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鮮血紅得驚心,鮮得奪目!猩甜味嗆喉!

老道又搖頭晃腦歎氣:“哎,可惜……”

砰一聲,蔚淩然這回撞著床榻邊角,背後肋骨斷了一根。

“可惜……”

“呯!”一聲,蔚淩然從冷硬青石地麵滑出去,直接磳掉手肘一層皮肉。

“哢嚓!”蔚淩然捏著匕首的手指突然詭異地翻轉過來,斷了兩根。

……

無論老道如何裝模作樣歎氣可惜,使出多少強硬手段,無論蔚淩然是斷骨頭還是斷指頭,楚東成自始至終一直被她牢牢抓在手中,絕不放手。

她的匕首一直不離楚東成咽喉之間,手指斷了,便用掌心去卷緊它,每次她栽倒或滑跌撞落,匕首晃來晃去晃得楚東成心驚膽顫,每次滾出去鋒利的匕首都要在楚東成身上劃出一道或多道血痕來,她身上添一道傷,或流一滴血,楚東成身上便要添一道傷或流更多的血,總之,她受傷吃虧,也絕不讓楚東成舒服好過。

老道終於停了手,那種駕馭天地自然之力內室遊動的激**氣息立刻停止,他捊起袖子,一腳踏上矮凳,山羊胡子一顫一顫抖動著,他虛虛浮浮帶著淡淡怒氣看了蔚淩然一眼,半晌搖頭,“我真沒見過像你這樣,對自己那麽狠對別人那麽無賴的小子!”

“前輩”蔚淩然呸了一口,將滿嘴鮮血和著猩味的口水一齊吐到楚東成臉上,末了,順便就著楚東成金色蟒袍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跡,臉上依舊笑容如明月,“你清楚,我的實力打不贏你,但隻要我不怕死,手裏人質還是可以保住的,你就算在這裏殺了我,我死也要拖著他墊背,我今天一定要讓他明白,什麽叫背!”

楚東成森森盯著她,“什麽叫背?”

蔚淩然笑嘻嘻答,“像你這樣,自小被錦衣玉食包圍被權欲支配,習慣用黑心耍陰謀動動嘴皮子就要人命的太子,卻最後嗆死在自己口水下,這就叫背,簡直背徹底了。”

“小子何必如此?”玄灰老道亂沒形象歪坐椅上,白眉簌簌抖動,瞪她,“值得嗎?為什麽?”

蔚淩然沉默,眼前幅幅浮光掠影飛閃,影像裏是這個混蛋太子設局陷害楚千潯開始,千潯有國不能回,有家不能返母親不能相見,想著千潯在逐離家國的道路上,一路浴血逃生,一路護衛盡忠,想著千潯力竭被擒大石沉江的絕望,想著千潯殘害自己身體喂食惡魚的淒涼,想著千潯千辛萬苦吊著一口氣爬行百裏淪為乞丐的辛酸,蔚淩然眼眶發澀,隻覺自己整個人漸漸墜入冷沉不見底的悲涼裏。

她將匕首往楚東成動脈重重壓了壓,看著寒意透體,一絲鮮血自尊貴的太子殿下頸項咽喉間淌下,眼底露出森涼笑意,冷冷道,“為那些無辜犧牲的人們,為千潯曾經所受過的罪,值得!真他媽的太值得了!”

老道有些想不通地盯著她,半晌氣急道,“你這樣的人,怎麽動不動就拿命來拚,你放了他,我叫他以後饒過你,便是了。”

“前輩,我想你弄錯了,現在不是他饒不饒我,而是我饒不饒他!”蔚淩然笑容可掬,一點也不在乎地看他,他要保楚東成,而她要取楚東成的狗命,他們——沒有共同語言。

玄灰老道搔搔頭,站起來搓手走了幾圈,半晌無奈低喃,“早知今日會遇上你這難纏小子,當初真不接受楚家那個人情。”

想了想,瞪大眼珠望著蔚淩然,忍痛撥下一根白胡子,正色道,“小子,我給你一根我的胡子,這東西也許將來會救你一命,你現在就給我放了他,我讓他保證不再找你麻煩。”

蔚淩然望著這位既暴力又思想簡單的五大尊之一,搖頭,半晌嚴肅道,“前輩,雖然白胡子我現在沒有,但白頭發我將來肯定會有,而且估計一定不會比你的胡子少,所以就不勞你相送了,你的東西,你還是自己好好留著吧。”

“唉……!”老道瞪她半晌突然閉上眼睛,煩燥得搔頭撓腦,將那根白胡子在掌心化為粉末之後,皺眉盯她看了半晌,直看到蔚淩然心裏發毛,他突然一改煩燥,沉了周身氣息,冷冷道,“那我今天隻好殺了你了!”

外麵,楚千潯人在半空,身姿楚楚風流飄逸塞天神。

身前台階陷落,身後箭矢如雨臂膀裏還挾著高默璿,隻剩下一隻手可以對敵。

他此時若將高默璿擲出,縱身借力一越,便可越過台階下陷阱,脫離身後陣陣密集箭雨。

但,他自空中轉身,冷冷一笑,反而將高默璿挾得更緊,隨即一聲厲喝:“起”。

他一腳飛出,生生將那塊陷落的石階勾起,那是整塊的白玉石板,長達數米,重達千斤,被他單足勾起,直上半空與他身形同高。

石板豎起,正迎上身後密集箭雨,再厲害的弓箭也射不穿堅固的石頭,箭矢撞上石板便紛紛折斷,而此時楚千潯的身形也避無可避,開始急劇往下墜落。

他身形墜落,眼底寒光閃過,腳下方是插滿鋼刀尖釘的地坑。

楚千潯雙目微眯,神色不變。

淡淡斥喝一聲“住”。

語氣雖淡,但氣勢萬鈞,他這一喝,驚得台階上舉茅欲刺的守衛齊齊一驚,一驚之下手裏動作齊齊一頓,就在這一驚一頓間,楚千潯一字大馬橫劈,雙腿一伸一展間,掃出一種不可能的弧度,險險架在地坑邊緣上。

他一旦架住身形,便穩如磐石,一抬頭,烏黑沉涼的眸子像犀利的烏鐵般撞了過去,看得那些上來圍攻他的守衛們又是心神一窒。

沒有猶豫或遲疑,當即雙腿一掃,旋身掠飛而起,楚千潯手一伸,數十柄長茅瞬間轉到他手裏,再使勁一掄,前後左右的守衛們在呼呼風聲裏撲啦撲啦跌了出去,橫七豎八滾落一地抱頭呻吟不已,還有些撞跌落陷阱下的,慘叫連片鮮血飛濺,楚千潯眼神冷凝成霜,踩著那些人的腦袋,直接飛身撲向內殿大門。

飛身的同時,透過洇紅薄唇發出一聲仿佛一自地獄的厲喝,“擋我者——死!”

言簡意駭卻煞氣淩人,楚千潯冷冷一吐,眸光未動,手中長茅已連挑幾人,鮮血飛濺中,他語氣淡漠,寒意森森道,“我不喜歡殺人,但若你們嫌自己腦袋長在脖子上礙事,我不介意替你們切下它們。”

他眉宇一片寂寂,無數血肉泥濘汙染他衣衫,卻汙不了他清澈冷沉的眼神。

被他挾著的女子已經吐得肚腹空空,再沒有東西可以吐,隨著他劍尖挑飛,鮮血濺灑,灑落全身頭臉,隻剩下黃膽水也開始幹嘔不絕。

楚千潯連眼角也吝惜揚起落下,幹嘔聲中從未看她一眼,隻有手中的劍在血肉骨頭肌膚碎裂中翻飛起落。

鮮血漫了一地又一地,灑染得那些翠綠的樹葉都成了幽幽暗紅。

殺戮仍在繼續,不斷有人撲上前來,便不斷有人倒在血泊濃腥裏。

仿佛不知疲倦,手起劍落,血肉紛飛!

以最直接殘忍的殺戮,止住殺戮!

楚千潯到了此刻,已不想再理會這些衝上來朝他揮茅動刀的人是否珞籬子民,他隻知道他多耽擱一刻,蔚淩然的危險便增一分,誰攔在他麵前就等於簡直指劍蔚淩然,那麽,誰上來,誰死!

這樣殘酷近乎血腥的屠殺手段,仿佛殺神下凡閻羅索命的凜冽之威,看得守衛們心驚膽顫,手軟腳震,他們雖然礙於職責所在,不敢退卻,但圍攻獵殺的力度,卻慢慢鬆軟了許多,很多人在楚千潯氣勢逼迫的殺著裏且戰且退,楚千潯毫不客氣,在人群中橫衝直撞,硬是殺出一條血路,直衝內殿。

一奔入內殿,他沒有看見楚東成,沒有看見玄衣老道,他隻看見蔚淩然,看見她渾身是血,看見她站姿略顯異常佝僂的腰,看見她腫裂的嘴唇,甚至看見她縮在袖子裏折斷的手指。

他看得眼睛都紅了,那焰紅的樣子似乎要滴出血來。

然後他才看見被她抓在手裏一樣一身狼狽傷痕累累的太子楚東成,再聽見那山羊胡子老道冰冷而帶著惋惜的那句,“那我今天隻好殺了你了。”

他立即閃電奔雷般撞了過去!

他來勢洶洶,射向老道的眼神淩厲似利刃,衣袍翻卷帶起淩厲刀削的風聲,一看就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玄衣老道眼皮一翻,兩眼一瞪,懶洋洋中帶著氣呼呼的味道,“哎、哎,又來一個送死的,又要我浪費力氣多殺人了。”

楚千潯眼神沉沉,冷笑起來,直直帶起萬鈞之力向他奔襲砸去,淡漠道,“要殺她,先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