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淩然體內的真力剛剛運行了一周天,正要順著已有南宮談內力墊底的姬沅和身上脈絡渡過去,因為這一道至關重要,她不敢冒進不敢急燥更不敢冒險,她想要先摸清姬沅和體內真氣流向,摸清他身體可以承受的速度,於是,她貫盈的真力停了一停。

就是這一停,她破開入定的狀態回複耳聰目明,自然聽到了外麵的呼喊聲。

那是屬於女性在遭受暴力對待時掙紮呻吟時發出的痛苦之聲,衣衫被外力撕裂的無奈之聲,還有多個男子的**狂輕蔑笑聲,這多種聲音混雜在狂風暴雨的聲音裏,聽起來十分微弱模糊,入到她耳中,落在她心上,卻響如暴雷般令人心驚肉跳。

居然有人在她的屋外,窗下地麵上,正對一個弱女子做出最慘烈最殘酷的摧殘傷害。

怎麽可以?

蔚淩然心中轟一聲炸開,貼著姬沅和的手掌下意識立時一鬆,她直覺的想飛起掠出——殺人,將那些人渣痛快的殺個幹淨!

然而,就在她手掌一鬆一撤之間,姬沅和身上的內息因她心神不寧而立刻出現混亂遊竄,如驚濤駭浪一般朝全身經脈亂湧狂奔。

蔚淩然一怔,幾乎立刻僵在當場。

她——不能動,在這種緊要關頭,她一動,立即就會要了姬沅和的命,甚至連她自己也會被內力反噬而重傷。

可是若她此時此刻仍舊保持不動,用她的內力引導姬沅和經脈真氣,屋外窗下雨中那年輕嬌弱的女子便會被那些禽獸一樣的男人輪、奸致死!

蔚淩然咬著牙關,勉力穩住心神,可是貼著姬沅和的兩掌開始不聽使喚的微微抖動,就連她坐得筆直的身子也開始晃悠悠的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

此刻此生——窗外屋內,最艱難最痛苦的抉擇橫亙眼前!

救了外麵的女子,就等同親手殺了姬沅和,不救……那同她間接殺死外麵的女子又有何差別?

她一生果敢勇毅,但凡有違人性善良的事情橫在她麵前,她必定義無反顧出手,但現在,卻在鳳軒一個小鎮一個沉黑暴雨夜,她麵臨此生最為難的抉擇。

要她如何放手,親自了結一路風雨相伴,待她始終一心,為她才落至此險境險地的少年?

要她如何能睜眼瞎看,生生聽著人間女子都不能忍受的事情發生在眼前,還漠然靜坐無動於衷?

蔚淩然這刹那,仿佛聽見自己內心深處發出一聲狼嚎般的叫聲。

這一聲嚎叫慘痛帶著深紅血色,磨碎她一生善良正直勇毅。

此時窗外女子在暴雨中黑夜裏慘受汙濁**,此刻窗內所有人深受人性本善的良心折磨。

風雨聲不停歇慘叫聲未斷絕,已經分不清——窗裏窗外誰比誰更痛。

鳳初式沒有動,他蜷縮在角落裏,背對著窗戶,兩手捂耳,臉色越發慘白,眼淚如溪流從兩頰淌過滴落。

徒戈怰沒有動,他仰著頭,盯著屋頂的眼神呆滯沒有生氣神采,連同玉一般的臉龐也深深罩著沉沉死灰。

蔚淩然僵硬著身體……沒有動。

她當真抱定心神端坐在床巋然不動,貼在姬沅和背後的手掌又穩定如初,連指尖都不再見一絲絲的顫抖震動,導氣、疏流、導入、渡氣……每一寸都拿捏準確到位,絲毫不亂不錯。

一旁仍舊閉目靜坐的南宮談也不動,他現在連抬起手指動一動的力氣也沒有,所以他連眼皮也沒掀開,然而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中慢慢泛灰青,眼皮下垂遮的睫毛上盈了一排密密水珠,他不動,那水珠便凝在長睫不散不落。

蔚淩然整個人瞪著眼睛坐定如入禪高僧,然而她的嘴角卻緩緩滲出血跡,那是被她自己利齒咬破的舌頭與嘴唇流出的鮮血,還有內腑裏悲憤難抑恨意難平翻湧出來的鮮血。

那些鮮血先是慢慢滲出,然後聚集成滴,隨即滴連成了串,再匯聚成了流,越流越多越流越猛,一串串滴落流下,流下頸項流下衣襟流下麵前被褥,紅色漫染,被褥濕紅了一大片,她就這樣安靜穩定的端坐著,目光厲紅如火,嘴角潺潺流著鮮血,然而她的神情卻平靜如一,始終小心翼翼注視著姬沅和。

她此刻厲紅眼眸裏,隻容得下姬沅和一個人的身影。

她靜坐裏,看見他背影清瘦,看見他烏發如絲,看見他輪廓精致卻又蒼白無血的側臉,看見他低垂眼皮下長長睫毛平靜掃著眼眶。

這樣的他,自陵墓他們相遇開始,他的容顏便在不知不覺中刻成了她記憶裏永不磨滅的烙印,她可以不擁有不占有,但卻絕對不情願就這樣任其永遠消失。

她要看見他活得好好的,就如她之前遇見他那般,尊貴、瀟灑、自如、強大、高深莫測,他不是還有未竟的心事,不是還有闊裝天下的宏願,她就算不助他,也絕不願讓他曾經的努力奮鬥化為一汪流水。

就讓她這一生,自私這麽一回吧!

哪怕以後的人生她終將再不敢無愧仰頭。

冷風密雨裏,有人粗狂猙獰的大笑,有人淒厲無聲在哭。

雨幕下暗夜裏,身強體壯精蟲過多的男人們,在雨水啪打的地麵上也似遊魚躍動般歡快撲騰,輪番品嚐著年輕女子的身體,在暴雨中體會此生從未有過的“滑如遊魚的滋味”中肆意馳騁,慘叫聲漸漸弱了下去,在曆經多次多人翻騰滾打的地麵,一汪淡紅色澤不斷混入雨水中,四散衝流開去。

男子們縱情哈哈張狂的大笑,互相拍打著肩頭,輕蔑不屑的嘲笑聲,自窗外雨中傳入死寂一般沉靜的室內。

“哈哈……我就說了,就在他們屋外麵玩,保準他們連屁也不敢放一個!”

“錯了,按我說,他們是有屁要放,卻也得夾著屁股躲在角落裏偷偷的不聲不響地放……”

“哈哈……對,對極了,什麽東西,敢和我們鐵衣作對!”

“哈哈……”

一陣狂肆的猙獰笑聲裏,夾雜著那個被**得跟死魚差不多的女子拚盡全力的厲喊:

“蒼天瞎眼,不憐無辜!”

“轟隆隆”

一聲響雷震懾人心,這聲憤怒如濤的雷聲震得屋子都似乎晃了晃,蒼天震怒,震得滿院豺狼般凶殘的男子都住了聲,震得縮在角落裏的鳳初式半僵扭的身子一歪,腳步一浮竟然撞向了床柱,**蔚淩然與姬沅和都晃了晃,這陣搖晃過後,蔚淩然衣襟內突然滾落一個小盒子。

盒子滾落時被打開,現出珞籬時雲尊送給蔚淩然的師門練氣精元——僅剩一半的圓潤珍珠般的精元。

光澤灼眼,淡香四散,蔚淩然霍地睜開雙眸,眼光明亮如閃電從精元上麵緩緩掠過。

這東西……能夠提升功力,功力提升……她就能加快速度,就能早點疏導完姬沅和體內逆流的真氣,她就能早點出去……也許能救下那個淒慘女子!

她自動略過徒戈怰的再三警告——這東西十分霸道,服下後須靜養一個月,靜養期間萬不能動武!

若是在以前,不用徒戈怰告誡,她也不會在自身實力未到那個程度之前用這東西,她自己本身也是醫術高超的人,怎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但現在,此時、此刻……她顧不上那麽多了!

她靜靜抬起沉壓的目光,望向鳳初式,示意他將精元拾起喂她。

蔚淩然知道絕不能讓徒戈怰看見這事,否則他一定會阻止,是以此刻她看向鳳初式的目光沉壓無聲息卻又露出殷殷急切懇求。

一直垂目的南宮談似感應到什麽,眼皮竟然在此時陡地掀開一條細縫,看見她示意鳳初式的舉動,也同時目光淩厲的盯著鳳初式,微微搖頭!

南宮談與姬沅和自楚千潯登基後,兩人一直住在蔚淩然的大洛王府,自然對雲尊贈精元的事有所了解,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利害。

鳳初式在兩人目光中被壓出一身冷汗,略略猶豫中,蔚淩然眼神愈加淩厲懇求之意愈盛,鳳初式在她滲著血跡的嘴唇與她麵前被褥那一攤濕濡鮮血上掠過,咬了咬牙,快步上前,飛快拾起精元一把塞進她嘴裏。

臉色瑩玉光澤暗淡泛了淡淡透明的徒戈怰霍地回過頭,正好看到鳳初式將精元塞入蔚淩然嘴裏這一幕,他一步滑來,就要扼著蔚淩然喉嚨逼她將東西吐出來,然而,蔚淩然終是快他一步,將精元吞落肚子。

徒戈怰無奈,慢慢鬆手清透眼眸閃出鋒利寒光盯著鳳初式,可憐的鳳軒六皇子,在這個連空氣都寒冷得成冰的雨夜裏,再次被這些強悍少爺們的眼神生生給壓出一身又一身冷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