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午後, 陽光透進車窗,曬著車內。

瑪莎拉蒂開到了射擊俱樂部,靳森停了車, 薑司茵跟著他走進去。

經理似乎早就得了消息, 一直在門口等待。

見到靳森,他很快迎了上來:“靳總,這位是……?”

“我的……”靳森頓住,而後落下四個字,“女性朋友。”

薑司茵眼皮微跳一下, 她掃了他一眼,這個詞倒是形容微妙。

經理的視線在兩人逡巡,無需思考便已經猜到了大半。

靳森來過這裏多次, 哪有帶過女性朋友?

想必這個女、性、朋友,不久後, 就會去掉中間那個字兒。

經理表情專業又正經,誰知道,他的內心已經百轉千回。

“這位靳總的朋友,請往這邊走。”

薑司茵半眯著眼, 覺得好像哪裏怪怪的,但是她又說不上來。

算了, 她把這些拋到腦後, 走進射擊場。

由於槍聲很響, 每個人都要戴上降噪耳機。

掃視一圈,薑司茵拿了把貝雷塔87-Target,子彈上膛,她小心翼翼地舉起了槍。

薑司茵眯起眼,對準靶子。

她的手在半空停留了一會兒, 一槍未發,然後放下槍。

靳森靠在台邊,手裏把玩著一把空槍,一直在旁邊打量著她。

薑司茵衝著靶子抬抬下巴,示意他開槍:“你先來。”

靳森盯著她看了兩秒,溫柔道:“嗯。”

他低頭,給那把空槍上了子彈,再抬起眼時,方才的溫柔消失,眼底是勢在必得的自信。

靳森舉起槍,指著固定靶,霎時扣動扳機,他的動作一氣嗬成,行雲流水般流暢。

他連著開了六槍。

每一槍都正中靶心。

固定靶上僅有一處槍眼,每回都打在了相同的位置。

隨著槍聲的結束,周圍響起了喝彩聲。

薑司茵久久沒有回神,她看呆了。固定靶那頭,仿佛咕嚕咕嚕冒出粉色泡泡,她忍不住在心裏暗罵了一句。

還真特麽帥啊!

靳森慢條斯理地收起槍,回頭看薑司茵,像是在等待她的評價。

薑司茵思索一番,不能誇得太過,給他可趁之機。

她點了點頭,勉勉強強丟出一句讚揚。

“你這技術還挺強的。”

下一秒,靳森彎唇,他冷不丁來了句:“你說過的,我車技好。”

他的語調很平,用最克製的語氣,講最曖昧的言語。

隨隨便便幾個字,就惹人遐想。

薑司茵被嗆到說不出話:“……”

什麽時候說的?她堂堂一個正經女青年,怎麽會說出這種虎狼之詞?

幾秒後,久遠的記憶浮現,薑司茵突然想起來了。

她追他那會兒,在郊外超跑俱樂部那裏,她的手段不太高明,當時還隻會瘋狂尬撩。

那天她嘴瓢,一不小心就開托馬斯小火車了。

……說這個就沒意思了吧。

現在是誰追誰?靳森你給我好好想想!

薑司茵正正神色,她麵不改色地回擊:“看來,你不但車技好,記憶也挺好的呢。”

“不太好。”靳森淡淡開口,“隻是和你有關的事情,我都會記住。”

薑司茵移開眼,手裏的槍都拿不住了。

別撩了,別撩了,她要繳械投降了。

真·繳械投降。

薑司茵垂眸,學著靳森的動作,以一個極為標準的姿勢拿起槍。

她拿起槍又放下,握緊槍又鬆開,在舉槍和撤退中猶豫。

旁邊傳來一道平淡的聲線:“需要我教你嗎?”

薑司茵瞬間捏緊槍:“我自己試試。”

來之前,薑司茵還特地翻了教程。

互聯網上什麽都有,up主講解得很詳細。她學了一中午,雖然紙上談兵的能力提升了,但實戰演練畢竟是不一樣的。

“你等會不準笑我。”

“不笑。”

薑司茵認真強調以後,這才重新舉起槍。

舉槍、眯眼、瞄準、射擊……ok,很簡單的,別怕。

幾聲槍響過後,她的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薑司茵的槍法也很準,隻不過是和靳森截然相反罷了。

連著五發子彈,全部脫靶。

明明是相同的槍,明明都是相同的靶子。

人和人之間的技術差距這麽大?

薑司茵看著她幹淨的固定靶,沒有一處槍口,她咽了咽口水。

她偏了偏頭,靳森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笑意不達眼底。

薑司茵想掙紮一下,為自己辯解:“我隻是發揮失常……”

靳森抿唇,順著她的話補充:“嗯,發揮失常。”

過了幾秒,薑司茵蹙著眉,坦誠道:“好吧,我不會。”

盯著手裏的槍看了半晌,她終於選擇放棄。

靳森稍頓,緩緩地吐出幾個字:“我教你?”

薑司茵仰起臉,視線恰好落在他的喉結上。她停留一瞬,便看向他的眼睛,平靜且淡然。

她有些懷疑,靳森從哪兒進修了說話的藝術。

不然他為何如此進退有禮?

在適當的時候,提出適當的建議。

沒有一上來就說要教她射擊,在她數次失敗後,他順理成章地遞了一個台階。

靳森的攻勢一點兒也不猛,他現在對她用的是什麽進攻方式?

傳說中的溫水煮青蛙?

每個細節都妥帖,春風細雨,潤物細無聲。

再這樣下去,薑司茵遲早會心甘情願地跳進他的溫水中。

呸,怎麽能這麽說自己呢?

她才不是青蛙,是迪士尼在逃公主。

薑司茵抬著腦袋,理直氣壯地說:“那好吧,你教我。”

靳森逐漸朝她靠近,挺拔的身影隨即覆下,他腳步頓住,在離她極近的地方停了。

身體貼近她時,靳森甚至還禮貌地詢問了。他的聲音貼著耳垂,低聲細語。

“允許我環住你嗎?”

“允許我握住你的手嗎?”

“允許我幫你扣動扳機嗎?”

禮貌的問話在耳邊反複響起,薑司茵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別問了,允許!都允許!”

聞言,靳森直接貼緊她的後背,右手環住她的手,另一隻手則“紳士”地落在了她的……腰間。

薑司茵身子一僵,耳後根紅了一片。

她有些慶幸,還好她戴了降噪耳機,他什麽都看不見。

薑司茵怔了一怔:“就這麽教?”

靳森淡聲問:“不這樣教,該怎麽教?”

薑司茵認為,她對靳森的評價錯了。

她要收回剛才的話,他哪是進退有禮,分明是得寸進尺!

薑司茵試圖鎮定下來,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邊的靶子上。

身後像是有熱源,靳森的溫度傳遞過來,延伸到她的四肢百骸。

呼吸漸重,頭頂傳來他的聲音。

“放鬆點。”

靳森握著薑司茵的手,輕聲在她耳邊說了注意事項。

耳垂有點兒癢,她唇角拉直,眼神遊離,怎麽都無法集中心神。

薑司茵在靳森懷裏,打出了第一槍。

借著他的力,她隻是無情的扣扳機機器人罷了。

槍的後坐力令她往後撞去。

她身體傾倒,放在腰間的那隻手收緊,靳森將她摟住。

薑司茵臉都熱了,她想扭頭去看。

反被禁錮在他的懷裏。

從旁人的角度來看,他們還是以一種擁抱的姿勢,緊緊相貼。

薑司茵五根手指捏成拳,剛伸出去,又舍不得打得太重。

最終,她的拳頭落在靳森身上時,隻是不痛不癢地錘了他一下,輕飄飄的,仿佛貓爪撓了一下。

隔著薄薄一件襯衫,一點兒也不覺得疼。

酥酥麻麻地撓過他的胸口,倒像是打情罵俏。

靳森低頭,瞥了眼她的拳頭,又看了看她的眼睛。

他慢悠悠地收回視線,壓低聲音提醒:“在射擊場,注意影響。”

薑司茵:“……”

是誰要注意影響?他還反過來提醒她?

薑司茵捏緊了拳,往旁邊撤了一步,板著臉虛張聲勢。

她張牙舞爪,強調道:“你……你別動手動腳。”

靳森眉峰很輕地挑了下,意味深長地問:“不動手,別的都可以?”

薑司茵沒仔細聽,被繞進去了:“可以。”

靳森眼眸漸深,又問她:“真的?”

薑司茵不假思索,回答:“真的。”

既然她都已經這麽說了,那他就不客氣了。

靳森雙手一鬆,手臂自然地垂下,垂在身體的兩側。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正如薑司茵所言,四肢都放在該放的位置,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兩個人距離極近。

靳森稍微俯身,便能輕而易舉地觸碰到她的唇。

他的呼吸聲襲來,薑司茵呆住。

在靳森的眼中,她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她的神情驚慌失措,頓時失語。

薑司茵眼睛睜大,瞳孔微張,清冷的冷杉味席卷而來,和她的香味再次交錯在一起。

身體僵在原地不能動彈。

那一瞬間,薑司茵忽然覺得,射擊館內的聲響變得遙遠了起來。隔著降噪耳機,槍擊聲在她耳側響起,宛若煙花聲齊響。

腳步聲、槍擊聲、談笑聲……層層聲音相疊,盡數化成了繞指柔。

薑司茵毫無防備地被捉住了唇,卻又偏偏定在了地上。

周圍都是人,她慌張到忘記躲他,隻察覺到唇瓣溫熱的觸感,隨著他的吻,一點點深入。

懵然間,薑司茵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靳森確實不算是,對她動手動腳。

因為他竟然動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