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司茵被堵得無話可說。

她輕哼了一聲, 晃了晃傘柄,雨水劈裏啪啦往下墜,像是在用這種方法表達不滿。

靳森頷首, 驀地開口:“黃昏戀就黃昏戀吧。”

薑司茵:“……?”

雨聲還在繼續, 靳森背後是茫茫的雨幕。

他垂眼,低沉的聲音壓下:“隻要和你一起,叫什麽都可以。”

薑司茵眼皮一跳,臉頰頓時紅了。

她知道,這是靳森對她的妥協, 她能從中聽出“天大地大,女朋友最大”的意味。

薑司茵心裏竊喜,嘴上還在傲嬌。

她昂起頭, 表揚了一句:“看不出來,你還挺會說話的。”

雨聲鋪天蓋地, 他們撐著傘,過了馬路,走進對麵的商場。

這兩年,清城發展勢頭很好, 好幾家大型連鎖商場都開到了市中心。

周末,每家店都要排隊。

薑司茵原想在海底撈取個號, 讓靳森感受一下社死。但是, 海底撈要等兩個小時, 她的計劃隻能暫且擱置。

最後,薑司茵挑了另一家火鍋店。

冬天就是要吃火鍋暖胃嘛。

今天的晚餐,薑司茵除了吃就沒幹過別的,因為靳森幫她包攬了一切,服務貼心到能打一百二十分。

當然, 她的滿分是一百分。

具體表現為——

薑司茵還沒坐下來,靳森已經拿起火鍋圍裙,幫她輕輕穿上。

火鍋剛燒開,他就為她盛了一碗湯,先用湯暖胃。

薑司茵喝湯的時候,靳森詢問了她的口味,並調好了蘸料。

她吃完了蔬菜,碗裏已經放上了燙好的羊肉。

……

一頓飯下來,靳森吃得不多,薑司茵倒是嚐遍了各種菜。

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要被靳森喂肥。

但是,什麽都不用伸手的感覺,似乎還挺好的。

他們吃完晚飯,走出商場時,雨已經停了。

薑司茵原想在外麵散會步,可她剛出門,夜風不要錢似的刮過來。

她滿頭淩亂的長發,瞬間造型就沒了。

十分鍾後,薑司茵回到了酒店房間。

她在室內開啟散步模式,從門邊走到窗邊,來回繞了幾圈。

薑司茵無聊地翻手機,想了想,拍了張自己漂亮的手,發了條朋友圈。

【有一個男朋友的好處:吃火鍋不用伸手。】

從不秀恩愛的薑司茵,突然發了一條秀恩愛的朋友圈,炸出了好多人。

周意:來了,她帶著她的狗糧走來了。

溫明珍:又是被秀到的一天。

白菲:靳總牛逼![大拇指]

作為一個員工,白菲的職員素養非常到位。她第一反應是,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誇了靳總再說。

白菲這句話一出來,接下來的人都被她帶跑偏了。

過了幾分鍾,薑司茵一臉期待地點開朋友圈,然後收獲了滿頭問號。

從趙製作到伍策劃,再到項目組的其他小員工,紛紛手動點讚加評論……

屏幕裏,薑司茵隻能看到一排“靳總牛逼”和一排大拇指。

怎麽回事啊?

薑司茵簡直無語,她炫耀一下男朋友,底下的評論竟然都是在給靳森吹彩虹屁?

是她不配擁有彩虹屁嗎?

不,都是因為靳森平時太冷漠,把這群員工嚇著了。

薑司茵把手機丟到一旁,進浴室洗漱。

洗到一半,她忽然發現了不對勁,她的睡衣呢?

薑司茵滿身泡泡,淋浴的聲音停了,她對著外麵喊了聲:“你給我帶睡衣了嗎?”

靳森聲音平淡:“帶了。現在給你?”

“不用,等會兒我會叫你。”

薑司茵沒再說話,她打開淋浴頭,水聲再次響起。

靳森瞥了一眼,浴室玻璃裏,影影綽綽的身影。

在不甚分明的玻璃上,沾滿了水汽。薑司茵就藏在層層水霧中,姣好的曲線若隱若現,令人遐想萬分。

她仰著腦袋,舉起淋浴頭,慢吞吞地洗澡。隨著她的動作,玻璃上的霧氣越發深重。

倒真像一條小美人魚。

靳森收回視線,他看向手機,注意到薑司茵發了朋友圈。

他微抬眉梢,給她點了一個讚。

沒一會兒,浴室裏傳出聲音:“睡衣和**給我。”

靳森慢條斯理地拿起睡衣,剛走到門口,還沒進去,突然被薑司茵打斷:“你就站在那兒,不準進來!”

薑司茵警惕十足,好像他下一秒就會衝進來,把她摁在浴室裏。

靳森輕笑,他長臂一伸,輕而易舉地將睡衣遞到她眼前。

薑司茵伸手抓住睡衣,從靳森手裏抽出來,待他走後,才展開睡衣。

這個顏色,她挺喜歡的,她抖落睡衣。

那是一條奶藍色的——

吊帶睡裙。

靳森隨手一買,就是吊帶。

他不是故意的,薑司茵信嗎?

她不信。

吊、帶、睡、裙。

薑司茵震驚了,孤男寡女,在酒店穿睡裙,她忍不住展開了聯想。

她搖搖頭,趕走腦子裏的奇怪念頭,穿好了睡衣,從浴室裏走出來。

薑司茵沒話找話:“為什麽是這個顏色?”

靳森淡聲道:“美人魚的魚尾。”

薑司茵坐在床邊,眨了眨眼睛,靳森還記得她當時說的小美人魚啊。

這個人,說他心思縝密吧,確實考慮周全。

說他不懷好意吧……

咳咳,那就是因為她本人太有魅力了,他把持不住。

正常正常。

靳森一個字都沒說,薑司茵已經腦補了一大圈。

最後,她還能自圓其說,完美收尾。

薑司茵鑽進被窩,半靠在**,在思索一個問題。

等會兒要怎麽拒絕靳森的請求呢?

薑司茵決定隨便找話題,閑聊一段時間,自然而然就提到睡眠上。

嗯,這方法好。

她偷瞄了靳森一眼,瞧見他在看手機,湊上去看。

“你在看什麽啊?”

靳森稍稍偏頭,垂眼看向她。

薑司茵身上穿著藍色吊帶睡衣,渾身帶著水汽,吊帶有些垂落,堪堪被肩膀勾住,若有似無地釣人。

靳森伸出手,麵不改色地把她的吊帶提上去。

不久前,隨口說騷話的他,此刻淡定得像個僧人。

“明天還要走路,先睡吧。”

薑司茵怔住,暫時沒有回答靳森。

簡單的一句話,她愣是花了半分鍾才理解。

要不是明天有事,今晚不會放過你這個小妖精。

他是這意思?

薑司茵艱難地緩過神,她翻了個身,一聲不吭地背對著靳森。

他想什麽啊?不是他先有的歪心思嗎?竟然還倒打一耙。

誤會大了,她剛才哪有在勾引他?

她把被子往上提,裹住自己後,雙眼閉緊。

睡了睡了,別再胡思亂想了。

-

第二天,薑司茵是被鬧鍾鈴聲叫醒的。

她原本還在睡夢中,聽到了周一的專屬鬧鍾聲,驀地坐起來:“哎呀,今天要上班。”

薑司茵條件反射,迅速翻身下床。

她茫然地站在酒店房間裏,這才意識到,她現在在清城,根本就趕不回去。

身後傳來靳森的聲音:“我幫你請假了。”

薑司茵扭頭看去,靳森坐起身,睡衣微敞著,上麵幾個扣子開了,可能是睡覺時被不安分的某人弄的。

薑司茵咽了咽口水,她懷疑是她伸的手。

靳森低頭,順著她的視線看自己,他輕問:“看什麽?”

不等薑司茵回答,靳森主動接了話。

“今早就算了,不然你走不出這個房間了。”

薑司茵眨巴眼睛。

他什麽意思?好像她覬覦他的肉.體很久,已經饑渴難耐了。

醒後兩分鍾,薑司茵已經完全清醒了。

她是被氣醒的,坐在酒店餐廳裏時,還是氣鼓鼓的。

薑司茵給自己定了一段鬧脾氣的時間。

吃完早餐,時間到了,她勉為其難地原諒靳森。

他們走出酒店後,靳森沒有開車。

薑司茵不知道他準備去哪兒,默默跟著他,走到一個公交車站。

一輛公交車緩緩而來。

現在,已經過了早高峰,車上的人不多,後排有挺多空位。

靳森和薑司茵上了車,走到後排的兩個位置坐下。

放著邁巴赫不開,和她坐公車,靳森這是想體驗生活嗎?

資本家的想法,真是令人猜不透。

薑司茵好奇道:“這該不會是你第一次坐公車吧?”

靳森沒否認:“嗯,麻煩薑同學幫我帶路。”

薑同學?

薑司茵越來越摸不著頭腦了。

公交車發動。

車子徑直往前開去,清城的馬路規整,綠化做得很好。透過車窗往外看,兩側都是樹木。

隻不過,冬天的樹木不太好看,它們仿佛進入了漫長的修整期,到了春天會重新煥發光彩。

公車一路平穩前行,窗外的景色逐漸變換,薑司茵倏地呆住。

她皺了皺眉,這條路好像有些眼熟。

薑司茵的回憶閃現,這是她每次從外婆家去學校坐的公車。

以前,她都是一個人坐,而今天……靳森陪在她身邊。

薑司茵眼眶微酸。

分明靳森就坐在旁邊,但是她不想回頭,她怕自己一回頭,眼淚就會掉下來。

下一刻,靳森靠近薑司茵,輕輕說了一句話。

清冷低淡的聲線落在她耳邊。

“如果我認識你,比你認識我更早就好了。”

因為這樣,他就能陪她度過她最糟糕的日子。

那麽,她經曆的每一個瞬間,都能變成美好的回憶。

薑司茵趕緊低頭,眼淚掉下來。

她垂眸,試圖開玩笑,把自己的情緒掩蓋過去:“那我不一定會喜歡你,怎麽辦?”

靳森撫摸著薑司茵的後頸。

指腹輕輕摩挲著肌膚,溫熱的感覺一陣陣襲來,像是一個擁抱。

他注意到了她手背的那滴淚,卻裝作沒看見,繼續回答她的問題。

“那也挺好,換我先追你。”

薑司茵後背一僵,又忍不住要哭了。

談戀愛以後,她最近的淚點越來越低了。

窗外的陽光曬進來,公車裏的人來來去去。

學校離市中心有一段路,還要坐很多站。

……

一路上,他們都沒有開口。

時間安靜地流逝,公交車也平緩地開到了學校站牌。

下車的時候,薑司茵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學校裏傳來熱鬧的聲音,似乎是學生下課了。

站在站牌底下,薑司茵看向學校。

靳森看著她的側臉,想起了她昨晚說的話,“早戀還挺美好的”。

既然來到了她以前的學校,或許她會喜歡聽一些關於早戀的話。

這時,薑司茵回過頭,對上靳森的視線。

她的眼睛幹淨清澈,安靜地凝視著他,像是在等他開口。

不遠處,上課鈴聲響起,學校的喧囂掀起又落下。

周圍的聲音漸漸收緊,四下變得寂靜起來。

除了偶爾的車鳴聲,一切歸於沉寂。

靳森思忖片刻,腦海中浮現一句話:“如果下輩子有機會,我想和你早戀。”

不知怎的,這一瞬間,他驀地聯想起很多事情。

靳森正要開口,話到嘴邊,竟變成了一句:“高中的時候,有很多人喜歡你吧?”

他眉心微跳,脫口而出時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麽。

靳森猝不及防地說了這句話,他保持沉默,不準備繼續這個話題。

頃刻間,空氣隨即僵滯。

薑司茵微怔,她微眯起眼,打量靳森的表情。

他醋了,他醋了。

下一秒。

薑司茵在心裏爆笑出聲,她拚命地抑製住上揚的唇角,目光掃過靳森波瀾無驚的臉。

但是,他吃醋的樣子也好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