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淩然眉梢不覺動了動,南宮談……要告別也不必選在晚上這麽曖昧的時刻吧?

“傳他進來。”

“是!”

殿門外,沉穩的腳步聲緩緩步入,蔚淩然抬頭,燈光幻滅中,一如堤城初見時的模樣,南宮談還是那樣冷漠倨傲,然而細看眉宇,終究有些不同,是什麽呢?是脈脈徜徉不散的……

“參見陛下。”一身玄色錦袍少年微微躬身作揖。

蔚淩然揮了揮手,笑吟吟道,“我們之間何須這麽客氣。”

“陛下,這既然是皇宮,禮自然不可廢!”少年隨意在一旁坐下,嘴裏說著要遵禮,卻一邊自顧的斟了茶飲。

蔚淩然看得啞然失笑,也不與他較真,試探的道,“你……準備回天邦了?”

“嗯”南宮談不動聲色看著她,半晌淡淡道,“想必你也收到消息,天邦皇宮最近不太平靜,我父皇被人下毒,皇後被疑為元凶,毒藥卻在太子府裏搜出,沒有直接證據之下,父皇懷疑他們兩母子合謀,太子被廢皇後被打入冷宮,父皇病重召我回去,所以……”

蔚淩然腦裏突然閃過當初她與南宮奕進宮請安那一幕情景,那個皇後實在……雖然沒有成玉那麽可恨,卻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這麽想著,搖了搖頭,道,“是,這時候你確實得盡快回天邦,不過,我該謝謝你的!”謝謝你一直從珞籬到鳳軒伴在身邊這麽久,知道她剛登基執政必定阻力重重,默然留在汐羽用他的力量替她平定不少反叛勢力。

“陛下……”南宮談頓了頓,眉宇有那麽一絲不自然,“淩然,隻要你需要,我什麽時候都在你身邊。”

這話說得怎麽聽來……一語雙關呢,蔚淩然眉頭微微挑了挑。

“你打算什麽時候啟程?明天嗎?”蔚淩然笑意盈盈看他,忽略他語中的暗示不提。

“嗯,明天一早!”南宮談爍亮的眼眸如天際星子,定定毫不顧忌地盯著她如花容顏,“我……”難見的支吾中,他突然手臂一伸,修長手指一張便捉住了蔚淩然的手,“我們之間的婚約,你是不是考慮……?”

蔚淩然怔了怔,顯然沒料到素來冷漠情緒不外露的南宮談也會做出這麽莽撞,在她看來甚至有點荒唐的事來,手腕被他捉個正著,微溫的大掌包起,將她的手牢牢裹在其中,她掙了掙,南宮談卻似乎存心不讓她逃避般,包得緊緊的,她這般輕微的掙紮,自然掙不脫。

蔚淩然有些著惱的瞪他,笑意裏泛一抹冷然的道,“南宮談,你這是什麽意思呢?嗯?”她以為他早就明白她的心思,再說以前的婚約……鳳軒都不存在了,那訂了又解除過的婚約還能存在麽?就算他想它存在,對於她也是沒用的,從她知道有那麽一回事,就沒打算過要守約。

跟南宮談過一輩子,老實說,她連一秒鍾都沒想過。

南宮談這人,不是不好,隻是不適合她,再說皇室生活終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其實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要將她的心交給誰,連她自然都不知道,她會留在這個時空多久,也許一年也許一輩子,誰知道呢!

一切在她沒找到那三個死黨下落前,皆拋諸腦後。

南宮談無視她的森冷拒絕,直直凝注她的眼眸,豁出去的道,“淩然,對,我喜歡你,從小時候七歲那年看見你就喜歡上你,一直這麽多年,我的心意從來沒變過……”

“你……”蔚淩然臉色微微生變,立即便要打斷他。

然而南宮談握了握包裹在掌心的小手,不容她拒絕的道,“你別打斷我,先聽我說完,我不管你現在怎麽想,也不管你的心意如何,我隻想讓你知道,對於十三年前的婚約,它在我心裏從一訂下,就已經生了根,如今已經發了芽開了花,隻待結果,不管你將來選擇如何,我的心意它一直就在那裏——等著,不離不棄守著!”

蔚淩然有種想逃的衝動,想悄悄抽回自己的手,然而南宮談第一次在她麵前展現出霸道堅持的一麵,握得那麽緊……。

“這是我的玉佩,是我從生下來就戴在身上的玉佩,不管你接不授受,今天就放在這了,我希望有一天……!”

蔚淩然目瞪口呆的望著他,這算什麽?南宮談瘋了不成,當她的麵逼她的婚麽?

“你還是將玉佩拿走吧,我不需要……真的!”蔚淩然低低無奈呻吟一聲,盯著他毫無笑容的道。

“淩然……,不要拒絕那麽快那麽徹底,就算……給我一個機會一個希望……,求你!”南宮談一雙深幽星子般燦亮的眼眸裏,閃過無奈與期盼,在這樣切切期盼帶著受傷表情的眼神下,蔚淩然終究張著嘴啞了聲,說不出再狠的話來拒絕。

可是,她這樣留著玉佩留下他的希望……對他不是比直接拒絕更殘忍麽?終究有一天,她還是要離開這裏的。

然而南宮談的眼神執著堅持一瞬不瞬盯著她,蔚淩然終究沒有再將玉佩推回去。

眉眼一挑,想起有一件在她心中盤桓很長時間的事,她必須趁著現在這個機會問上一問。

“對了,看你與姬沅和一直相扶相攜,你們究竟什麽關係?”

“他呀!”南宮談麵色一暗,緩緩鬆開手,別過頭,半晌道,“我欠他兩條命,我母妃的命與我的命都是他救下的。”

蔚淩然愣了一下,難怪她覺得南宮談對姬沅和總有一種別人無法分解的絕對信任忠誠,原來有這層因由在裏頭,但是夏饒一個懶散皇子,怎麽會救過南宮談兩母子的性命?

她想了想,便記起在煙華書院曾經偷聽到姬沅和與莘默在小樓那段談話,姬沅和顯然與莘默在密謀著什麽,按她當時的推測,以為姬沅和是天邦某位皇子或某個皇子親信,後來在堤城,看到他與南宮談一同出現,她還以為姬沅和在幫助南宮談謀取帝位。

然而今天看來,以前的推測全部都不成立,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那會不會是反過來,南宮談一直在暗助姬沅和謀奪帝位呢?但是,以他一個天邦屬國夏饒皇子的身份謀奪天邦皇位,怎麽說都讓人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莫非姬沅和還有什麽神秘的身份?

她怔了怔,立刻發覺,南宮談在避重就輕,避過了她的問題。

“你們究竟有什麽秘密?連我也不能知道的?”蔚淩然淡然看著他,並不是生氣,隻是微微有些好奇,按說以他們現在的情誼,無論是姬沅和還是南宮談都沒必要隱瞞她什麽。

然而偏偏,他們不但一直隱瞞著兩人的真實關係,還那麽刻意的費煞苦心的小心翼翼瞞著她,這讓她覺得十分奇怪,原本想知道的心隻有三分現在也勾出了十二分的好奇。

“我和他……他是我……”南宮談在她清水盈灩的透亮眼神下,差點脫口而出,然而在最後時刻,他驀地停了口,他答應過那人,絕不對她說出這個秘密,如果有一天非要揭開它,必定得由那人自己親口對她說,他略略避開她的目光,微泛無奈的道,“這件事他早晚會親口告訴你的,我就不在這多事了。”

“好吧!”蔚淩然兩手一攤,也不打算強人所難,何必呢?人都有,他既然不方便說,她不問便是了,知不知道這個秘密,對她並沒有什麽不好的影響,隻要她知道,他們從來就沒有害她的心,這就夠了。

“珠兒,去裏麵將我櫃子的東西拿出來。”蔚淩然微側首,淺笑著吩咐一個殿外侍立的宮女。

那丫頭應了聲,輕手輕腳的轉入內殿,一會兒,隻見她托著一個精致的盒子出來。

蔚淩然將盒子放到南宮談手裏,含笑道,“你明天就要回天邦了,你的照顧與幫助我一直都記在心上,尋思著總得有點表示才行,免得七殿下說我堂堂一國女皇,忒小氣不會做人!”她神情玩味笑意濃濃看著南宮談一下一下眨眼。

南宮談聽著這話本是要開口反駁的,看著她隨性淺笑,眼波流漾的樣子明媚了一夜寒冬,愣是忘記了要說什麽,好半晌才回過神。

蔚淩然已經將盒子塞到了他手裏,笑吟吟道,“嗯,東西你收下了,天色也不早了……!”

南宮談低頭仔細看著手裏的盒子,盒子就兩個巴掌大,很……他的目光落在上麵時,連他這樣一個素來自詡定力過人的人一時都失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