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有一天,我們想起了曾經忘記對某些人說對不起,經年之後回頭,卻再也無法聽到一句--沒關係】

看著四周白蒙蒙的一片,沈落雁心中一片茫然。

轉身看著,可是除了白霧什麽都沒有,疑惑不已,正低眉細思間,眼前的場景忽的變了。

白霧散盡,眼前是一個很大的湖,湖麵成冰,冷冷清清沒有一絲生氣。不遠處,看見了一人,蓑衣雪壓,孤傲的獨釣一江寒雪,清冷如霜。

那是誰?沈落雁心中沒有答案。

忽然間頭痛似裂,有一個聲音說著:走……過去……看看……是……是他嗎?

他?

想到這,心裏猛地一陣鈍痛,似是被重重地錘過,疼痛難忍,但還是止不住向那個人走去,心裏似刀絞一般,步子卻不曾停下來。

隻是一指尖的距離了,沈落雁剛伸出手,想觸碰一下麵前這個背影。

不知為何心裏有種膽怯,伸出的手再也無法越過那僅僅一指尖的距離。

不敢出聲,不敢觸碰,像是守著一個極其珍貴的寶物,怕驚擾,身體顫顫巍巍,怎麽也止不住心裏莫名傾瀉而出的悲痛,溢出心間來,霎那淹沒桑田滄海。

背影微微一動,像要轉過來。

心似一瞬間停止了跳動,萬籟俱寂,在等待著什麽。

那人的側臉微轉,溫暖細潤如玉,瞥見,卻是莫名熟悉的輪廓,眼中頓生朦朧霧氣。

可是,見那回轉的左臉頰上漸漸出現了一個墨色花紋,花枝妖嬈生姿,美麗卻又是魅惑,偏偏是沉沉的墨色,襯著臉色越發瑩白,精巧細美的兩朵花兒綻放在眼下,各自美麗姿態。

詭異的美麗,沈落雁看著那張側臉,呆愣了半晌,卻是想起了什麽,心底猛地一緊。

那是,那是,雙珠……夏花……怎麽會……

纖細的手指緊緊撕扯著衣袍,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嗚咽出聲,怎麽也停不住心底那蝕骨的寒一點點擴散。那人還在眼前,一指尖的距離,可身影在慢慢變淡漸漸消失,沈落雁匆忙探出手,在觸碰之際,那人消失了,什麽都沒留下。

心仿佛被剜走了一塊。

消失了。

怎麽辦。

“啊……不要走……啊……”腦痛劇裂,堪堪不忍的折磨。

夢裏又一場。夜間回轉,沈落雁呆滯的雙眼慢慢半闔,輕輕顫顫,清淚橫流。

誰人吹響幽幽玉笛,夢中的情景漸漸模糊,似是化

輕煙而散去,心間的劇痛也漸漸緩解,半睜的雙目似是沒了焦距,隨著笛聲眼裏的星光一點點散了。

痛苦的吟聲也慢慢止住消散,半開的窗台,月色流淌了進來,晶瑩生輝動人,輕輕鋪滿了一個夜色塵間,靜謐如初。

窗外一個修長的身影,墨發垂落,劃過手間的一支光滑的竹笛。

輕輕一聲歎息,低聲呢喃,“何必呢……”

回身遠去,月下足跡,隨風沒了存在過的痕跡。

待窗外足跡消散了聲音,沈落雁慢慢睜開了雙眼,霧蒙蒙的看不清了夜色,“對不起,對不起,對不……”想起了方才的夢魘,刻骨的痛,身子不禁顫抖著,腦袋埋進被窩,止不住的慟哭。

夜夜未央,夢裏哀痛。

她卻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她似乎是,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夜夜未央,夜夜思量,年華覆水,忘不掉戒不掉,隱忍成傷。

鳳離國,岐都左相府。

內院夜燈如白晝,隱聞吵雜。

“真是胡鬧!”左相沈墨聽完下人的回話,眸色越發深沉,麵色隱隱發青,下麵跪著的一排下人不禁縮了縮腦袋,不敢吭聲。

沈墨按壓著青筋跳動的眉頭,“管家馬上傳大公子回府,其他人先下去吧。今晚的事,先瞞著大夫人,要哪個多嘴的下人膽敢漏了風聲……”

“是。”得了令,下人們暗自鬆了口氣,靜靜退出了正廳。一晚上的折騰受驚,還是小命要緊,哪個不要命的敢去多嘴。大夫人剛去城外萬佛寺祈福,小住過半月才回來,想起左相大人的手段,不禁打了個冷戰。

一個時辰後。

“爹”一個年輕男子風塵仆仆踏進了正廳,對著上位的沈墨拜道。

“清和,雁兒她,留了封書信離府出走了。”看著堂下青袍玉立的男子,他的長子沈清和,沈墨歎了口氣,語氣盡是疲憊,“她一個弱女子,出門在外多危險,怎麽好端端離家了……真是任性胡鬧!”

清和在回府的時候,聽管家說了晚上的事,四妹留了一封信說於沈墨不必擔憂便離開了沈府,不知所蹤,守夜的大丫鬟被點了昏穴,被置在四妹的衣櫃裏。左相府折騰了一個晚上都未尋找到四小姐的蹤跡。

夜深,岐都城門已關,不可能出城了,而這般無知無覺出了府,看樣子似是有人使輕功帶四妹離開府中的。

書信字跡工整娟秀,墨跡幹透,想必是早就寫好的。而那個

人,定是四妹相熟之人,不然不可能就這麽走了。

那人是誰?

沈清和抬頭,看著座上的那個中年男人疲態盡出,一夜之間仿佛老了許多。

四妹,沈清和想起那個纖細的身影。

沈清和輕喊了聲,“爹,您放心,商行那邊的事我會先放一放,四妹的事,就交給我吧,這麽晚了,您還是去歇歇吧。”

“唉,好吧,你辦事我也放心。清和,就辛苦你了。一定要把雁兒找回來……”沈墨看著大兒子,心中半是欣慰半是愧疚。

他虧欠這個孩子良多,沈家曆代位相,沈清和雖是長子,卻是非謫出。

清和才華橫溢,卻沒選擇出仕,轉而從商。其母藍氏……看著清和,沈墨恍惚想起了那個溫柔如水的女子,眉目如畫,卻……

看著沈墨恍惚的神情,沈清和眸色沉了沉。他知道自己的容貌肖像娘親,當年……想起當年,淡色的唇角微抿,心底一陣嘲諷。爹娶大夫人的時候,他已經五歲,名義上是沈府長子,卻是一直住在別院長大,沈家老爺子說娘親是江湖女子,門不當戶不對,不能娶為正妻,那便是妾的名分。娘親不願住沈府,便留住在別院。後來,藍氏在清和七歲逝了,沈墨想接他回沈府,他以別院雅致清幽之名,不舍得離開,沈墨當他思念藍氏,卻也允了。

“爹,四妹的事就交給我辦吧,您放寬心,四妹定會沒事的。清和下去了,您先歇息吧。”當下恭恭敬敬拜退,沈清和頭也不回,大步出了沈府。看著沈清和離去的背影,沈墨的眸色不禁黯然。

清和還似從前,不肯在府中多呆一刻。

吩咐了靜候在大門外的小廝,讓轎子先回別院,沈清和嘴角隱約著苦澀,慢慢往回走,夜色清輝,卻消散不了心中的苦悶。

有多長時間不曾想起這些事了。

他曾經介意過,抱怨過,卻無法擺脫這個身份,不尷不尬的沈府大公子。

回到沈府,喚那個人母親麽?

這麽多年,他不像是沈府的長子,倒像是,倒像是沈府的大管家,心底不禁自嘲。不過,他今年也已經十九歲了,再過一年,一年,他就可以……想起娘親臨終時候的囑托,沈清和緊緊握了握拳,心裏又沉又重,一年,很快就能熬過去了吧。

“林石,去商會給默之先生帶個話,說我馬上要離開都城一些日子,讓他暫理商會事務,把這方印章交給先生。”交代完,遞給長隨林石一個印章,便與小廝回別院收拾去了。

(本章完)