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她的幻覺?

薑司茵閉上眼睛祈禱幾秒鍾, 再睜開眼,靳森沒有消失,他仍站在那兒, 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時間嘀嗒, 長達半分鍾的死亡凝視。

她隻是撒了一個小謊,就這麽快被他抓包了。

薑司茵太緊張,咬得嘴唇都要紅了。

靳森盯著她的動作看了兩秒,視線從她的唇瓣上收回。

夜色朦朧,靳森偏了偏頭, 徑直離開落地窗前,但他的路線分明就是要進這家餐廳。

不好,薑司茵突然想起來了, 溫明珍還坐在她對麵。

薑司茵不想暴露她和靳森的關係,得提前跟溫明珍打個預警:“靳總來了。”

怕她聽不懂, 薑司茵還解釋了一番:“靳森,就是我們公司的總裁。”

“啊什麽?你說真的嗎?”溫明珍菜單摔在桌上,一口氣沒喘上來,她猛烈地咳嗽起來, 咳得臉頰通紅,抬起眼的時候, 眼裏都含淚了。

薑司茵震驚地看著溫明珍的舉動, 怎麽比她還誇張?

看把人孩子嚇的。

“我……我……”溫明珍講話都結巴了, 磕磕巴巴地表達抗拒心理,“我不想見他。”

她哥怎麽來了?是想抓她的把柄嗎?到時候回家又是一頓訓話。

“沒事啊別緊張,等會你就埋頭吃飯少說話,”薑司茵反倒安慰她,“靳總可能隻是跟我說兩句話就走。”

溫明珍連連點頭:“我很乖的, 司茵姐你要幫我。”

麵對職場新人的請求,薑司茵滿口答應,溫明珍才入職沒兩天,就突然要和公司總裁見麵,她能不緊張嗎?

兩個人雞同鴨講,但在大方向上莫名達成了一致。

餐廳門口,服務員已經迎了上去:“先生,有約嗎?”

靳森神情淡漠,他看向薑司茵的位置,抬抬下巴:“我跟她們一起。”

在靠窗的地方,薑司茵已經調整好了狀態,發絲是慵懶的,儀態是輕鬆的,隻有心髒是瘋狂跳動的。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道身影覆下。

卡好時機,薑司茵慢悠悠地抬起頭,衝靳森溫柔一笑:“靳總,晚上好。”

靳森淡淡地應了一聲,看了溫明珍一眼。

“介紹一下。”薑司茵很貼心,“這是我項目組的新人溫明珍。”

突然被cue的溫明珍,僵硬地吐出三個字:“靳總好。”

說這話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抬頭,溫順地垂著腦袋,即便穿著那身白色西裝,氣場還是降到了最低點。

溫明珍隻留了一個很圓的後腦勺給他,看著她前所未有的聽話模樣,靳森輕哂,並沒有戳穿她。

靳森未加思索,便在溫明珍旁邊坐了下來。

薑司茵眼觀鼻鼻觀心,挪了挪屁股,坐在他們對麵正中的地方,方便和兩人說話。

“靳總晚上沒別的事嗎?”薑司茵旁敲側擊,直勾勾地盯著他,話裏話外都在說“你快走吧”這幾個字兒。

空氣裏浮動著輕音樂,餐廳環境略顯昏暗。

靳森平靜地看著薑司茵,不甚明亮的光裏,她的眼睛在閃爍。

他不喜歡泰餐,原本沒有準備留下,但被她這麽一問,有那麽一瞬間,忽然又不想走了。

隻是一閃而過的念頭,靳森已經伸出了手,修長的手指按住菜單,推到她麵前:“點吧,我買單。”

薑司茵:“?”

溫明珍:“……”

他不是說兩句就走嗎,怎麽要坐下來和她們一起吃?

這他媽誰能吃得下。

片刻的怔忪中,薑司茵先反應過來,她故作鎮定地翻菜單:“小溫,你喜歡青檸蒸鱸魚嗎?”

在家挑剔到不行的溫明珍乖巧地接話:“我不挑食,司茵姐點什麽都行。”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靳森就靠在座椅上,不說話,安靜地看著兩人演戲。

相比之下,薑司茵明顯技高一籌,想到這兒,他輕扯了下嘴角。

一道道菜陸陸續續上來,三個人心思各異,餐桌上維持著一種如履薄冰的平衡。

靳森忽地開口:“你不是說在工作?”

“我沒騙靳總。”薑司茵搬出了壓箱底的糊弄學,“我來這兒目的不是吃飯,是為了找靈感。”

靳森環顧四周,看她緊張的樣子,漫不經心地問:“來泰國餐廳找靈感?”

語氣聽上去不信。

“不是那種看人妖表演的約會,”薑司茵的謊話都變得不太絲滑了,“是正常的約會,就是說吃飯聊天,去海邊……”

越編越假,她編不下去了。

靳森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肯定她:“還挺別出心裁。”

薑司茵委屈兮兮地看著他。

解釋不清了。

ok,算她認栽。

溫明珍旁聽了一會兒,同病相憐的感覺浮上心頭。

她哥對自家員工這麽過分嗎?非上班時間還要求人家主動加班。

溫明珍忿忿不平地把筷子一紮,準確地紮在了魚尾。

靳森瞥了她一眼:“薑策劃,你帶的新人好像對我有意見?”

陰魂不散的聲音落進溫明珍耳朵裏,她被嚇得一僵,胃口瞬間沒了。

薑司茵瞧著溫明珍瑟縮的模樣,護犢子的心攔不住了。

他家住太平洋嗎,連她的下屬都管。

薑司茵小小地瞪了靳森一眼。

但她的眼神沒什麽威懾力,更像是嗔怪。

“靳總隻是開玩笑。”薑司茵安撫了兩句,“小溫,你吃你的,不用在意。”

“好的,司茵姐。”溫明珍眼冒桃心,崇拜感油然而生,薑司茵的形象在她心裏更為高尚了。

有了薑司茵的保護,她理直氣壯地吃了起來。

和靳森唇槍舌戰以後,薑司茵意識到一個問題。

再聊下去,很容易暴露。

薑司茵覺得在這種用餐氛圍裏,她就算能咽下飯,也很容易消化不良。

她一直在用餘光瞄靳森,看見他隻動了一筷子,就皺了皺眉,把筷子放下了。

來到餐廳不吃飯,就坐在那裏看著她吃。

她沒病都要被嚇出病了。

雖說靳森偶爾會看向溫明珍,但他主要還是在盯薑司茵,因為她就坐在他對麵。

她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靳森很奇怪。

和昨天相比,他的態度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真相不得而知,薑司茵內心上演了一幕幕獨角戲。

餐廳就在公司附近,如果有人經過,看到了他們,她該怎麽解釋?

薑司茵越想越害怕,靳森隻是喉結輕微滾動了一下,落在她眼中,這個動作已經不正常了,很不正常。

在她大腦裏,他們的故事從“總裁下班後狂盯小職員”發展到“他倆在公司鬧出緋聞”了。

她的追人計劃還沒完成,不能就因為這點小事提前流.產吧。

不行,還是趁早離開比較好。

薑司茵拿起手機,偷偷給溫明珍發消息:“我們快點吃完。”

店裏的音樂不輕不重,但恰好能蓋過手機振動聲。

溫明珍秉承著少說話隻幹飯的信念,頭低得很低,整個腦袋都要埋進飯裏,麻木機械地進食。

薑司茵又發了幾條,溫明珍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像是已經全然沉浸在了她的世界裏。

時間過得極度緩慢,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

薑司茵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

離得這麽近,踢一腳不就行了嗎?

為了避免尷尬,薑司茵先觀察了靳森和溫明珍的距離,推測了一下大致方位。

她的腳從高跟鞋裏輕輕抽出,小心翼翼地探了過去,很快就觸碰到了穿西裝褲的腿。

對,今天溫明珍穿的是西裝。

薑司茵確定後,腳繼續往深處伸直,緊貼住那條腿。

靳森忽然打斷了她:“服務員,一杯冰水。”

聲音一出,薑司茵嚇了一跳,腳下的動作頓時停了,登時把腳縮了回來。

幹嘛呀這是。

早不點晚不點,偏偏這個時候點。薑司茵驚慌未定地看了靳森一眼。

動靜鬧得挺大,溫明珍終於抬起頭,和薑司茵對視。

薑司茵刻意衝著她眨了兩下眼睛,意思是,知道我剛才踢你了嗎?

就這短短幾秒鍾,溫明珍還在愣神,沒懂她的暗示,繼續埋頭吃飯。

冰水送了上來,放在了靳森的前麵。

他環握住玻璃杯,杯身滲出了細小的水珠,冰冷的溫度傳遞至掌心。

水溫極低,靳森喝了一口,冰水順著喉嚨流下去。

他上下打量著薑司茵,臉上沒什麽表情。

薑司茵拿起手機,歎了一口氣,溫明珍還是沒回微信。

她無端地有些煩躁,怎麽辦?

他們又恢複了先前的狀態,每一秒都是煎熬。

這頓飯不會輕易在短時間內結束,薑司茵鋌而走險,決定繼續剛才被打斷的動作,再提醒溫明珍一次。

薑司茵探出腳尖,謹慎地伸向那邊,上半身保持不動,用手肘支撐著桌麵,下半身跨越了半張桌子。

這一次先碰到的是腳踝,她往小腿上挪動,沿著肌肉紋理摩挲了幾秒。

感覺到了嗎?

薑司茵看向溫明珍。

她沒等到溫明珍的回應,等來的卻是另一個聲音。

靳森喉結滾動:“薑司茵。”

他的嗓音微微壓低,暗藏著一絲警告。

兩個人的目光交錯,薑司茵仰起頭,看見靳森繃緊的下頜線。

電光火石之間,她的心頭猛跳,倏地縮回小腿,溫熱的觸感轉瞬即逝。

為什麽突然叫她的名字?

靳森眼神幽深,無形的壓迫感籠罩了她的周身。

薑司茵定了定神,忽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手一鬆,筷子應聲而落。

方才的溫度順著小腿往上攀爬,蔓延開來。

天哪天哪,她蹭的難道是靳森的腿?

完蛋了。

大腦裏“轟”地炸開,羞恥的情緒如電花一般,劈裏啪啦細細麻麻地燒遍了全身。

她的臉唰一下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