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淩然剛動了動身子,忽然聽見身後空中爆出一串異響,隨即頭頂那片天空大亮,有爆炸聲音隨之響起。

她站起抬首眺望,頃刻便看見無數道火焰如龍的火箭,在空中迤邐出大片華麗光彩,伴著特別的哨聲,尖銳淩厲穿越長空,燃亮沉黑的夜晚,直襲他們四人在前院的住處。

明紅如熾的火箭如天際極速飛滑的流星雨一般割開沉黑寧靜的夜空,直襲他們四人前院二樓居處,咻咻聲中目標清晰明確,火箭如雨連綿不絕,他們四人住的房間瞬息變成汪洋火海。

“動手了!他們居然真的動手了!”蔚淩然跳了起來,不像害怕倒像興奮過度,不像被人放火箭獵殺,比較似有人特意安排了一場焰火繁華熱鬧給她看一樣,她仰頭凝望,神態溫和眼神森涼,“真想不到他們如此迫不及待,一晚都不過就動手了。”

“你興奮什麽勁!”姬沅和笑著調侃她一句,他坐著不動,好像根本沒看見頭頂上的焰火,慢條斯理剝著紅薯吃得有滋有味,“又不是鳳初茗出手,我敢肯定的告訴你,今晚鳳軒十殿下肯定不在,這些火箭嘛——一定是那些為墨璣門兄弟報仇的江湖人士。”

“嗯,我明白。”少女支著頭,眸光閃閃,“鳳初茗肯定會把咱們四人遇襲之事推得一幹二淨,髒水絕對不會潑到他身上,倒黴的除了咱們自然是墨璣門也被他拿來當他的替罪羊。”

她笑微微拍了拍手,“反正現在鳳軒皇子皇女為了皇位爭得不可開交,皇子與江湖勢力勾結,皇子與官員勾結……這些屢見不鮮的事幹,鬧得越亂他們越歡,假如我們四人死在這裏,引起四國局勢動亂更好,把這趟水攪得更渾更濁,他鳳初茗才好渾水摸魚嘛!”

“所以鳳初茗要殺掉我們是毫無顧忌的,在未得到皇位之前,他不用對鳳軒負責。”南宮談遞了剝好皮的紅薯過來,淡淡接口。

蔚淩然垂著眼睫笑了笑,將紅薯塞入嘴裏拚命吃。

“淩然,那晚郡王司實究竟對你說了什麽?”姬沅和坐著偏頭看她,一手拿著枯枝在炭灰裏畫圈圈。

“唔,也沒什麽。”蔚淩然若有所思,“我問他怎麽越過國境闖到我的封地求救,他說他與鳳越純一路從南麵逃過來,鳳越純死在了路上,距離最近而最有勢力的當時隻有我的大洛王府,便直奔汾縣而來了,不過那刺客說鳳初茗要找的東西他卻隱瞞著,並未對我明說。”

“他不可能隻見你一麵就對你交淺言深的,這內裏肯定不是簡單的事情,你是怎麽打算呢?直接將他送回渡城了事還是幹脆攪濁鳳軒一潭水,出手替他報仇?”

“嘿嘿,你也知道,現在不是我打不打算的問題,從我在王府門前殺人那一刻起,鳳初茗就不會再放過我,除非當時我對司實見死不救,如今既然將人救下,我和他之間的梁子算是結定了,既然他不會放過我,我不如來個……先下手為強!”

“你今天一出手便來了個敲山震虎,還順便挑拔他們兄妹關係!”南宮談斜睨著她,搖了搖頭,不知他這頭搖的意思是不讚同她今天的行為還是對她這個膽大包天的蔚大王感到無奈。

“你呀,到哪都是個超級惹事的主,幸好我早前有準備!”姬沅和伸著懶腰站了起來,盯著她淡淡笑道。

徒戈怰攤開雙掌看了看,又瞄了眼一旁神態安然的少女,突然拽著她的衣擺用力擦了擦,蔚淩然低頭,欲哭無淚的看著衣裳一角灰黑,少爺你愛幹淨也不能糟蹋我的衣服吧,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過份嗎?

少爺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過份,他看著不再沾有炭灰的手,很滿意地輕輕拔平衣角的皺褶,“殺人!”

呃?少爺你要殺誰?

蔚淩然側目望他,我身份尊貴的蔚大王自降身份做廚娘親自挖泥烤紅薯給你填肚子,衣服也無償供你當抹布用了,你還有什麽不滿的?

“殺——鳳初茗!”

咳,言簡意駭的徒少爺嚇了蔚淩然一大跳。

“現在不能殺他!”蔚淩然搔搔頭,“殺他簡單,怕就怕到時引來更多人對我們下手,那豈不更麻煩!畢竟我們現在站在別人家裏,不能那麽囂張的……”

姬沅和在想今天這人怎麽這麽謙虛,當初在珞籬也是人家國土,她不是一樣將那些權貴玩弄得死去活來,念頭還未轉完,卻聽少女笑意隱隱的道,“不如等我們化明為暗之後,再將所有害過我們的引到一堆集中圈起來宰,這樣比較省時省力不費勁……!”

……果然是蔚大王厚黑風範,南宮談冷目輕挑,淡淡瞥了過去。

“這麽說……”姬沅和側頭微笑,似乎很認真的在思考,陡地扭頭凝視她,目光流閃的道,“好像我們接下來要麵對別人無窮的追殺,開始逃亡生涯之旅了!”

“嗯!”蔚大王眯著眼在想,他們該用什麽方式逃亡呢?“我們不能帶著幾千護衛在鳳軒國境竄來竄去,這樣的逃亡似乎太不給鳳軒麵子了!”

“我覺得,”南宮談突然插口,“席間鳳初茗提議的名勝不錯,可以考慮去那些地方逃上一逃。”蔚淩然霍地轉身挑眼望他,南宮談今晚話特多,難道紅薯含有致人多話的因素嗎?

“咳,難道你不同意嗎?”南宮談被她看得尷尬,輕咳一聲冷冷挑眉質問。

蔚淩然聳了聳肩,收回盯人的眼神,南宮談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死人樣嘛,她才是吃紅薯吃到糊塗那個。

“我來鳳軒的初衷就是旅遊,不去遊名勝覽古跡豈不枉費我跑來的辛苦!”她望了望前院上空仍舊烈炎的火海,再聽聽外麵隱約喧囂不絕的報仇聲,咕噥道,“看來想要逍遙去旅遊,還得出去打上一架再說!”

她捊起衣袖,擺好駕勢,目光閃閃:“嗯,很久沒打架了,手癢!”

南宮談投她淡淡一瞥,徒戈怰專心致誌在剝紅薯,看樣子除了杏仁外,少爺迷上了第二樣滋味不一般的食物。

姬沅和笑吟吟看她,道,“知道你這幾月武功大有進境,今晚正好有機會給你練練手。”

他這麽一說,蔚淩然倒是記起前事,她發覺自從上次在珞籬京郊落鬆坡與星尊大戰過後,她的額頭出現了莫名印記,她體內真力似乎以一日千裏的進境在極速遞增,至於雲尊送她那顆珍珠大的師門精元,她依著自身修習武功的情況,隻敢用了一半,另一半她原本想給楚千潯或徒戈怰來著,兩人二話不說就拒絕了她,說那是雲尊送她的東西,他們沒理由白占便宜。

在珞籬忙著助楚千潯算計奪取皇位,謀的都是人心算的都是利益,後來又潛心研究毒藥,以至於她一直沒有時間與機會好好修習武功,今天這機會確實難得,就讓她小試牛刀印證下自己武功到底進境到了那一層境界。

剛想奔出去,驀地又想起一件令她牙癢癢的往事來,忍不住狠狠瞪了姬沅和一眼,一個飛腿問候過去!

姬沅和笑吟吟閃過她的飛毛腿,閑閑道,“淩然,你瞪我幹什麽,瞪我也不會陪你去打架!”

“哼……誰要你陪,你不把我扔進長槍利箭的人堆裏,讓人家把我戳出個千瘡百孔來就算好了!”

姬沅和眨眨眼,啞然失笑,敢情這小妮子還在記著堤城的仇呢!他那次也是迫不得已嘛,靠著那樣直接凶狠的訓練對戰方式,才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提升她的實力積累對敵經驗,況且他那時隨時都會毒發,他擔心自己當時護不了她呀……!

“你等等!”姬沅和苦笑一下,突然拉住她,扳過她手腕,看了看她的手指,淡淡道,“你的指甲過長,打架容易折斷不小心便會傷著手指,我先給你修修!”順勢一拉,便將蔚淩然帶了下來挨著他對麵而坐,他自袖囊裏掏出小剪刀,低頭溫柔細致地幫她修起指甲來。

頭頂上空此際火光烈焰,四周喧鬧如沸,驛館外墨璣門的人帶著無數人馬氣勢洶洶喊嚷著要報仇,殺氣騰騰如浪翻,危機四伏的時刻,兩人竟然就著火堆微微火光,安靜的修剪指甲。

四周喧囂濃烈,而這裏安寧靜好,徒戈怰繼續埋頭剝紅薯,南宮談不時拔弄著火堆,偶爾抬頭望一眼專心安靜的兩人,目光明滅如星火,漸漸發出一聲低微淡若無聲的歎息。

蔚淩然坐在他身前,身側火堆星火隱隱氣息溫暖,烤紅薯的芬芳香味流**在空氣中飄浮不散,突然覺得這一刻危機四伏的心情竟然平靜溫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