月,雖然沒見過麵,但平時他總是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他們約好了今天網戀奔現。

等紅燈的時候,司機往後看了看,搭腔道:“這麽著急,去見男朋友啊?”

“網戀對象。”

“網戀?那可不靠譜。”司機好心提醒,“小姑娘你長得好看,很容易被騙的,要擦亮眼睛。”

薑司茵頓了頓,答了聲:“好。”

都說網戀是見光死,但她覺得她會是例外。

兩人同是遊戲策劃,薑司茵在大公司博網科技,蘇峻正在創業。

他們是在一個互聯網微信群認識的。

薑司茵是顏控,這段網戀的開始,是源於蘇峻發來的一張照片。

西裝革履,氣質出眾,無可挑剔的五官,完全是她的理想型。

她母胎單身多年,看到那張臉,才明白什麽叫心動。

網戀這三個月,薑司茵給蘇峻買過貴重禮物,也幫他做過策劃案。她理解蘇峻創業的辛苦,他時常忙得連微信都不回。

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見,蘇峻給她製定了慶生計劃。

他們約在了咖啡館,一起吃蛋糕,晚上再去看一場電影。

薑司茵點開手機裏的那張照片,單單是照片就那樣好看,如果見到真人,一定會令她一見難忘。

她可太期待今晚的見麵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的城市,霓虹模糊在雨裏。

車水馬龍擁擠如常,窗外在堵車,情侶牽手撐著傘。出租車開不進去,還要走一段路才能到約定的咖啡店。

薑司茵焦急地看了一眼手機。

18點22分,時間隻差幾分鍾,還好沒遲到。

經過旁邊的蛋糕店時,薑司茵看到了熟悉的麵孔。

靠窗坐著一對男女,男的她不認識,女的倒是有點印象。

孔嫣然,是對家公司的文案策劃。

薑司茵和她沒什麽正麵接觸,孔嫣然的消息全是同事白菲告訴她的。

昨天孔嫣然又學她的穿搭了。

今天孔嫣然模仿了她寫的人物策劃案……

準備收回視線時,薑司茵看著孔嫣然喂了對麵男人一口蛋糕,舉止親昵,那個男人笑著揉了一下她的腦袋。

那應該是她的男朋友吧。

薑司茵徑直路過,走進咖啡館,外頭的雨下得更大了。

她掃了一圈,店裏坐滿了人,愣是沒有照片上的那張臉。

薑司茵隻能在店裏坐了一會兒,一雙腳停在了她的麵前,溫雅的聲音從上方響起。

“你是薑薑嗎?”

薑司茵驚喜地抬眼,隨即怔了兩秒,反問。

“你是誰?”

這張臉不是剛才孔嫣然的男朋友嗎?

“我是JS,我叫蘇峻。”

薑司茵此時的心情難以形容,用晴天霹靂來說也不為過。完全陌生的一張臉,沒一處能和照片對得上。

蘇峻看到薑司茵時,眼睛明顯亮了幾分,自來熟地坐到了她的對麵。

他沒有想到,他的網戀對象,竟是博網科技著名大美人薑司茵。

“薑薑,其實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蘇峻語氣很坦然,完全沒有欺騙她的懊悔,“之前那張照片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你還拿那張臉假裝是你?

薑司茵瞬間捋清楚了來龍去脈,渣男不但腳踏兩隻船,連他的臉和性格都是假的。

見麵地點選在隔壁,甚至連打車費都能省下來了。

不等薑司茵反應,蘇峻溫和一笑:“我去點咖啡,你不是說愛喝冰美式嗎?”

他起身走向吧台。

半分鍾後,手機頻頻振動。

薑司茵的視線在屏幕上停留一秒,就再也沒有移開。

備注很長:[6號孔嫣然,長相漂亮,23歲乙女文案策劃,家境富裕的獨生女……]

薑司茵怔了怔,她拿起手機,點進蘇峻的微信,她很快看到了自己的備注:[7號薑薑,25歲,長相身材未知,待定。]

薑司茵氣得手有些抖,曾經美好的畫麵頃刻間化成了泡沫。

她以為對話框後麵的那個男人,長了她夢中情人的臉,又謙虛真誠。

但真相是,蘇峻拿著不屬於他的照片,反複欺騙她,隻是把她當成備胎,想從她身上撈錢而已。

薑司茵覺得她就像是一個笑話。

憤怒湧上心頭,當蘇峻把冰美式放在薑司茵麵前時,她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忍住把咖啡潑到他臉上的衝動。

薑司茵現在隻想知道一點,她沉著臉質問:“照片上的人是誰?”

如果不是因為那張照片,她根本不會跟他交往。

照片?是博網太子爺靳森。

蘇峻把靳森的照片意外錯發給了薑司茵,沒想到被她誤會了,他正好將錯就錯。

所幸靳森現在人在國外,薑司茵也沒有機會見到他。

蘇峻眼神黯淡幾分:“我不知道是誰,而且我從來沒和你說過照片上的人是我啊。”

“分手吧。”薑司茵冷笑,“從臉到性格,你有哪點配得上我?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薑司茵努力調整好呼吸的節奏,站起身往外走。

但她沒忍住。

薑司茵往回走了幾步,把冰美式潑到了蘇峻的頭上,深秋的夜晚很涼,凍得他一身激靈。

天氣也在跟薑司茵作對,剛推開咖啡館的門,雨突然下得更大了。

雨點猛烈地砸下來,秋風一刮,不要錢似的拚命刮到她臉上。

生理期疼痛難忍,低落的心情頓時彌漫開來,薑司茵站在屋簷下,掏出手機,用她殘存的理智發了微信。

【薑薑】:既然分手了,我送你的貴重禮物也還我。不然你之前是在騙錢嗎?

這會兒,他的回複倒是飛快。

【蘇峻】:薑薑,你覺得這三個月都是假的嗎?我也用心過,談戀愛的事兒,怎麽能叫騙錢?

薑司茵把這幾行字反複看了兩遍,氣得差點當場去世。

是她太單純了,談個戀愛連是人是狗都不清楚。

暴雨衝刷著整個城市,寒冷的空氣帶上幾分潮濕,從裸.露的腳踝一路蔓延上來。

真愛是幌子,付出的感情是笑話。

薑司茵以為她在和照片上的男人談戀愛,她喜歡了“他”整整三個月。

但是這三個月,就像是她做的一場夢。

她甚至開始懷疑,照片上的那個男人是否真實存在了。

薑司茵回到家裏,樓上傳來搬重物的聲音。

畢業後她留在杭城獨自打拚,薪資很高,在地段很好的中城花園租了房子。

薑司茵現在租的是一百平的兩室一廳。去年,樓上鬧騰一陣,兩戶被打通成了大平層,她想租也租不起。

閑置已久的大平層終於有人來了,一定是哪個有錢人。

薑司茵感慨人和人的差距時,收到了主策劃的通知:【你手裏紈絝富二代的角色以後給小萬。】

主策劃的態度理所當然,她忍不住罵出了聲。

憑什麽?她辛辛苦苦寫了三年的角色,以後就給一個關係戶?

剛分手就來了這個噩耗?

“生日快樂啊,我給你點了蛋糕。”同事白菲的電話打過來,聽到歎氣聲,“怎麽啦你?”

薑司茵泄氣地坐著,一口氣不帶喘的講述了今天的經曆。

“主策劃把我的工作給了她外甥女,年終獎沒了,我的租房快到期了,但剛被男人騙,現在沒錢付房租了。”

“臥槽這太慘了吧。”

“你說,有什麽快速搞錢的辦法嗎?”

“有是有,就是得大膽點。”白菲想了想,“你知道中城花園是在博網旗下嗎?內部消息,靳森這兩天就會回國,要是搞到靳總,工作和租房一次性全搞定!還怕什麽關係戶啊。”

白菲振振有詞:“再說了,如果你想讓渣男在杭城待不下去,還不是靳總一句話的事?”

薑司茵想也沒想,就退縮了:“這種大人物我害怕,搞不動搞不動。”

其實,她打從心底裏最想見的是照片上的男人。

“靳森這樣的人我們肯定接觸不到啊,他應該很難追吧。”白菲說,“要是我長得跟你一樣,我就做個小狐狸精,泡他!”

薑司茵義正言辭地拒絕:“那我寧願去搶銀行。”

電話結束後,門外響起敲門聲,外賣員送了蛋糕過來。

夜深了,薑司茵輕輕吹滅了蠟燭,許了個願。

她想見到照片上的那張臉。

晚上,薑司茵輾轉反側許久,還真夢到了那個男人,但是因為那通關於靳森的電話,她夢岔了。

在夢裏,男人坐在她床邊,頭發全濕了,絲質襯衣開到鎖骨下麵。

薑司茵抬眼看他:“你是誰?”

他扯開領帶,嗓音清冷:“我叫靳森。”

“勾引你我有什麽好處?”薑司茵也是膽大,跟平時完全不一樣,“那你會幫我出頭嗎?”

靳森喉結滾動:“你說呢。”

於是,兩人達成了秘密交易,靳森俯身下來,薑司茵嚐了嚐,他嘴裏是酒的味道。

看著他的肌肉線條,她還在想,夢裏的靳森倒是好說話……

夢的後續是靳森很滿意,不但幫她打臉了渣男和關係戶,還幫她把渣男騙走的錢都拿回來了。

第二天清晨,薑司茵被樓上的裝修聲吵醒了。

今天天蒙蒙亮起,不但腳步聲叮呤咣啷,還伴隨著敲釘子的聲音。

薑司茵掙紮著從**爬了起來,抓了抓頭發。

不可能啊,照片上的男人怎麽會是靳森呢?

一定是睡前聽到靳森這個名字太多次,她才會做這麽奇怪的夢。

薑司茵餓得難受,她走到廚房,想找點東西吃。

剛進廚房,她連杯水都沒來得及喝,水龍頭滋啦一陣亂響,水花突然炸開,滋了她一身的水,睡衣都淋濕了。

水管炸了。

這時,樓上又開始暴動,傳來榔頭哐哐哐的聲響。

薑司茵連外套都沒穿,單穿著睡衣就衝出了門,她氣勢洶洶,徑直衝到了21樓。

清晨的空氣泛著涼意,大門緊閉。

薑司茵穿著濕了的睡衣,卻絲毫感覺不到寒氣,她冷著一張小臉,咚咚地砸了兩下門。

不過兩秒鍾時間,門就從裏麵打開。

一道陰影覆蓋下來,對方很高,薑司茵先聲奪人:“大早上的,你——”

剛開始氣勢很足。

但她的視線落在他臉上時,話卡住了。

“早上好……”

四目相對時她迅速轉變了聲線,溫聲細語。

男人穿著黑色襯衣,他的眉眼深邃,睫毛染上了陽光,輪廓分明,氣質卻又是清冷矜貴且高傲的。

和她昨晚春.夢裏的男人完美重疊。

薑司茵的心跳猛烈瘋狂地漏了一拍。

淡淡冷杉氣味隨風飄進她的鼻間,清冽至極。

她的視線不受控製地從他的鎖骨處往下看,身材包裹在襯衣裏,寬肩窄腰,冷白的雙手,骨節清晰。

就連他的屁股。

都是翹的。

極致的性感和禁欲的冷感交匯,像是絕頂的藝術品。

原來那張照片上的男人,竟然真實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男人目光很靜,他身上的襯衣潔淨幹燥。

而薑司茵的睡衣被水淋濕,長發垂在臉側,脆弱又可憐。

像是她的生日禮物在今天姍姍來遲。

被美色暴擊後,薑司茵大腦有些轉不過來了,她望著他出了神。

靳森掃了眼薑司茵濕漉漉的睡衣,他眉頭微皺,目光裏帶了幾分探究。

他收回視線,眼瞼下壓,用微冷的音質低聲詢問。

“看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